18 迁怒

一切动作和言语,没有超过十秒,根本没有给顾玄说话的机会,可是,顾玄心里的危机感已经骤然升起。此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人群里谩骂的声音此起彼伏,“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亏你还是皇亲国戚,我呸!”,“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低低的呜唁声响起,“我们今日之所以流离失所,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人群中有的人就要上来动手,亏着有士兵拦着,但是场面已经越发不可收拾了。

怀亲王以一种自首的姿态去了临川的牢房,把场面早已失控的烂摊子丢给了顾玄,后者软磨硬泡的说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些百姓们说了回去。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第二日,第三日在临川府衙前聚集的民众越来越多,纷纷要求处死怀亲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种话不是白说的,一时间,民生哀怨。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和怀亲王之间的关系,都不敢置喙,这件事只能移交京城。

广裕关以南的淮阴河畔,一众人马停在河畔歇脚,为首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低头看着粼粼水波,唇角上扬。另一匹马上的赫钺道“世子,过了这儿就到了咱南粤地界了,这回定北侯吃了这么大一个瘪,他呀,现在指不定满江南查呢!”

这位温公子正是南粤王室的世子蒙辛,他看着水中往来翕忽的鱼儿,幽幽道“中原人有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甚为认可,可惜,定北侯他不懂啊!”

赫钺突然想起了什么“世子,上次的那个徐公子,属下无能,实在查不出任何其他有用信息。”“公子?”他冷声一笑“你当真以为他是个男人吗?实话告诉你,她是个女人,漫潮谷的事,大概就是她派人干的!”

赫钺心里一惊,忙道“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一个碍事的女人罢了,只要是妨碍计划的人都必须死!临川的眼线不是说她前日就离开两江了吗,她的马上有我亲自洒上的千里香,知道行踪总还是没问题的吧?”

赫钺点头会意道“属下明白,请世子放心!”

蒙辛世子盯着河水的眼睛眯眯了米,凤眸狭长而狠厉,心道“定北侯,我倒要看看,眼下这个局,你如何破!”

怀亲王一事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递送京城,东方恕扫完案上的临川奏折,猛地把奏折往地上一正,嘶吼道“顾玄!他怎么敢,怎么敢!”

许昌赶紧跪下,低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东方恕额头青筋直跳,嘶吼道“你让朕怎么息怒。怎么息怒!那是朕的亲弟弟,唯一的弟弟啊!定北侯,他怎么敢,怎么敢”他一口气上不来,瘫坐在龙椅上。

许昌吓得一激灵,赶紧请来了太医,东方恕半梦半醒间,翻着自己空洞的双眼,看着床上的盘龙雕饰,许昌在旁,本想替定北侯说几句好话,可眼看皇帝气成这样,生怕城门失火,自己成了那条池鱼,赶紧闭了嘴。

临川这边也不容乐观,临川府衙前见日围着一群人,要宁王和顾玄给他们个说法。

帅帐里,谢清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这次可怎么办?”顾玄面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冷冷道“不办。”

宁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急忙问道“抓到人了吗?”“殿下,您觉得哪个下套的,会干等着别人来抓?”

宁王往自己脑门拍了一下“真是急昏头了,真是病急乱投医!”良久,宁王为红着脸道“顾玄,这次的事连累你了,我....”

顾玄抬手打断,放下手中的书卷“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我猜,就算那晚是你去,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脏水泼到我头上的,怎么能怪你呢?如此看来,那日晚上的刺杀怕就是为了引我前来。”

谢清发早就有了这种猜测,往后接话道“我也有这种感觉,难道他们一早的目标就是你?”

“这很有可能,可你才刚回京不到半年,能得罪什么人呢?”宁王不解道。

顾玄自嘲一笑“端王,黑纱人,蒙面人,还有设下圈套的那些人,这一个月以来的临川城还真是热闹,堪比卧虎藏龙的北都。”

谢清发他们没有说话,愤懑,焦急,懊悔更多的是担忧,这些表情一一划过,顾玄一人拍了他们一下,很是洒脱道“都拉着张死人脸干嘛呀?我还没死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陛下震怒,他也不会要我的命的,放心。”

他这倒是说了句实话,东方恕再怎么生气,心里再怎么忌惮,为了边疆和朝局的安稳,就算要削顾玄的权,也绝对不会杀了他的。

宁王还是担心道“可是那是九皇叔,父皇唯一的弟弟,我怕...”

顾玄立刻拿出自己的定心丸“无论是谁的命,在陛下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一切正如顾玄所料,三日后京城传来密旨---怀亲王-赐死。三日后,怀亲王被斩首示众,那一日,监斩台前的百姓来的格外多,可谓人山人海,往怀亲王身上扔臭鸡蛋的,吐唾沫的就没有停过,谩骂声也很精彩,把他祖祖辈辈统统骂了个遍,那意思恐怕是要把他八辈祖宗骂活过来才肯罢休!可怜一代亲王,硬生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臭老鼠。

十日后,宁王整理好临川一案的所以卷宗,顾玄安排好南江军营的布局,往北行去。入冬后,南方的日也渐渐的凉了,一大早骑马还是很有凉意,顾玄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轻风吹起了他的衣袂,青丝微荡,宁王一身青色宽袖锦衣骑在另一匹马上,只是后者的脸上并没有平挡灾祸后的喜悦和畅快。

“草盛豆苗稀” 的田地里,一大早就有农民在地里除草,十几岁的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拔草,一会儿的功夫,地里的农民越来越多,他们的脸上不再是绝望,顾玄唇角微弯,一时的失意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宁王眼中灰蒙蒙的看向前路,低叹道“顾玄,你回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顾玄依旧保持着笑意,看着田里的农民道“殿下,你看他们,遇上日灾和人祸只能绝望的活着,稍微改善一点他们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他们一比,我的日子可比他们好过多了。”

宁王微微一怔,他接着道“家财万贯的人还觉得自己拥有的少,位高权重的人还是觉得自己权力不够大,锦衣玉食的人会死是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够高,他们依旧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其实,好与不好全看自己要的是什么,而我要的也并不是京城的这些,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了。”

宁王笑了笑,心里也没有那么担忧了,所谓视身外为无物者也许就指的是他这种人吧。

顾玄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那里装着的是一封信,也许这也是他看开的另一个理由。

半月之后,宁王和顾玄抵京,东方恕在乾清殿召见了他们,东方恕说了很多,寒暄过后,尽是褒奖之词,聊到最后,东方恕把顾玄留了下来,慈爱道“顾玄啊,你还记得朕封你为定北侯时说过什么吗?”

顾玄面目凝重,铿锵有力道“陛下说,为将者仰不愧于日,俯不愧于民,忠君报国,守百姓安宁,固为将之本责也!”

东方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博金炉中升起的轻烟,好半晌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道“那你觉得自己这些年做到了吗?”

顾玄单膝跪地,庄重道“微臣自认距离陛下的期待还远远不足,请陛下降罪。”

顾玄自知东方恕是因为怀亲王一事责怪他,此时若不引咎,顺坡下路,真要等东方恕杀了他吗?更何况他还有要保护的人。

东方恕神色缓和了几分“定北侯此去江南一月,怕也是累了,就在侯府好好修养吧,京都大营事务繁杂,。不利于你修养,以后就不用管了。”

顾玄面上没有任何愠色,反而愈加恭敬“微臣遵旨。”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月,京都偏北,已经下好几场雪了,尽管清扫过,路上还是白茫茫一片,出了宫,马蹄声伴着拌在雪上的飒飒声,倒平添了几分生活气。

明明被无端斥责,还被夺了权,顾玄心里却美滋滋的,一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东方恕那些废话,全都化成了狗屁,连屎都不如。

侯府门前王伯他们已经迎上来了,大老远就喊道“侯爷,侯爷回来,侯爷回来了!”人群也热闹起来。

顾玄穿着一身墨蓝狐裘款款走来,向王伯他们打招呼,他们似乎不是下人,更像是家人。人群里一片暖气,顾玄有些不好意思道“阿郁搬回来了吗?”

人群里先是窒息了几秒,只听后面一个清越的女音响起“我回来了。”王伯他们看见了一身鹅黄衣裙的郁瑾寒,她眉角含笑,垂眸道“回来了?”顾玄足足愣了两秒,才回过神道“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雪日里,顾玄有种想要抱她的冲动,心里有根弦一直在不停颤动着。这时候谢清发歪着脑袋探出头来,嬉皮笑脸道“嗨,小瑾。”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