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赵志的烦恼

“立威、揽客。赵志这脑子还算清楚嘛。”陈之业看着赵志送过来的事件简报,在东域,重要事件的发生与结果,也得送一份简报到宁波庭,还得加上城令官的总结。

“在他这个层面,看到这些真不错了。”李勋到了这儿,只能喝茶,因为陈之业不喝酒。

“轻而易举,就来了个奇货可居,如果光说做生意的话,这次的棉花利润,起码可以翻两倍。”陈之业玩着茶几上的把件,“其实最狠的方法,肯定是让安泰郡那边控货,清河城这儿就不出货,这么一来,赵志手里的钱就没用了,那些陈棉也只够安抚当地百姓的。”

说罢,陈之业玩味地看着李勋,他当然知道李勋刚才的话,是在给赵志求情。作为一个贸易大城的城令官,人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他到了刀架在脖子上,才反应过来,肯定责无旁贷。

李勋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讪笑道:“已经不错了,建仓囤货这出,也算的上是未雨绸缪了。而且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大量资金准备应对。”

“所以我才没想着换了他。”陈之业道,这话让李勋送了口气。每次换城令,是他最烦的时候,几家势力都想着换一个与自己亲近的,他当真受不了这个。陈之业接着叹道,“天下商家,孙氏独大,剩下的连能抗衡的都没有。东域这边,算是渗透最少的了,可即便如此,人家还是能随意拿捏咱们啊。”

东域文道官员,几乎都出自天涯学院,老院长杨布衣,现在也正在王府做李雪河的先生,这天涯学院里有各个领域里的顶尖人物,唯独没有商家,因为天下商家奇人,几乎都归了中土孙氏,没法请啊。

“任重道远啊,想要长治久安,哪有这么容易。”陈之业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勋。

李勋一反常态,没有接话。

“嗨。”陈之业长叹一声,“齐玄龄大婚,请帖已经到了吧。”

李勋点头。中土大齐皇帝齐玄龄,今年二十岁,当年西域一战,太子齐玄意身死沙场,当时才五岁的齐玄龄被立为太子,老皇帝没过几年就死了,齐玄龄加冕,并与孙氏嫡女孙卿羽定下婚约。一转十几年过去,齐玄龄满二十,岁末将与孙卿羽完婚。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当年你没受伤,那场仗,也许也只是多死你一个而已。”陈之业道。

李勋稍作思量后笑道:“这么说来,我不是赚了这十几年?”

陈之业懒得再劝他,将话题拉回道之前:“在这个时间,孙家来这么一出,看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了。”

李勋不善谋略,可又不笨:“他们是想向我示好,告诉我他们有能力让东域没落,自然也有能力让东域继续繁华。”

陈之业回道:“他们确实有这个能力的,你不怕?”

李勋哈哈大笑道:“我是东域共主,可东域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怕什么?”

陈之业无奈摇头,骂了一声:“二愣子。”想了想后,又继续道,“东域太平了二十年,从一开始的各家相互猜测,道现在算是平静了,虽然暗地里有些利益争端,但至少都愿意维护着这一团和气。你就不怕万一你有什么事,东域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李勋哈哈笑道:“以前他们是因为打不过我,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当然清楚他们现在每家、每年能赚多少钱的,当年他们确实能抢地盘,可就算是最强的一家,赚的钱连现在的一半都没有。”

陈之业感叹道:“我一直不认为你当年设定的这套分利方法是正确的,毕竟按你这么个分发,李氏虽然能分得四成,可同样开支也大,算下来几乎没任何优势。可现在想来,反倒是你有远见了。”

李勋道:“什么远见?我只知道,你既然定下了四大门阀共治东域,那么天下太平、一起发财就是最长远的方式。”

陈之业微笑,他和李勋相识在其游历天下的时候,彼时的李勋就是个游侠,所以陈之业从不将他视为东域王。可二十多年下来,他还是没能明白这个人,他是东域王,却总说东域不是他的;自己提出的蚕食三阀的方案,他却觉得不如各家获利;二十年来除了制止争端,并不关心手中权柄。其实倒也不算看不透,一句话就能概括了,武夫!陈之业想道,也难怪自己郁闷,老子是文人,不懂武夫,正常。

清河城内一处府宅,门头挂着王府二字,东域人都知道,这个王,是王氏的王,而不是东域王的王。王府的门庭比城令府的还大,更气派,很嚣张,外域人看到这个,自然会会错意思,王府这两个字,很容易误解的。

这当然也不是东域王氏门阀的主宅,只是王氏在清河城主管王栋的宅子,这么重要的贸易大城,当然要有核心人员看着生意了,这位王栋,算是王氏嫡系,虽不是官员,却是这东域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赵志现在便站在这座王府的庭院里,现在正值秋季,王府的庭院里却是绿意盎然,赵志四望,除了零星的常青,有许多树木花草,是从没见过的。

“怪不得人家说,有钱人的快乐是你体会不到的。”赵志感慨道,作为城令官,他自然知道在这清河城里,有一些高端的商人,会将一些其他地域的花草树木连着泥土搬运过来,然后在东域找个地方,用秘法培育,使其在异乡中任能存活。

“大人说笑了,我从小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上次有个商人说有些花草树木能在隆冬常绿,便买了些,只是图个新鲜。”王栋在一旁陪着,客气,却并不卑谦,毕竟以他在王氏中的地位,完全不虚这位城令官。

“王主管说的商人,不会是来自云林郡吧?”赵志虽没见过,却知道这些花草树木来自南疆,商人连根带泥从南疆运到东域,再找地方用秘法保证其生长,最后迁到王府这样的大客户的庭院中,等来年春天,都会因水土不服而枯萎。这得多少成本?卖多少钱?反正赵志买不起。

“云林郡?”王栋一脸疑惑,“大人为什么会这么问?”云林商铺的事别人可能不清楚,可王栋肯定清楚。

“难道你不知道,王虎为云林商铺转移资金的事情?”赵志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栋,前两天,宁波庭传来密函,上面有个名字,王虎。王虎是王氏外戚,却是王栋的表弟,靠着这层关系,在这清河城内放利钱,这门生意只要利息不是过高、不出人命,都算合法,毕竟清河城内有赌场、有青楼,自然会有民间放利的需求。

“大人的意思是,云林商铺收购棉花的银两,是通过王虎流入清河城的?”云林商铺能在夏季垄断棉花货源,这可是一大笔银两,如果从钱庄走,自然逃不过赵志的监察,清河城里所有官方钱庄,都有官方的监护,再加上在夏季时需要大量的人手去东域各地收购棉花,所以找一个当地势力入股,才是最现实且高效的做法。

王栋见赵志依然笑而不答,只能叹道:“大人可有实证?”

赵志从身后城吏处拿过一叠纸道:“这些是农户的口供,前往各地收购棉花的人,都曾跟过王虎放利钱。另外,这几天,王虎最近的生意规模一下子涨了不少,还有就是,云上楼的伙计看到王虎和牛富贵多次出入同一个雅间。”

王栋下意识想伸手去接,犹豫片刻后,有缩了回来。既然赵志会来他府上,这事便不会有错,而王栋这宅子里价值不菲的花草树木,也正是王虎所赠,两人打小玩在一起,他也知道王虎的行当赚钱,也就没当回事。

王栋沉思片刻道:“在清河城,即便王虎帮了云林商铺,也算是合法的行当,大人现在是要抓他?”

赵志回道:“王主管这是避重就轻啊,倘若王虎只是帮外地商铺周转银两,自然合法。可如果是勾结外域扰乱市场,那我难道不该抓他?”

王栋沉默片刻,叫来随从:“把虎爷叫过来。”见下人去了,对赵志鞠礼道:“王虎是我表弟,从小便寄样在我家,如果真是他做的,我自然也不会庇护,不过,城令大人可否看着我的薄面,从轻处罚?”

赵志轻笑道:“王总管不要开玩笑了,这次的事,赵某已经担了失察之罪,也幸亏王府那边没有追究,要不然,我大概也不能站在这儿和你说话了。”宁波庭送来的密函说明什么?陈之业坐在那儿就已经有了整件事的脉络,你赵志在这清河城当官不知道?给你个机会,搞不清楚,就该问罪了。

王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不再言语,片刻后,刚才离去的下人回禀:“虎爷昨儿离府后,一直没回来。”

王栋看向赵志,赵志笑道:“王主管这就没意思了,赵某昨儿就差人盯着贵府了,应该说,昨儿王虎回来后,可再没出过门啊。”

王栋一脸不耐烦地道:“既然赵大人不信,那王某也没办法。”

赵志也不接茬,只是回过头来对着城吏道:“王府上下,都搜一下,都注意些,别叨扰了女眷。”

“你敢!”王栋身在清河城,平日里自然免不了和赵志打交道,却没想到这个稍许迂腐、卑谦温和的赵志,此刻却和他硬刚起来。

“王主管!”赵志厉声喝道,“我是清河城的城令官!现在在清河城内执行政务!你当真想拦我?”平日里和风细雨的赵大人一声喝,倒是把跟来的一众城吏、城奉吓了一跳。

王栋气的脸色酱红,他掌管着王氏在清河城里的经济脉络,在王氏虽比不上几位军中要员,可也是能排进王氏前十的人物,哪曾被赵志这么个读书人如此呵斥?可偏偏他还反驳不得,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你赵志要抓人,随你。可你想要搜我的府邸,不行!”说罢,院内冲出了二十几个壮汉,站在王栋身后。

赵志此时也是掌心冒汗,这算是把王氏得罪死了,在这东域,没几个人敢的,可他心里清楚,宁波庭为什么要他来查这事?为何不直接抓了王虎?只能道:“王栋,你可想清楚了,今天我必须带王虎走,你现在是代表王氏要拦我?还是你王栋自己要拦我?”

王栋被逼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题怎么答都是错啊。

这时门外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打破了僵局:“赵志啊,你得用用脑子啊,等你吵完,还搜什么王府?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读书人得有气节?墙都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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