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过去和姑妈睡，姑妈在床上吸着烟，见英儿一骨碌钻进被窝，摸摸她的头，亲切地问道：“他睡了？”
“嗯嗯，姑妈，你不介意我把别人带到家里来吧？”
姑妈仰头道：“你的朋友，怎么会是别人呢？不过你要老实告诉我，你们，是在交往吗？”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你好像挺不喜欢他？”
“不会”姑妈道：“我只是替你担心，担心你被骗！”
“怎么会呢？”英儿同样仰着脖子问，将双手圈在姑妈的脖颈上，“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嗯嗯”姑妈又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扭头又问道：“现在是开学的季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你爸爸知道吗？”
一听姑妈提到爸爸的名字，英儿的脸色立刻暗了下来，默默地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半响不说完。
姑妈敏感异常，见她脸色不对，便知她的心事。
“你和你爸爸吵架了？”
英儿又躺回床上，道：“我在家里待不了，出来散散心，爸爸……他骂我，我和老师说艺考结束后我就不回学校了，在家自学，于是，便来你这里了。”
姑妈宠溺地对着她一笑：“真是个任性的孩子，那你文化课跟得上吗？”
“只要专业课成绩过了，文化课也很容易过的，不过，如果我专业课也考得一塌糊涂，那就遭了，因为我在高中几乎没怎么好好学，现在想跟上，怕来不及了。”
姑妈又道：“我可以请一个老师帮你补课。”
英儿呵呵一笑，往楼上指指：“上面不是睡着一个吗？”
“他呀！”姑妈道：“他会吗？”
“他是大学生，他当然会了，而且，他学医，将来我也要学医。”
姑妈无奈地笑了，又摸摸她的头。
“不过，话说回来，英儿，你究竟为什么和你爸爸吵架。”
英儿神秘兮兮地挽着姑妈的胳膊，贴在她的耳朵上道：“姑妈，我告诉你……”喉结咽了咽口水，“我爸爸在外面有女人，被我发现后，替妈妈不平，我……我质问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反手给了我几巴掌，我哭着，就跑出来了。”
“有这事？”姑妈将眼镜一摘，“我这弟弟也太花心了，不过也见怪不怪了，小孩子家家的，乱管大人的事，他当然不服气了。”
英儿跳了起来，跺着脚道：“姑妈，你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爸爸做得对啰，她对得起我妈妈吗？”
“对不起，英儿”姑妈伸出手拉拉她的手，她又乖乖地躺进被窝里，又问道：“我的意思是，你妈妈知道吗？这是他们上一代的事，你无端端插进去，也无济于事。”
英儿不服气道：“我妈妈当然知道了，只是她太懦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诶，保不定哪天那个女人大摇大摆地走上门来，她也不会吭声的。”
姑妈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这样吗？”
英儿道：“为什么？”
姑妈道：“家，男人如果在外面偷三捡四，但若是真心悔改，你又何妨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英儿又跳起来道：“问题就是他没有悔改啊，有好几次，我隔着卧室都听到他在和那个女人聊天，幸亏我妈妈不在家，要不然准被气死。”
“就因你妈妈不在家，他才敢如此胆大包天”
又道：“但你若插进去，恐怕会凌迟了你父母的爱啊——.”
“凌迟”，听到凌迟这个词，英儿的心一直往下坠，多少次，她差点毁了父母的爱，多少年了，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难道母亲心里没数吗？可她为什么要如此忍受他呢？
一个女人为了家庭做出来的牺牲是别人想象不到的。
想到这里，英儿默默地钻进被子，流下了眼泪。
“嗡嗡嗡”
手机振动起来，翻开一看，是严子夜发去的微信［英儿，有想我吗？］
英儿迅速回了一个［😭］。
那边又道：［英儿，你怎么了，你在哭？］
下一秒，严子夜只感觉到门口在敲，“咚咚咚”。
是英儿！
“英儿，你没事吧，为什么忽然哭了？”
“没事，没事！”英儿揽在他的怀里，“你抱紧我就好，我冷！”
“冷吗？”严子夜往外面看了看，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将她搂得更紧。
“今晚我要过来和你睡。”
严子夜低头道：“你不去陪姑妈了。”
英儿脸上的泪还在淌，道：“她不需要我陪。——”
一夜过后，英儿心里的冷好像消散了一点，却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姑妈家有一架电子琴，姑妈出去了，英儿端坐在前面弹了起来。
琴声悠扬，飘渺着传到天外去，严子夜支起胳膊蹲在原地痴痴地看。
“英儿，这是什么曲子？”
“我昨夜刚谱的，《怨诉》”
“有那么多怨可诉吗？”严子夜道。
琴声又起，子夜从背后抱住她，四手合弹，英儿回头惊异地看着她，“你也会弹？”
“我昨晚在梦里学的。”
“是我告诉你的吗？”
“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
英儿呵呵地笑了，“你果然是我的知音，我的心事你都知道。”
黑白琴键奏出一首协奏曲，谱写哀与怨。
下午，严子夜回了学校，昨夜一夜未归，辅导员问他去哪里了，他只说去亲戚家了，辅导员有些不悦，道：“下次要和我打个招呼。”
“好的。”
钟蝶来找他，邀她去图书馆，严子夜半推半就的不想去，拗不过小蝶的热情，还是去了。
图书馆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但见几大排书架陈列在前面，看着瘆人。
严子夜不是一个喜欢做学问的人，也不是一个胸怀远大抱负的人，他只想成为一个平凡人，可是，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他又想起昨夜英儿躺在他怀里泪流，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英儿！英儿！”他咬着笔尖，痴痴地呢喃着。
“听说你在校外和一个叫英儿的女孩子在一起？”钟蝶扭头问她。
“是啊，怎么了？”严子夜没察觉出异样，道：“刚认识的。”
“哦——”小蝶沉吟一声，低下头去，同样含着笔尖，“没事”，笔尖上却晕出一圈泪痕。
严子夜又扭头看了看她，他看出来了，道“你不高兴我和她在一起？”
钟蝶坐起身道：“我问你，是我认识你比较久，还是她？”
“当然是你！”
“那为什么她来了，你反而不理我了呢？”
“我没有不理你啊。”
“好！”钟蝶轻笑道：“那明天有一场电影，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在哪里？”
“商业区。”
“哇，那好远啊。”
“不远，坐公交车去半小时就到了，去不去嘛？”
严子夜又问道：“什么电影？”
钟蝶道：“相逢在春天。”
“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钟蝶又道：“是讲一对分分合合的恋人的故事。”
“哦——”严子夜也沉吟一一声，又道：“那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钟蝶道：“没有，那女的最后结婚了，而且有了小孩，故事是从她老年的回忆开始的——”
严子夜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有点像泰坦尼克号啊！”
钟蝶跺跺脚，道：“去不去嘛！”
“去，不过——”
“不过什么？”钟蝶的眼睛瞪得锃亮而大，“不过什么，你快说——”
严子夜期期艾艾地答道：“不过可以邀英儿一起去吗？她一定喜欢这部片子。”
钟蝶像泻了气的皮球，自己的满腔心血都泡汤了，机关算尽一场空，却还是勉强笑道：“那当然好了，多个人多份热闹。原来，她叫英儿啊——”
却低下头去，神思飘渺地弄着指尖。
严子夜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
哪知钟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抓得他骨质酥麻，褪去衣服，一定有几道深深的抓痕。
“告诉我，她叫英儿，对不对？”
“她是叫英儿啊。”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火车上认识的。”严子夜又道。
“好！”钟蝶咬了咬牙，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一定要认识一下那个女孩，她一定很优秀吧。”
说完跑了，跑得无影无踪，隔着图书馆的大门望去，跑进了晴天的云空里。
风驰云荡，洁白的天空几朵云在飘，懒洋洋的，一派闲适之情。
可是晴空下的人呢，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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