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受驹子之邀,小蝶去岛村家住了一夜,当她回到京都大饭店时,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严子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眼睛红肿红肿的,不知坐了多久,似乎从天黑便坐到天亮。他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坐在一把椅子上,背对着身子,如一尊与世隔绝的雕像。

小蝶站在门口,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预感:一切都变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严子夜轻轻回过头来,她终于看见了的脸,那就像一张因过度痛苦而扭曲的脸。

“天哪!”小蝶惊呼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严子夜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站起来,走到窗边,京都大饭店是一座24楼的高楼大厦,从24楼往下看去,仿佛连尘世也变得渺小了。

“走了!她走了……”

他终于又回过头来,看着小蝶,淡淡道:“英儿失踪了!”

小蝶忙走上来,茫然地问道:“什么叫走了?”

严子夜整个人似一只颓废的乌鸦,仿佛连站都站不住。

“昨天晚上你出去了,我们去喝酒,她喝醉了,我陪她在滑雪场附近的旅馆里住了一夜,今天早上回到京都大饭店,天亮时我去敲她的房间,敲了几十遍没人应,我还以为她出什么意外了,当我们把门撞开时,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床铺上只留下她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只有浅浅的几个大字,你看看吧……”

他将纸条递给小蝶,小蝶接过一看,见上面果然只浅浅映着几个字:相见不如不见,永别了。

小蝶皱起眉头,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若是想躲着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来,既然来了,为什么又忽然失踪呢?她去哪里了呢?”

严子夜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房间的地面,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小蝶似看出了他的难言之隐,抓着他的衣袖,神情似带着一些委屈,仰头看着他道:“你有事瞒着我?”

严子夜没有说话,坐了下来,点起一根烟,不停地抽着,火星一点一点地亮着,烟雾在房间里腾腾升起。

小蝶几乎快哭了出来,“我知道,你心里始终还是有她的,她的心里也始终没有放下过你,否则,她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追到这里,看来,我是刽子手,如果没有跳出来插这一脚,你们都会过得很快乐。”

严子夜掐灭了烟蒂,看着她道:“你这是什么话,即使没有你,我和英儿也不会有结果,因为她……:她是一个弃婴……”

“什么?”小蝶像听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蓦地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缓缓道:“你说英儿是一个弃婴?”

严子夜又重复了一遍,道:“这是她昨天晚上告诉我的,这孩子心里一直扭着,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如此,她有一个太复杂的家庭,这才是她不快乐的根源,那次在火车上遇见她,正是她和她爸妈吵架的时候,一气之下,便跑来投奔姑妈,没想到却遇见我.……然后……然后就发生了这许多事……”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道:“后来,她被我们气跑了,回到贵阳后,却发现她爸妈离婚了,更过分的是,她妈妈当着那个小白脸,当面和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因为……她不是她亲生的……”

小蝶好像还没缓过神来,一直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震惊之中。此刻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脸上却显露出无以言表的痛苦,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那她爸爸呢?”

“她爸爸就更是一个混蛋了,一个人跑出去和另外一个女人鬼混,若非如此,她妈妈也不会和他离婚。”

“可是……可是……”小蝶急着道:“听说她爸爸给她存了一笔钱,让她老了依旧有面包吃……”

严子夜笑了,苦笑!

站起身,又走到了窗边,面色更加痛苦,“连家都没有了,要那笔钱有什么用?你以为英儿要的是钱吗?她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温馨的家,她要的是父亲母亲……”

小蝶也沉默起来,无论谁遇见这种事,都不会好过的。

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她可以去找她的亲身父母啊?”

严子夜又笑了,道:“如果他们要她,当初就不会将她扔弃了,即使他们愿意收留她,可是,却不会爱她的,英儿要的是爱,一个没有爱的家,要来何用呢?……”

他的目光悠远起来,望着窗外的风景,远处比睿山的阴影隐在夕阳下。

“英儿……英儿……”他喃喃道:“你这辈子所求不过是有人爱你,可是,即使是爱情,还是亲情,你都没有得到……”

转过身,却发现小蝶早已眼里噙着泪,脸色却早已暗了下来。

“你……你……”严子夜已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地扶着她。

并伸手帮她擦擦脸上的泪。

“你不必内疚,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她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不!”小蝶忽然握住他的手,道“一切都是我害的,你去爱她吧,去找她吧,快去把她找回来,然后……”

严子夜脸上的吃惊的神色并不比小蝶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少,而且多了一层痛苦,“……然后怎样?”嘴唇已开始颤抖。

脸上的泪瞬间滚烫下来。

小蝶似木了,呆呆道:“我们本不该如此痛苦的,昨天驹子告诉我一个故事,原来不止我们如此痛苦,可是……可是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大喊道:“你去找她啊,你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她一个人在异国,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你一点不担心吗?你到底有没有心?”

指着他一字字道。

严子夜心里似有一口钟,唿地一下就落到了地上,摸着自己的胸膛道:“我没有心?是啊……我没有心,没有心,但凡我有点良知,就不会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咬咬后槽牙,“好……我去!我去……就算上山下海,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他朝门外冲出去,小蝶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哭得梨花带雨,“你去哪里找?她若故意避着你,你又怎能找得到?”

“你不是……”

“我那是气话!”

“可我还是要去。”

“找到之后呢?”小蝶仰起头问他,眼中的泪如泉水般滚出来,“你可以永远把她找回来,可是,你能让她不爱你吗?你能让她不痛苦吗?”

严子夜似也木了,站在原地道:“是啊,她的痛苦虽然是家庭给她的,可是我伤她却更深,如果她没有遇见我该有多好,如果我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她说她要去美国,说不定她已经去了美国,去了那边,也许她会过得快乐一点……”

小蝶道:“她若没有放下,去到哪里都一样,因为她逃避的是自己。”

“可是,我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岂非也是世上许多人每天都在问自己的问题。

这世界就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而解决的方案太少,或者说人们以为找到了解决的方案,事到临头却一个法子也想不出来。

人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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