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人心思变

锣鼓喧天、声势浩大的队伍一路呼喊着“独立自强”、“破除陈旧”、“驱逐鬼神”的口号,浩浩荡荡的开往岷江岸边,他们一路行来,自有那些活跃激进的少年男女加入其中,到达三庙的时候,人数已达数千,把三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职守二郎庙的塔里夫妇见到自己的子孙如此胡作非为,不禁悲怒交集,他们只是魂魄之体,虽然得益于庙宇灵气能够长存世间,但和自己的子孙毕竟阴阳两隔,无法现形与他们讲说,只将这危急局面极速的报知杨戬。

杨戬听闻后,轻叹一声,只是淡淡一笑:“庙由民立,今自毁之,宜所当然,不必太过在意,你们夫妇久浸庙中灵力,已是鬼仙,只要不久暴日光,即使离开庙宇亦当可长存世间!”

正在这时,蝙蝠精飞入杨府,见到杨戬后,急切的道:“真君,百姓们正在砸庙,我的小庙已经毁了,他们正在摧毁龙王庙和二郎庙,您要不要去看看阻止一下?”

按说这蝙蝠精算是杨戬的师弟,可是自他开口说话以来,就同塔里夫妇一般,呼杨戬曰“真君”,对此,杨戬屡有纠正,他却是坚持不改,最后只好由他了。

“不了,你以后就先住在我的府中吧!”杨戬平静地说道。

见杨戬如此淡然处之,急切无奈的塔里夫妇只得再回转庙宇,对于真君的宽怀大度,他们感激佩服,却有些不敢苟同,只是暗下决心,今后定要誓死效忠,以报大恩!

回至庙中,情形相当紧张,这时枞栗背负着已经只剩一口气的爷爷带着族中几十名老人挡在神像前,苦口婆心的劝解群情激动的人们,而情绪高昂的众人根本不听劝阻,他们已经捣毁了两边的龙王庙和蝙蝠庙,决心刨根清底,势必一举扫除“陈旧”!

这是疯狂的时刻,人们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缺乏了判断是非的头脑,只是随波逐流地尽情释放自己偏执的激情!终于寡不敌众,几十名老人被驱赶一旁,誓死保卫二郎神像的枞栗爷俩更被酋长当即驱逐出族群,流放到百里之外的岷山丛林当中。

就这样,二郎庙终究被毁!无处可去的塔里夫妇和蝙蝠精均被杨戬安顿在府中居住。

枞栗背负着爷爷住进了深山之中,老人不知是寿限已至,还是内心伤痛至极,于途中永远的沉睡在了孙子的脊背上!

枞栗悲痛欲绝,痛哭流涕的把亲爱的爷爷埋葬在了山里,在墓旁的石壁上开凿了一个石屋,他要守护着爷爷,永远陪伴着他!

岷江龙王府邸,龙夫人正在陪同天苍山神赵湘叙话,同时等待前去庙中查看百姓毁庙情况的龙王,三百年来,龙王夫妇十分恩爱,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他们的大儿子是小黄龙,二儿子是小骊龙,均生得聪明伶俐,乖巧可爱,虽然都不是正统血脉的五抓真龙,但这足以慰藉他们的爱情!

“山神,今日这事儿,您怎么看?”龙夫人勉强微笑着询问正在逗弄两个孩子的赵湘。

“哦,依在下看来,这百姓愚昧无知,忘恩负义,实在可气可恨!”赵湘替龙夫人说出了心声。

“是啊,可是那杨戬却如此放任他们,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却也不加制止!”龙夫人忍不住怒气盈胸,更是直呼杨戬名讳!

“清源公或许另有打算吧!”赵湘如此说着,内心却对杨戬的无所作为产生了好奇。

“哼,什么打算啊,照我说就是太软弱了,对百姓如此放任,却只会欺负我们家老龙!”不自觉地龙夫人就流露出了对杨戬的不满!

赵湘笑笑,没有说话,但内心却很是不屑:“不过是唯利是图见利忘义之辈罢了,和杨戬相比你们可就差得远了!”

就在这时,龙王气冲冲的回来了,见到赵湘微微点头见礼,便自顾自坐下喝酒了!

“情况怎么样?”龙夫人迫不及待的询问。

“还能怎么样?庙被砸了呗!”此时的龙王似乎已经接受现实,冷冷淡淡的回答。

“二郎庙也被砸了?”龙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想当初百姓是多么的敬奉这位族神啊!

“砸就砸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家杨二郎可是连来看都没有看,潇洒的很!”龙王忍不住讽刺。

“龙王之前没有向清源公谏言此事吗?”一边的赵湘若有所思的询问。

“已经劝谏过数次了,可人家大义高尚,视名利为粪土,根本不听我的劝!”龙王似乎找到了发泄闷气的对象,一五一十的把之前自己的进言和杨戬的回答应对都告诉了赵湘,末了添了一句:“跟着这样勤俭清廉的主子,早晚得喝西北风去!”

赵湘仔细的听着龙王的怨诉,心中不禁对杨戬产生了无法言明的敬意!他在天庭摸爬滚打已经千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不计个人得失地位名利的仙家,他深深的知道,在天庭之中,那些个看似大义凛然,口口声声为民造福的神官仙吏,其实时时刻刻都是在为自己的前程权利而搏斗,那些偶尔造福于民的举措也只是为了博得某种目的而故意做出的光环筹码罢了!哎,沉寂千年的懒淡无情的心似乎又开始慢慢悸动了!

接下来的时刻,赵湘似乎有些心神恍惚,没怎么注意到龙王夫妇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们似乎......好像提到了愿为天庭效忠之类的话,但赵湘没有心情再听,当即告辞离去。

看到似乎有意逃避的赵湘,龙王夫妇有些失望,刚才他们借机向赵湘表示,可以效忠天庭,愿为玉帝王母驱使之类的话,但对方显然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还想再说时,赵湘就起身告辞了,龙王夫妇只好按下话头,殷勤亲热地把赵湘送出府邸!

刚刚回到天苍洞府,就见守洞的童子急忙禀报:“大人,刚刚接到娘娘的口谕,宣您即刻回天见驾!”

赵湘怔了怔,整理了一下思绪,当即乘驾祥云赶往瑶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宣召了,自赵湘在天苍任职的三百年来,每隔数十年他都会被王母密召,询问他蜀中大小事宜,今次也不例外。

见到王母,赵湘按例先向她讲述了这些年蜀中发生的主要事宜,关于杨戬的部分特别详细,对于刚刚发生的百姓砸庙大事更是全面细致,绝无半点遗漏,就连龙王叙述的关于杨戬的言论他都一一道出,唯恐漏了半句!

对于赵湘的“絮絮叨叨”,王母非但不反感,反而十分认真的聆听,直到赵湘打住了话头,王母才敛目沉思,片刻方道:“听你这么说,本宫对这个杨戬更加好奇了,他竟真的.....可以如此淡薄名利吗?”

身为帝后的她看惯了太多的官场斗争尔虞我诈,凡目之所及无不是为名利而勾心斗角,她一直认为:男人天生对权利名位有着执着的追求,不可能抵制得了这魔鬼一般的诱惑!

“是的,娘娘!”赵湘平静的回答。

“好,本宫知道了”王母想了想,“你刚才说那个岷江龙王对天庭确有投诚之心?”

“是的,他们已经对杨戬产生了不满!不过,一时半刻他还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动!”赵湘如实回答。

“还有,那个西海的小龙女......一直都和杨戬来往着?”王母嘴角噙笑,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颇有来往!”

“好了,你先回去吧!”王母舒展了一下身体,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上次说....杨戬收揽蜀中的山精野怪编制成军,如今这支精怪部队怎么样了?”

赵湘心中略一犹豫,不紧不慢地随意地道:“娘娘毋须过虑,这根本称不上什么军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属下上次偷偷探查过,发现他们只是杨戬四处搜罗来的猪羊鹿兔、牛鬼蛇神罢了,根本没有什么组织纪律,只是被杨戬圈起来免得他们为祸百姓而已!”

听得赵湘之言,王母放心地点了点头,对他勉励了一番,又赏赐些金丹宝物,就让他回去了。

出了瑶池后,赵湘不禁内心纠结,刚才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如实禀报。其实杨戬这些年由于德威服众,不少山林精怪前来相投,其中不乏修为高超、见识不凡的,杨戬将他们组编起来,闲暇之时常常亲自训练教导他们,偶尔也带着他们铲除为祸的妖魔鬼怪,可称得上是一支奇异的精兵。盖因这些精怪都是山林草莽之辈,地位低下的草根英雄,所以杨戬给他们起名——草头神!

赵湘有一次意外的看到了这只军队的阵容,其气场威势绝不亚于天庭的精兵,虽然人数只有数百,然而却个个都是精英好汉,足可以一当十!

可是对于如此重要的“情报”,赵湘却选择了隐瞒,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要说是一时冲动,那他现在可立即返回禀报,但是赵湘内心深处明显的不想让王母知道此事,他担心什么呢?担心天庭会派兵征剿杨戬,进而连累蜀中百姓吗?可是一向淡然处世淡漠人情的他,从什么时候起关心起百姓的安危了呢?

赵湘一时想不明白,内心纠结无限,一向沉稳精明的他现在心里简直是一团乱麻,他猛力甩了甩头,暂时把这些烦人的思绪抛却,勉强告诉自己:“一切顺其自然吧!”

精明睿智的王母自以为她能够掌控一切,可她不知道的是:人的行为动作可以监视,可人心的变化却难测难防!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