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义结拜兄弟 盗东陵行贿赎罪

开篇

张正罕的人生多魔幻:

他前半生,是白色基调:北洋时期,就读保定军校,毕业后入奉军,军阀混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后随长官归顺国民革命政府,又调头掉打各路军阀,荣获二等宝鼎勋章;在民国这黑色的染缸里,他目睹蒋家王朝的腐败,他如何能独善其身?他徬徨失措过;他在鄂西和红军对阵,一战下来,颇有心得,红军不同于过往的对手。年轻气盛,狂妄的他,扬言活捉红军总指挥,中寨一战,红军围歼其司令部,他侥幸逃脱;逃亡之途,惨遭自己一手提携的部下围堵,喧然未已,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命悬一线,多亏红军出手相救。民国社会之肮脏,人心可怕,无耻之徒,穷出不尽,他的妻子,为套取情报,直面他的另一个部下,这个连禽兽都不如的畜生忘记了自己的狗命都是他出手相救的,落井下石,恩将仇报欲想侮辱她;她机智果敢,威震畜生;她孤身寻夫,终和丈夫相聚。

他后半生,是红色通透:红军从不计较个人之恩怨,真挚友爱,人格平等,用情感成就了一个红色军事教员。他坚定与红军同行,雪山遇险,红军战士冒死相救;红军遇阻,他献计献策;国共联手抗日时,受党委派,重回国统区,为党工作;抗日胜利后,就任民国云海市市长,演了一曲双面人之好戏,明则为民国政府工作,实则为解放区做事,事败后,机智应对,安然脱险;解放战争后期,他奉命潜入蒋军所占之天长市,策反警察总监,从容面对几次暗杀,推动天长市和平解放,成为天长市副市长。

天津海河东路花园背街特一号,三层高的德式建筑,森然、气派、时髦;院落里有花园、荷花池,环境幽静如画。华灯初上的时候,书房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桌上的台历已翻到1928年6月4日这一页,留声机正在播荀派《大英杰烈》京剧选段,这里的主人:奉系第七路军团总指挥兼独立六军军长徐继绩,一手端着明清乐青花茶杯,一手和作节拍敲击桌面,悠然自得。主吊灯突然闪了一下,发出咝咝的声音,室内渐渐昏暗起来。“咋回事?”徐继绩心中挺纳闷,“来……。”人字还没有说出来,机要秘书刘全急切切连“报告”都没有喊,就直接闯了进来,“总指挥,出大事了!”

徐继绩目光扫过刘全递过来的电报,“张作霖乘坐的火车被日本人炸了,大帅重伤,当晚逝世。”他好像受了当头一棒,六神无主,失张失智的,浑然不知手中那名贵的茶杯已滑落坠地,一声清脆的瓷片破碎声也没有让他缓过神来,恰如一段呆木头。他好半天才动了动身子,反背着两手踱来踱去,冥冥之中,他害怕国家又会乱象众生,于是拿起电话,要通了自己的参谋长,命令部队处于警备状态,才回房休息。

天还未完全放亮,徐继绩府邸前直街人喊马嘶,渐渐近徐府来了,沿街住户又被骚扰了一次,几年来,他们已习以为常,敢怒不敢言。不一会,一支颇为壮观的骑兵大队,聚集在徐府门前小广场。他们是来陪护徐继绩骑马兜风。领队张正罕发现府邸外多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还有不明车辆在转圈,走走停停、瞧瞧看看。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张正罕历声质问后,直接下了驱赶令,“滚!”

“八嘎!”一声粗暴的狂吼声抵应过来。

“是日本人。”张正罕手中的马鞭如电闪雷鸣直接劈了下去,一道深深的血印“烙”在这个日本人脖子上。直接打击,尤为见成效,这帮日本浪人顿感恐惧。他们尽显丑态,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这帮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

张正罕马上想到半个小时前,情报处长高楚良追上自己后再三嘱咐:

“日本人在炸死张作霖大帅之后加紧离间分化北洋将领。你们要提防日本人对徐总指挥做出不利的事情。特别是日本的特务机构特高课,他成立于19世纪末,全名叫做“特别高等警察课”,典型的日式命名。日本素来重视谍报工作,其分工之细致投入之巨大,令人乍舌。开始特高课还是个半公开机构,北洋时期,基本转为秘密地下机关。特高课不仅是专注于收集军事情报,还实行策反军政要人的间谍活动,而且还进行了过细分工。比如邀请中国知名人物出面带头亲日投日的计划,被日本人称“鸟工作”;而瓦解杂牌军的叫“兽工作”;在南京制造“反中与和平”空气叫“鹫工作”;在东北三省建立分离南京政权的叫“鸢工作”。策反工作按目标人物精确到人,策反徐继绩的计划叫“牛工作”,策反石友三的叫“猫工作”,策反旧东北军的工作叫“狗工作”;策反韩复榘的叫“栗鼠工作”;渗透军统的叫“鸭工作”;还有搞经济破坏的叫“菊工作”;诱降蒋介石的叫“桐工作”等等。近期便有日本人多次到我部的驻地马厂对徐总指挥游说收买,均被徐总指挥婉言拒绝。日本人还不死心,组织了参谋团数人,对徐总指挥极尽威胁利诱之能事。”

高楚良的话兑现了:不利徐总指挥之事,让张正罕撞个正着。张正罕忧心如焚,旋即命令自己的部下,“王白涛,到处看看,检查寓所附近还有没有警戒漏洞?”布置完后,张正罕走进徐府,把外面的情况通报给警卫室。

第二章

就在这当口,一辆小汽车疾驶过来,“咔嚓”一声。王白涛还没反应过来,它就稳稳当当停在徐府门前。王白涛和士兵们迅速围了上来。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自称是直隶省督署贾参谋。王白涛坚持要贾参谋出示证件,贾参谋轻蔑地望了他一眼,脑袋就撇向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小小的连长也敢查我的证件。”

“放肆!”王白涛大喝一声并用枪顶在贾参谋腰间。

“你——”贾参谋惊讶了一下,在天津城从没有受这般屈辱,一个小小的连长竟敢这样粗暴对待自己。

“你,你,你什么?睁开你的狗眼,这是徐总指挥的府邸,容得你放肆么?”王白涛声色俱厉,容不得他人还嘴。

“啊!对不起!”贾参谋脸变得真快,他也很无奈,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再闹下去,吃亏的可是自己。他不得不躬着腰,低声下气地说:“门卫室侍卫长认识我。”正巧张正罕从府里走了出来,贾参谋像见了“救星”一样,低咕起来,“我认识你们的营长。”他见王白涛没理会,不管不顾大声喊了起来,“张营长!”

“啊,是贾参谋。”张正罕示意王白涛放人,让他进来。

贾参谋告诉徐继绩:“张宗昌总司令要我当面告诉您,万勿轻率前往督署,因褚玉璞、张敬尧等对你有加害之阴谋,千万注意,非我等亲自来请,切勿前往。”徐继绩闻言,立即加强了寓所的警戒。

徐继绩明白,日本人、褚玉璞及张敬尧之流害怕他和平易帜,归顺中央。以备不测,徐继绩取消了出席当天上午的督署会议,马不停蹄回到天津西营盘防地。徐继绩在作战室,细听参谋长丁似庵指着地图讲解战情:“蒋介石第一集团军,沿津浦线挥戈北上,先途部队已抵天津近郊,天津城面临四面包围。”

“你认为蒋军会破城吗?”徐继绩明知故问,他早就与北阀军有来往,并接到联络员的密报,蒋介石的幕僚长何雪竹即将潜入自己的防区,和自己协商归顺中央有关事宜。

“不会!据我所知攻克京津,占据北洋中枢的所在地,彻底剥夺北洋军阀的全国统治权,是国民革命军再次北伐的既定战略目标。自“济南惨案”严重地遏制了北伐的军事攻势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北伐军的将领们,越来越趋向于运用政治手段,实现这一战略目的。”

“啊——”丁似庵的情报与自己的想法刚好吻合,蒋介石的策略是攻心为上。徐继绩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他想到院子里看日出:一轮红日从东面山后升起,发射出万道光芒,一眨眼的工夫整个西营盘都披上了金色的阳光。

徐源泉脱口而出:“真美!”

而战争就是要破坏最美的东西。徐源泉此时的心愿是:愿天下无战事。

蒋介石洞察奉军所为,目前能与第一集团军抵抗的主要是张宗昌的部队,而徐继绩独立六军是其中坚力量。蒋介石便想通过策反的方式瓦解张宗昌所部。蒋介石把这任务交给其心腹、策反高手何雪竹。蒋介石觉得蹊蹻,一连几天,没见何雪竹来报告事情的进展。他派人找来何雪竹,急切地问:“我们革命军就要兵临天津城,你策反、瓦解张宗昌工作有何进展?”

“我重点策反对象是张宗昌的悍将徐继绩。”

“我知道这个人,去年在徐州战场让我们吃过亏的哪个湖北人徐继绩。”

“正是。”

“你的目标选得好,徐继绩是张宗昌麾下主力部队,驻守平津要冲,若能策反,张宗昌便不足虑。你和他同是湖北人,可利用老乡这层关系;且你两人又都参加了辛亥革命阳夏保卫战,同为黄兴所器重的人,所以说你有这么好的关系,肯定水到渠成。”

“总司令说得极是。”

“工作有进展吗?”

“我以物色到一位名叫罗薛裳的人。此人是徐继绩的黄冈老乡,且为徐的心腹,帮徐打点在武汉事宜。我可通过罗薛裳与徐继绩接上关系。”

当晚,何雪竹就秘密潜入天津城。在罗薛裳的带领下,进入徐继绩的府邸。徐继绩蓦然发现罗薛裳后面跟进一个人,从面相来看极不寻常,此人不躲避,迎了上来。徐继绩知道来人是谁,却把脸一沉,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式,粗声粗气说:“你是谁?”

“继绩老弟,我是何雪竹。”

“何雪竹——”徐继绩貌似想起了什么,说:“我早就闻其大名,可惜素未谋面。今日一见,果然有大将之风范,令人敬佩。可不知何将军今夜来访,有何公干?”

“你我都是老同盟会会员,辛亥阳夏保卫战同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又是湖北佬,叙叙旧,未尝不可?”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可不能这样,你不过是后来才改辙易途的。这也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途迷返。”何雪竹心有成竹,娓娓道来,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军人,是各为其主,不过我的主是明主,你的主却不怎么样?”

徐继绩的语气已然没有刚才凶,但仍不忘挫挫何雪竹的锐气,于是说:“你不要命了,两军对峙,竟敢自己上门来送死。”。

“我是自投罗网,你看着办?”何雪竹说话的同时举起了双手。

“你!”徐继绩直着两眼望着何雪竹,愕然无语。

何雪竹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色,而且越加郑重道:“我看不到辛亥武昌首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学生军队长的你,而是看到活生生的军阀帮凶的你。他张宗昌难道是中央的对手?他一旦失败,你怎么办?”

“别说了!”徐继绩猛地一击桌子。何雪竹看到徐继绩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心中更是高兴,这下可说正了。

确实,这也正是徐继绩这几日思索的一个问题。他心里明白,张宗昌根本不是蒋介石的对手,他自己上了“贼船”,而且张宗昌一向待自己不薄,也只能是效忠效力罢了,但目前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走一步算一步。

只听何雪竹又道:“我们坐下来说道说道。”

徐继绩点了点头,礼貌地给他让了让座。

何雪竹以鄂籍同乡、辛亥袍泽的情谊对徐继绩劝说,并既晓以大义,又许以高官。说得困境中的徐继绩仿佛看到了希望,恍惚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走什么道,还得有人撮合。说着说着,徐继绩也坦露心机,真诚地说:“我一直赞同国家一统,又何曾想和与中央作对。只不过身不由己而已。”

“继绩老弟,真乃人杰也。不愧为忠义之士,既深明大义,服从中央,又不出卖自己的长官,真是可敬可佩!委员长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同志啊!”

几句话说得徐继绩满心受用,但满脸挂着苦笑。何雪竹见状即伏在徐继绩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阵。徐继绩开心地大笑起来。

何雪竹大功告成,把徐继绩拉了过来。不战而屈人兵实为上上策也。

正是:“徐继绩乃镇抚津沽,日本计不得逞。中央军遂不战而得燕赵,统一大业于焉告成。总司令蒋公深嘉许之,命为国民革命军独立六军团总指挥”,辖第十一、十二、十三军。

张正罕跟随徐继绩,归顺蒋介石,成为独立六军团特务营营长。

二次北伐结束后,杨永泰向蒋介石建议 “削藩”。以军队过于庞大、政府财政不堪重负的理由,削减并整编军队。

徐继绩是老同盟会的成员,清末曾经参加过“武昌起义”,民国时期在北洋政府里任职。占据了平津和直隶地区后,蒋介石招安了徐继绩,减少了战场上的消耗。虽然编入蒋介石的第一集团军,但是徐继绩部却并非为蒋介石直接下辖的“中央军”,他的部队也算不上是像阎锡山、张学良和李宗仁那样的“地方军”,充其量也就是一支“杂牌军”。徐继绩的部队为了生存也曾打着晋军的旗号,晋军首领阎锡山也根本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的部队,因此军饷长期遭到拖欠。徐继绩和下属孙金贵也只能靠打仗缴获一些战利品和搜刮勒索地方政府,但在“北伐”胜利后,国民政府在形式上统一了中国,全国没有多少仗可打。国民政府虽统一了全国,但征税是比较艰难的,从中央到地方眼看着军饷落空,部队面临溃散,而且又隐隐约约听闻蒋介石有裁军的想法,裁军肯定不会是“中央军”也不会是正规的“地方军”,徐继绩的这支“杂牌军”队伍就危在旦夕,随着时间推移因粮饷问题,部队哗变在即,用什么方式来“自筹军饷”。是徐继绩挥之不去的难题,同样也是孙金贵急需要解决的难题。

1928年夏天,国民革命军独立六军团第十二军司令部驻扎北平北苑。

整编尚未实行,却有人盯上了东陵。诱因是,冀东一带散匪异常猖獗,国民革命军命令孙金贵部前往剿抚。一路上,孙金贵屡见东陵山川灵秀,植被完好,殿宇富丽堂皇,充满了王气之地。他听人说,在民国之前,作为皇家禁地的清东陵一直处于清王朝严格的保护与封闭的管理之下,外人是无法入内。如今,孙金贵马踏皇家禁地,扬眉吐气,拼尽全力高喊出:“我孙金贵来也!”

何雪竹策反徐继绩及孙金贵,确实为提前结束二次北伐立了大功,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却打造了一桩惊天大案。蒋介石决定将除东北外的全国军队整编为五十个师。蒋介石原计划将独立六军团三个军缩编为一个军,继而又拟再缩编为一个师。整编徐继绩独立六军团的任务就落在何雪竹身上。

徐继绩陪着何雪竹准时出现在独立六军团会议室。

会议室左边第二个座位空着。“孙金贵为什么还没到?”一种不祥之兆向徐继绩袭来,“是不是遇上了土匪?”他立即命令张正罕带特务营去接应孙金贵。

不出徐继绩所料,孙金贵和他的卫队在路上遇上了一支土匪,有五六百号人。

一场意外的遭遇,孙金贵仓促应战。当张正罕率独立营赶到时,孙金贵已被土匪压制到乱坟岗一角。张正罕立即命令一连、二连分别从左右包抄过去,自己率三连从正面接应孙金贵。土匪的敢死队就发动冲锋,黑压压的土匪盖满了整个山坡,像一群饿狼似的向孙金贵阵地猛扑过来。孙金贵身边只剩下几十个人,实在招架不住,正准备转移。

“孙军长,徐总指挥让我来接您!”张正罕率部一上来了,机枪、步枪、手榴弹对着土匪群一阵猛打。其他两个连也发动了进攻,把这伙土匪“一锅端”了。他们谁也没想到,受伤躺在地上装死的土匪小头目,认定孙金贵是个大官,从地上检起手榴弹,一把丢在孙金贵跟前。孙金贵望着冒着烟的手榴弹,一时发慌,不知所措。张正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把手榴弹踢出去了。孙金贵望着在空中爆炸的手榴弹,“我的妈呀——”他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的孙军长也有怕的时候。”张正罕逗着孙金贵就是要找点乐子。

孙金贵颇为尴尬,笑得十分勉强,说道:“见笑了。”转而,他又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

“兄弟?”

“是的,兄弟!”

“你以后就是我的老哥?”张正罕白检了一个哥哥,感觉有点滑稽,笑得他直不腰来;又见孙金贵兴至盎然,有意打趣他,便问道:“要不要搞了什么仪式?”

孙金贵一本正经说:“那当然要,这种事不能随便啊!”说完后,就拉着张正罕,要往一颗大树下行跪拜之礼。

“免了吧。”张正罕想到自己的任务是接孙金贵参会,便催促孙金贵赶紧上路,“徐总指挥他们还在等着你呢。”

何雪竹就整编问题,要跟徐继绩独立六军团的军官们“吹吹风”。他面对徐继绩独立六军团师以上的将官们说开了:“军队过于庞大、政府财政不堪重负,削减并整编军队势在必行。中央决定全国军队进行整编。”何雪竹不经意地瞟了徐继绩一眼,又说:“本人负责整编独立六军团的任务。”

“怎么整编?”这是各位军官最为关心的问题,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同一个目标何雪竹身上。

何雪竹清了清嗓子,说:“拟将独立六军团整编为一个师。即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四四八师,徐继绩任师长,马登瀛任副师长,下辖四个旅。四一四二旅,旅长张冠五;四一四三旅,旅长栗翔;四一四四旅,旅长金广印;独立三旅,旅长孙金贵。”

孙金贵见自己从军长降级为旅长,其所率兵员也须汰裁近大半,便当场发问,“请问何长官,伤亡人员的抚恤费、退伍人员的遣散费,将有何安排?”

“中央会统一考虑。”何雪竹应了一声。

“好一个统一考虑!不知什么原因中央老是克扣我军的粮饷,我的官兵已半年没有发饷了,军心浮动,常有开小差的事情发生,现实的问题还没解决,新的难题又来了。难啊。”

何雪竹则立场强硬,对孙明言:“若不肯整编裁兵,则将停发孙部的粮草与军饷。”

“我部本来就与粮草、军饷无缘,又何来停发之说?”孙金贵积怨更深,直接顶撞着何雪竹。其他的军官也有同感,一派怨声载道,“吹风”会变成了声讨会。何雪竹不得不承诺先解决军饷问题,就宣布散会。

蒋介石直接指令孙金贵所属十二军缩编为一个旅,人员要遣散一大半,孙金贵看出了老蒋剪除异己的阴谋,不甘心就范,拒绝执行命令。于是蒋介石发文宣布断绝十二军军饷与粮草的供给,这一招迫使孙金贵陷于进退两难的困境。正在这时,一个与孙金贵有莫逆之交的参议张实庭暗中献策:“掘东陵以解燃眉之急”,这正中孙金贵的心思。所以说蒋介石这次推动的裁军,是直接导致了“东陵事件”的发生。

孙金贵东陵盗宝被发现后,满人哗然。部分旗人团体,以及逊清皇室,包括居住在天津日租界的溥仪等满人上告到蒋介石那里,指责国民政府背信弃义,不守承诺,要求严惩此案主犯。此事一时舆论哗然,轰动全国。南京的国民政府迫于舆论压力,开始催促平津卫戍总司令阎锡山尽快破案。1928年11月,当时的四大集团军首脑都派出自己的代表组成高等军法会来会审此案。

徐继绩看事情闹大了,指派张正罕带话给孙金贵,给孙指点迷津,意思是你孙金贵这次办事太过莽撞,冒天下之大不韪,各方已经大哗,我也难以一手遮天,进行庇荫。可是有关关键人物你们都要设法疏通,行与不行,看你们的手段。你们这回掳获不少,外人传说有几万万,要想把风浪平息下来,你们要下大本钱。甚至各军团长、各军长门前也要设法打点,只要他们不群起而攻之,民众方面是可以压服的。

“谢谢老弟给我带来了徐总指挥的口述命令,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说着,孙金贵小心翼翼从箱子里拿出二尺余长、鞘上镶满珍宝的九龙宝剑公,双手递给张正罕,语气带有其神密感,说:“这是乾隆帝随身之物。”

“谢谢老哥,这份礼我张正罕真受用不起。”

“看你说的,救命之恩终身不忘。”

“两码事!”

孙金贵一把掀开箱盖,指着满箱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诚心诚意地说:“老弟你随便挑。”

“不用挑,我走了!”

“哟哟哟,看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寺庙呢?四大皆空,六根清静多好呀!”

“老哥,我就劝你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该当你老夫子的,自然当仁不让。”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土匪。我也是有苦衷的呀!如果不是蒋介石苦苦相逼,我……”

孙金贵虽然贪心,但他对徐继绩的话还是极为听从的,所以他从自己盗取清东陵的宝藏中取出一部分,用于贿赂国民党高官。其中他送给蒋介石一批珍贵的文物,里面甚至还包括一柄九龙宝剑,剑面上嵌有九条金龙,剑柄上嵌有宝石。送给何应钦的也是一把宝剑。至于特务头子戴笠,他则下了大本钱,送给他乾隆颈项上的一串朝珠中最大的朱红色的两颗。他送给宋美龄一颗慈禧嘴里含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最为珍贵, 打开时是两块,而合拢后是一个圆球。分开时夜明珠是透明的,没有任何光亮,可是,当将它合拢后,这颗夜明珠就会发出绿色的寒光,使人在夜间能看到百步以内的头发丝。

除了这些巨头,孙金贵送给宋子文一个翡翠西瓜,那是慈禧的枕头。送给孔祥熙和宋霭龄两双朝鞋上的宝石,送给阎锡山的是他十分喜爱的价值50万元的黄金。

在孙金贵大方地赠送后,官方严惩他的暴风雨得到缓和,但阻挡不了清室遗臣到卫戍司令部要求严惩盗陵凶犯的呼声,再加上各界人士纷纷电请政府,要求从速秉公处理,北平总商会请求组织特别法庭审判此案。不得已,阎锡山电令卫戍司令部从速组织军事法庭,军事法庭由商震上将任审判长。与此同时,第六军团总指挥徐继绩也将谭温江以前上缴的所谓马兰峪剿匪所得的东陵珍宝加封保存,移送卫戍司令部,并向外界表示对部下决不宽徇。

“东陵事件总算没有发生大的变数?”徐继绩对自己参谋长丁似庵说。

“还不是总指挥应对有方。”

“还好,孙金贵指名道姓说这个人受了贿,哪个人受了贿,就是没有扯上我徐继绩,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孙金贵既然连蒋总司令受贿都敢说,那还有谁受了贿不敢说?我想孙金贵没有必要为总指挥您遮掩什么,因为事实摆在这里,您清清白白。”

“下级军官有没有过急的反映?”

“我接到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说张正罕也拿了孙金贵的东西。凭我对张正罕的了解,是不可能的!”

“你说得对,张正罕是有心人,想必不会干这样的糊涂事。东陵案发,张正罕作为孙金贵的结拜兄弟,难免有人起妒意。”

“我对比字迹,八九不离十是王白涛所为。”

“坦率地说,我是王白涛的老师,自南京陆军四中就跟着我。我不敢说是完全明白他,我还是了解他之一二的,他脑子里总想出人头地、生成一种好强的心性。按他的战功、资历当个营长、团长甚至师长也是可以的。我之所以压着他,是为了让他成为鮸鱼这个角色,即所谓的鮸鱼效应吧。”

“我明白了,”丁似庵点头后又请示道:“此事如何处理?”

“此事到此为止。”

“是!”

“东陵事件”发生后,孙金贵通过贿赂民国政府要员,最终“东陵盗宝案”不了了之,成为民国历史上最大的悬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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