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句接着一句的话落下,众人已经有些热血沸腾了。
可是想起钱富贵,那些历历在耳的话,一个个的便又打起了退堂鼓。
“周捕头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们听得多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无非就是知县大人的场面话罢了!”
“没错,之前就有人,听信了知县大人的话,过去告状诉冤。可结果呢?”
“钱富贵毫发无损的从县衙走了出来,反倒是那些去诉冤的,最后被打个半死不活。”
“甚至是有些更惨的,直接被下了大狱,刺字、发配充军!”
秦启知道自己说话的份量不够,凑近到周捕头耳边,一番低语。
他想要说的话,必须要从周捕头嘴里说出来,才更有信服力,才能让这些摊贩,真正信服。
“秦兄弟,你这可就让哥哥为难了!”
前面说的一番话,只是转述知县大人的话而已,但若是按照秦启刚才交代的说,那就是完全站到了知县这边,与县丞为敌。
周捕头肯定是不愿意这样干的。
“周哥,难道你就甘心止步于此,不愿意更进一步?”
“谁不想进不,可你哥哥我没啥子关系,能够干到捕头,已经是到顶了。”
秦启摇头神神秘秘的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机会就摆在眼前,要看老哥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老弟,啥子意思吗?”周捕头顿时就来了兴致。
“周哥,我问你,钱富贵是不是县丞的人?”
周捕头点头。
“知县和县丞是不是不对付?”
周捕头继续点头。
“所以今天这登闻鼓,看似是我小河庄状告钱富贵。但事实上,却是知县大人,和县丞大人的一场交锋。”
从知道打板子丢的是白签,再到与周捕头的交谈后,秦启就已经弄明白了县衙里的情况。
毋庸置疑,钱富贵一定是县丞的人,如果他们今天能够搬倒钱富贵,那么也就是知县斗赢了县丞。
“这个我知道。”
作为县衙三班之一快班的捕头,肯定是知道这事情的,不然也不会得到知县让他来调查的命令后,那么为难。
“机会就在这里面。”秦启笑得更神秘了。
“不是吧,这就是一个坑,怎么就成了机会?”
“这就要看周老哥,你怎么理解了。”
“说来听听?”周捕头顿时就来了兴致。
秦启循序善诱,一句接着一句道:“搬倒钱富贵,等同于知县斗败了县丞,那么知县大人的地位,就能彻底巩固,无人可以撼动。”
“谁是首功?肯定是从坊市,带去人证的周哥你!”
“我可是听说,咱们县衙快班的班头,目前还是一个空缺……”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周捕头听完,陷入了沉默。
他有一种预感,或许秦启真的可以说服这些摊贩,站出来指证钱富贵。
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么他今天就算是大功一件。
知县大人能够在与吴县丞的第一次交锋中胜出,以后在县衙,三班六房将会被新来的知县大人,牢牢掌控。
他这个功臣,以后在县衙里面,肯定是要平步青云,这便是他的机会。
“我可以保证,新来的知县大人,不一样。”
下定决心,周捕头站出来保证道。
“还是算了吧,我们只想平平安安的生活。”
“不错,铁打的小吏,流水的知县。就算现在的知县大人心善,可等他走了之后呢?下一任知县,谁能保证是什么样?”
“如果现在我们告了官,即便是把钱富贵革职,哪怕是下大狱又如何?将来换个新亭长,还不是一样,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周捕头看到这里,忍不住摇头。
老百姓对当官的畏惧,已经深入到骨子里面。
即便是他这番话,已经让这些人心动,甚至是冲动。
可这仅仅,只是短暂一瞬间的感觉罢了。
稍稍冷静一下,一个个的就又全泄气了。
“秦兄弟,还是不行。”
“周哥不急,前面那些,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重头戏,还未登场。”
“你的意思是……?”
“瞧好了。”
秦启微微一笑,上前双手握紧一个上了年纪摊贩的手掌道:“大爷,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来坊市摆摊的?”
“打十几岁起,就开始来了。”大爷不明所以的回道。
“那您今年贵庚?”秦启继续询问道。
“五十五。”大爷回道。
“按您十五岁开始来坊市做生意,今年五十五,那也是整整四十年。这么久的时间,大爷您算过,总共被收了多少摊位费吗?”秦启追问道。
“不知道,没算过。”大爷摇头。
“每次收多少,总要有个大概的数目吧?”
“这个记得清楚,最初是五个铜板,后来十个,现在每天要二十个。”
“咱们取个折中,每次十个铜板。”秦启说到这里,看向了钱爷爷:“大爷,那您知道,这四十年,您总共被抽了多少钱两吗?”
钱爷爷摇头:“这我怎么算的清楚?”
“一次十个铜板,一年三百六十次,那就是三千六百个铜板,三贯六百。四十年,一百四十四贯四百。”
“什么,一百四十四贯四百,我在这里摆摊做了一辈子的小生意,到现在连十贯铜钱都没攒够!”
“如果有这些钱,我儿子也不会因为没钱治病,被活活病死。我老板也不会,因为儿子的死,郁郁而终。更不会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头!”
这一刻,所有摊贩,也都被深深惊骇到了。
如果不是秦启计算,任谁都没想到,一个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的老头,四十年间,竟然足足被收取了一百四十四贯四百的摊位费。
“这位公子,你帮我算算……我在这里摆摊三十年,平均每次缴纳十五个铜板。”
“公子,还有我,摆摊二十年……”
“我我我……”
带着思绪,激动的众人,开始把求助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秦启身上。
“大家伙都别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秦启满意的笑了,开胃菜只是调动这些人的情绪,这重头戏才是关键。
很好,一切和预期的一样。
等给这些摊贩,挑选几个典型的算完亏损,不需要他再去多说挑动情绪,这些摊贩就会奋不顾身的,冲进县衙做证。
“做生意三十年,每次十五个铜板,你这是……整整一百贯!”
“二十年……七十五贯!”
“十年每次一百铜板……这个狠,至少五十两白银!”
秦启只是计算个十来人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就直接炸锅了。
“什么……”
“因为没有一贯铜板做彩礼,我连老婆都没娶到,居然被他钱富贵收了十贯铜板!”
“我们家的土坯房,因为没钱翻修,一次暴雨房屋倒塌,老娘被活活砸死。如果不是被他钱富贵收了足足一百贯铜钱,家里早就盖起了崭新的房子,老娘也不会被活活砸死!”
“五十两白银,那可是足足五百贯铜钱,如果有这些人,我都能做俺村首富了!”
……
众人越说越激动,群情激愤。
一个个怒目相向,咬牙切齿的模样,若是钱富贵此刻站在他们面前,恐怕会情绪失控的冲过去,把人给活活扒皮抽筋了。
“你们原本可以生活的很好,但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摊位费,剥夺了你们原有的美好生活。”
“儿子没钱治病惨死,给不起彩礼娶不到婆娘,房屋没钱翻建老娘被活活打死,错失全村首富的机会。这样的日子,你们受够了没有?”
秦启趁热打铁。
“受够了!”
“大声点,听不到。”
“受够了!”
“受够了!”
“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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