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们被彻底激怒了。
一个个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冲昏头脑愤怒的嘶吼声，宛如雷鸣，响彻整个坊市。
看着眼前一幕，周捕头一行人，被深深震惊了。
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老实人爆发，竟是如此可怕。
同样也生平第一次，对这些平民老百姓，生出了畏惧。
“书生果然得罪不得！”
“杀人完全不用动手！”
这一刻的周捕头，更是看着秦启，第一次心生畏惧。
“受够了？好！”
秦启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环视四周：“县衙你们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众人的回答，整齐划一。
“知县大人，此刻就在县衙等着你们。”
“如果你们不想自己的妻儿枉死，不想自己因为没钱娶不到婆娘，不想自己……那就去找知县大人，为自己讨回公道！”
话落。
一群足足上百人的摊贩，犹如一股席卷的洪流，冲向了县衙。
“老弟，我必须要赶在这些摊贩之前，回去先向大老爷禀明情况。”
周捕头紧张的打了声招呼，带着手下捕快，就要匆忙离开。
如此形势，如果不清楚的看到，恐怕还会误认为是发生了民变，必须要赶在前面，回去向知县，说明情况。
“周老哥，用我们的骡车，快点。”
“多谢老弟。”
……
县衙。
伏案前的胡昊明，面色如冰。
坐在下方左首的县丞吴伟，则是满脸春风得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也很平静，但是空气中，却充斥着激烈的对抗气息。
胡昊明早就料到，下面的官吏敢如此大胆，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
果然和他猜测的没错，这在钱富贵后面撑腰的，便是县丞吴伟。
他这边刚安排周捕头去坊市，吴伟便来到了大堂之上，说是来见识见识，诬陷朝廷命官的刁民。
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看他笑话，给他一个下马威。
都川县府在从吴伟开始调任县丞，到现在两年的时间，已经换了三任知县，但唯独吴伟这个县丞，雷打不动。
来之前，他专门调查过，之前的三个知县，都是因为被架空，想尽办法，主动调离都川的。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是有点能耐，有几把刷子的。
如果今天，他不能拿下钱富贵，那么县衙的三班六房，一定会都站到吴伟这边，他这个知县大人，立马就要被架空。
到那个时候，他想要在这里施展拳脚，恐怕会更难。
这是胡昊明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周捕头都离开那么久了，按照道理来讲，早就应该传唤到证人了。”
“莫不是……”
“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胡昊明暗自低语声中，心头猛地一沉。
原本他觉得，有他那番撑腰的话，那些心里憋着满腹冤屈怒火的摊贩们，肯定是愿意站出来的。
但随着县丞吴伟的出现，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短短不到两年，就已经换了三任知县，即便是有他那些撑腰的话，又如何？
那些摊贩们，肯定担心他干不了多久，就也会调离。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站出来指证！
“胡知县，到现在还没叫来证人，看来一切确实如同钱亭长所言，他是被栽赃陷害的。”堂下左首，吴伟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目光落在跪在堂前的李大壮身上，更是猛地起身，一声怒斥：“小小一个农民，也敢诬陷朝廷命官。”
“来人啊，把这个刁民，给我拖下去，仗责一百！”
这一声令下，打板子的两名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窥。
最初就是小河庄村民告坊市亭长钱富贵，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都看得明白，已经成了知县和县丞之间的斗法。
大老爷和二老爷官斗，最后苦的是他们这些当小吏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像现在。
拖下去打还是不打？
不打，得罪了二老爷。
可打的话，大老爷还没发话呢。
“我说的话，你们是没听到吗？”
吴伟脸色一沉。
“二老爷，我们……”
两名打板子的衙役，低着脑袋，吱吱呜呜。
“你们什么？本官的命令也敢违背，信不信本官立刻将你们革职！”吴伟走过去，一人抽了一个耳光。
胡昊明站了出来：“吴县丞，有人击登闻鼓，知县亲审，这是我大丰律法。你这是，想越俎代庖了？”
吴伟陪着笑脸：“吴知县说笑了，我这是要替你啊，教训教训这个刁民。”
“周捕头还未归来，你是如何判定，他就是刁民？”胡昊明目光直逼过去，质问道。
吴伟不屑一顾：“从这里到坊市，来回最多一刻钟，现在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周捕头还未回来。莫非胡知县，你觉得都这种情况了，事情还会有转机变数？”
“具体是什么情况，要等周捕头回来，才有定论。”胡昊明一锤定音。
“行，那咱们就等着。”吴县丞不以为然。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他也不在乎多等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昊明心里越来越担心，就在他已经做好放弃准备的时候，周捕头归来。
“胡知县，现在人回来了，可以定这个刁民的罪了吧？”吴伟看到只有周捕头一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胡昊明锁眉：“周捕头，什么情况？”
“知……知县……老爷……”
“坊……坊市……那些摊贩……”
周捕头气喘吁吁的想要道明情况，可越着急，就越说出话来。
结结巴巴的老半天，愣是没把最关键的，给说出来。
“是不是，没请到人证？”
不清楚情况的吴伟，得意洋洋的询问道。
“……”
周捕头张着嘴，依旧说不出话。
“谅你也请不来！”
吴县丞心中不屑冷笑着，起身上前，走向伏案。
“按照咱们大丰律法，诬陷官吏，仗责一百！”
话落，直接从竹筒里面，抽出十根红签。
孙知县想要阻止，可是却也没有办法。
吴县丞是按照大丰律法办事，他没理由阻止。
不然，若是被吴县丞借机发难，以后在县衙，再想站稳脚跟，就更难了。
两名衙役，看到这里，不禁打起了冷颤。
这尼玛是要往死里打啊！
只有李大壮一人，此时像个没事人一样。
刚才五十个打板子，都已经打过了，最多也就是屁股有些青紫而已。
再多一百板子，又如何。
可怜的憨娃。
到现在，还不清楚，白黑红三签里面，更深的涵义。
若是打下去，即便是他这体格，至少也要丢掉半条性命！
可就在衙役，准备动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连绵不断，十分急躁。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有足足上百名摊贩，犹如潮水般冲了过来。
那阵仗，就仿佛是有千军万马在冲锋一样。
“县老爷，我们都是来作证的。”
“小河庄的人，是被冤枉的，他们的骡车，确实是被钱富贵带着帮闲砸掉的！”
“今天已经是第二骡车了，昨天的也是！”
“是钱富贵威胁我们，说如果我们谁敢说出实情，就让我们再也别想在坊市里做生意。还威胁我们，让我们诬陷小河庄的人，说他们是刁民，想要拒缴交易税，故意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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