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线峡谷位于仙山和隆城的交界,日落时分,整合峡谷仿佛披了一条红纱,隆隆秋风卷走枯枝上摇摇欲坠的红枫叶。
峡谷正中伫立着两根通天高的朽木,宋栀被铁链吊在朽木之间,铁链血迹陈旧斑驳,向着朽木一直延伸,没入赤色云端。背面山谷云雾之间,众修仙弟子隐匿其中
长发遮挡住她苍白的面容,右手到小臂只剩白骨,脚裸处的裙尾被生生截下一段,和着风,隐约露出脚裸。
峡谷下方嘈嘈杂杂,宋栀掀开眼皮,眼角干涸的血痂重新裂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了大片百姓。再远处,聚集了更多的仙门弟子。
宋栀是妖,按仙门的说法,她藏匿在人间十六年,最可怕的是内含饕鬄血丹,血丹出世则天下大乱,必须斩草除根!
饕鬄血丹只有宿主愿意才能取出,重连曾问,她如何才能同意献出血丹,那时她只看着她,没回答,而今——
“血债血偿。”血液从她鬓边坠落,砸到石头,碎裂数瓣。
穿着补丁布鞋的妇人挎着篮子望向上方:“这啥人?咋给绑起来了。”说话时,用袖口擦着鼻子下的汗。
被问道的男人见妇人邋遢模样,掩鼻子躲远,妇人呸了一声,挎竹篮走开。
“听说这个小狐妖靠美色迷惑男人,半夜挖心脏!生吞!!”
“胡说!她明明是最爱剥人脸皮!”
“我倒是听说她是因为偷了神仙的宝物,所以被抓。”
“……”
着热闹的人描述的活灵活现,就在这时,山谷光芒万丈,众人噤声,鹤鸣阵阵,只见天光被一双巨大的翅膀所遮。白衣劲装仙女从巨鹤上飞下,身后跟着两位仙人,待他们落地,巨鹤转眼化作雾消散。
“你可想好了?”重连仙子负手而立。
宋栀嗤笑一声,遥望众人笑道:“献上血丹,废除修为,彻底沦落成你们仙山圈养的宠物?”
“换你去试试呗。”
“放肆!”重连身后,鹤发童颜的仙人猛地挥袖,白光如波转眼便至宋栀跟前,她腹部被仙力击打,吐出血来。
宋栀疼的直弯腰,却没发出半声。
下方微微驼背的男人见状露出趣意,眼神贪婪:“重连,你把她给我,我保证叫她言听计从。”
重连睨向吴仓,白眉皱眉:“叫你得去,她还会有命活?”
只听见一震笑,几人看向上方。
宋栀抬头,发丝和着血粘在嘴角,语气不轻不重道:“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如果不怕那人怪罪……没那个本事,就好好说话。”浓稠的血液自唇齿流下,狼狈至极,语气却比此处每个人都要狂。
白眉:“你若有什么要求便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腹部阵痛,宋栀扯了扯嘴角,道:“从三年前我离家到现在,已经好些年没见过我阿父了,对了,还有孙姨娘。”
她喘口气,道:“听说他们这些年住在你们那儿,我想她们了。”
母亲她见了,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她最最记挂的,他们两个当属首位。
吴仓和白眉对视一眼,目光询问似的看向立在一旁的重连,直到重连点头,吴仓方动动手指,天边鹤声传来,有二人一左一右被爪子抓着抛了下来。
一男一女杀猪似的声音从天而降,等到将要接近地面时,他二人仿佛被什么接了一下,缓冲下也没受什么伤。中年男人和一瘦弱妇吓得趴在地上。
“还不起来。”
“仙人莫怪,仙人莫怪。”林四海边爬边看向吴仓,转看见到被掉在上面的宋栀,林四海和孙姨娘具是心头一惊,林四海这些年住在仙门中,还是养出了几分胆子,强撑着面子,讨好地问看起来最和善的白眉:“不知仙人为何将我夫妇二人带来此地?”
“过去。”
在仙山待再久也只是个最低贱的凡人,出去倒可以借仙山座上宾说事,可在真正的仙人面前,他们也只能听从。
林四海只能乖乖上前,孙氏腿肚子打颤跟在身后。
三年前,各大仙山得知妖狐下落,奉梧桐岛之命捉拿。然而没人知道,在宋栀十三岁之前,仙界每月都会有固定的人取一碗她的血,快马加鞭送去梧桐岛。
直到十三岁血丹即将成型,她的母亲才将这个秘密告诉宋栀,并暗算仙界看守将宋栀悄悄送走。
可惜事情被林家的小妾发现,小妾将此事告知林四海,林四海暗通仙山,宋母为护宋栀被抓。
宋栀上下打量他们,不像被困,像主人迎客般寒暄:“多年不见,阿父依真实小人模样从未改变。”
绝命崖,宋栀被入逼绝境,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无人岛,她以千名仙山弟子染红沧海。三大仙门联合捉拿,她次次险中求胜。
此次救母被擒,母亲不愿再连累她自戕而亡。
她在仙门的威逼利诱下苟延残喘,为的就是再见他们一面。
血债血偿!
“这是你阿父!你竟如此说他!”孙氏面容恨恨,刚要上前,被宋栀狠厉的眼神吓回林四海身后,只敢小声嘟囔句“不成体统”。
林四海见她被链子捆着双手,胆子大上几分,厌恶道:“仙人在此,莫要和那愚蠢贱妇一般不知反省。”
此事所有人的目光都专注在他们身上,空旷的山谷一时间落针可闻,林四海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他说的贱妇是谁,所有人心中都有几分猜想。
宋琉璃——所有人都知道,是林老爷大义灭亲,联合仙族捉拿妖物。
宋栀眼神忽冷,一时间气氛安静的可怕。
“她是愚蠢,信了你。”宋栀舌尖血腥味乱窜,就这么一直望着二人,过了会儿,方转而对重连道,“重连,人已见到,我愿献出血丹,只要你们有能力来取。”
重连一双墨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白眉有些吃惊。
“你难打不想让我们帮你杀了他们?”吴仓脱口而出,他以为宋栀是想报仇的,毕竟当年若不是林家倒戈,说不定他们还真捉不到她们。
为了血丹,杀一两个凡人也没什么。
另一边,林四海脸色却是忽白,孙氏惊恐道:“仙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帮了你们!”
吴仓转而对重连道:“仙子怎么看。”
他们说话时,重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吴仓问方皱了皱眉,朝左右吩咐道:“困邪桩锁住她的奇经八脉,她无法取出血丹。白眉,你先解开她的困邪,我和武陟在一旁布防,以防生变。”二人心知此事的重要性,领命朝困邪桩飞去。重连则转身,此时林四海和孙氏早就远远躲到后方去了,她视线淡淡落在后方二人身上,木然抬起胳膊,指尖微动。
男人和妇人皆双眼睁大,二人霎时脑袋和身体剥离。
所有人都望向半空,吴仓和白眉也未注意后方动静,御法宝腾空至宋栀身侧。
白眉结印,吴仓在一旁严阵以待。宋栀瞧着白眉手指飞舞,眼低浮现几分猩红:“这么重要的东西,无忧圣女不亲自来取吗!”
正专心结印的白眉猛地抬头,吴仓当即设下屏障,叫其他人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
“你怎知?!难道当时你没昏迷?!!”吴仓后背惊出一片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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