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凑够热闹,对沈善道:“那敢问师兄,长老什么时候见我们,住处可分配了?”
一般新入门弟子都要先见过山门长老,长老训话后一起进入外门学习,在考核后,择优秀者入内门,再从内门中选人成为长老亲传弟子。
“是啊,”有人附和,“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仙尊,学习法术?”
“大家稍安勿躁,”沈善抬首道,“仙尊在闭关,稍后会有引路弟子将你们带到练武场见几位长老。我先给大家发玉牌,上面有你们的名字,收到玉牌的去门口排队!”
言罢打开储物袋,从中拿出玉牌。宋栀在最前面,后头被叫道名字的挤到前面,闹闹哄哄,宋栀干脆到后面的长凳上坐着等。
同桌的男子没注意宋栀过来,只露出只眼睛往前瞧,举碗往嘴里扒拉,宋栀瞧他破衣烂衫的模样,应该也是饿了好几天了,闲聊道:“兄弟从远处来?”
男子边往嘴里塞菜,边道:“得走小俩月,路上遇见拦路鬼,搞得我半粒米没剩。”
拦路鬼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们专门在路上拦截路人的吃食,有的甚至还跟着要,直到将那人的吃食分完,不然决不罢休。
他是叫拦路鬼跟了两天,最后实在没辙,分了对方大半吃食,好说好商量才叫那人放弃跟着。他省吃省喝才到了山下,没成想进山后又迷了路,着实整整三天未进食。
他长长叹口气,待看见宋栀,整个人呛住,震得桌子直颤。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水才缓过气。
他嘴巴泛着油光,心虚地瞟眼宋栀,脑海里她朝师兄讨馒头的模样历历在目,捧着碗的手下意识往自己这边搂了搂。
宋栀立即看出来他几个意思了,嫌弃道:“你什么眼神,我怎么可能!”见他依旧盯着自己,白眼一翻。
“吃你的吧。”宋栀懒得再看他。
见她果真不再朝这边看,男子长吐口气,想了想,却还是将剩下的小半块儿馒头塞进嘴里,合着剩下的半碗水大口吞进肚子。
眼看院中五十几人转眼只剩零散几个,沈善又掏出一个玉牌,“李莽——”
“来了!”同桌的男子忙不迭上前领了玉牌出门,宋栀左右看了看,起身来到沈善身边。
“师兄是不是落下一个?”
沈善正系储物袋,沈善见是方才大胃量的师妹,朝院中扫一眼,“你还没收到?”
“是。”
沈善将眼睛怼到储物袋口看了看,“没了啊,”随抬头道,“你叫什么,从哪来?是闯关的弟子?”
“宋栀,西乡村。”
门外,所有人都排好了队等待,落在最后的人几个人聊了半晌,见沈善还没出来,便有人往门口探去头,正好看见院内两人。
“宋栀?”沈善听见她的名字愣了一瞬,探头那人好似想到了什么,身 子一缩,悄悄回到了队伍中。
见他如此,宋栀目露犹疑,沈善下意识移开目光,“哦,你等我找一下。”
想起方才的话,宋栀问:“师兄方才说闯关的弟子,你的意思是还有不用闯关就能成为岳阳派弟子的人?”
沈善掀开桌布,半个身子钻进去:“是啊是啊,哎?”不能啊,玉牌是冥长老亲子交给他的,怎会少一个?
他拧起眉头,扭头见宋栀看自己,摇头笑道,“算了,你先跟我来。”
宋栀跟在沈善身后出了院子,队伍后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见到宋栀他们,讨论立即止住。
引路弟子和沈善寒暄两句,重新点了人数,随即默念口诀。
众人腰间玉牌闪光同时,沈善握住宋栀手腕,一道白光闪过,他们便出现在了一处汉白石广场上,往上则是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他们第一次见此场面,不免惊叹。
练武场一侧早有许多穿着华贵的男女在等着,和从食馆过来、灰头土脸穿着破衣烂衫的男女们形成鲜明对比。
彼此之间的差异很难不让两支队伍相互注意。
宋栀站在其中,仰望宫阁仙鹤,忽然想起,曾经在上京时,教书先生曾对仙人仙山的向往。
他曾说,仙者,求仙问道,除妖除魔,乃是大善。
直到她见过无数张丑恶嘴,每每想到的便是那句“大善”。
沈善在将他们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这群人当中大多人别说仙门了,就连大一点的凡界都城都没去过,不免有些失态。
而另一只要到的队伍却收敛很多,即便第一次见,却抑制住内心愉悦,对这些明显没见过世面的人投来鄙夷目光。
他们也是此次岳阳派新进外门弟子,只不过只进行了灵根测试,并无淘汰之说。身份则是凡界的王孙贵胄或是地方势力较大的宗族推荐来的,所以不曾经历门派的考验,每个人穿着考究,身上皆散发着高人一等的优越。
宋栀站在队伍中不起眼的位置,观察四周,发现这边已经有人意图和另一只队伍队伍的人攀谈,开始那些人还有些拘谨,但见有些人还真跟几个满身贵气的人攀说上话,也禁不住行动起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也许他们在凡界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底下,可现在大家都实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有些人已经将自己抬高了位置。
没一会,最先和贵族团体说上话的几人身边已经围了很多糙布烂衫的人,那名站在他们中间的少年似被众星捧月,面对讨好的人,偶尔搭上两句。
宋栀和少数人没有凑上去,她将视线从少年移到一旁的贵族弟子身上,他们大多尽量离意图攀谈的人远些,更有甚者捂住口鼻。而在看那少年身边的平民弟子时,则露出戏谑。
宋栀不由将视线再次投回年轻男子身上,他虽身边围着半圈平民弟子,但一旁的两个侍有意无意将所有人隔离在半米开外。
怕自己抢他馒头的李莽也赫然在列,只见他笨拙地站在一旁,好不容易张嘴,又被另一人抢先。
“公子,你这衣裳料子真不错,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是啊是啊,这位兄台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从都城来的,小弟以后还要考您提携。”
恭维的话络绎不绝,宋栀耳尖,听见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女中有人笑言一句:“也不知道今儿又要有那个倒霉的要栽李京轩手里。”
“寻常衣物罢了。”李京轩鄙了眼最先夸他衣着的男子,“怎么,你也喜欢?以后都是一个门派的弟子,不如我将它送给你?”
那男子停了喜不自胜,忍不住瞧了眼他的衣裳,上面的锦绣勾勒细密,一看就不是凡品,想要又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呵,有什么不好!”李京轩见他一双眼睛都要黏在自己衣服上了,语气戏谑上扬,像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和一旁侍卫露出嘲讽的笑后转眼男子,“不然我卖给你!一件不过千金,我给你……那叫什么?”
他大声朝四周,似是冥思苦想,恍然大悟:“对!我给你打折!百金足以!”
男子一听价钱,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李京轩和一个贵公子交换眼神,那贵公子立刻道:“怎么,你不喜欢?看你这身儿穿着,不会是买不起吧!”
“怎么会呢?都是一个门派的弟子,怎会连这点钱都出不起!平白叫人看笑话!”贵族弟子中有个壮硕的男子附和。
“这也说不准。”身着华贵流苏裙的少女高仰着下巴,“我听父王说,离都城遥远的破落城镇,有人白日衣不蔽体,靠种些烂菜叶为生,几年的生机不过——”她似是忘了,瞧眼一群她口中的“破衣烂衫”,想了想,“不过百两。”
这回不但僵在李京轩身旁无法作答的男子,周围所有平民弟子脸色皆露出难堪,他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来不过也是为了搏一份生机。
百两,是他们、连同他们父辈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数目。
“我……”男子低头,脸色从惨白到通红,一双手不住地绞着破旧的衣衫。所有看好戏的贵族弟子,皆露出嘲讽之色。
“这位——公主?”
众人闻言,朝声音来源出看去。
位数不多站在原地的平民队伍松松垮垮分散着,一眼就能看见宋栀,她慢悠悠穿过几人,望向高高扬起脖颈的“白天鹅”:“你口中所说的破落城镇可是你父王治理的地方?”
付姝燕见出声的是另一队伍的少女,衣着粗制,满脸灰尘,实在不想搭理她,碍于全场的人都看着她们,只好点头:“是又怎样。”
“百姓的生计兴败源于君主的治理决策,既然你说的穷苦之地是你父王的管辖,你父王又叫那处百姓生活艰难衣不蔽体,是否证明了他作为一国之主的无能呢?”
宋栀的话一时叫付姝燕哑口无言,她原本只是想嘲讽这帮见识短浅的贫民,怎么就扯到她父王身上了。
“你放肆!”付姝燕握紧粉圈,她身旁两个侍女见公主生气,忙连声慰。
“我放肆?”宋栀瞧着她娇娇女的模样,嫌弃道,“我相信你父王是个顾忌民生的郡主,想来和你说这些也是忧心百姓。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疼爱的宝贝公主竟拿这些作为谈资,来嘲讽他的子民。可怜你出身君王之门,这么大岁数,竟没学会半分德行。”
“噗——”
来此处的不止一国王子公主,总有不对付的,听她被个不知名的平民这么数落,忍不住笑了。
付姝燕气得直哆嗦:“你、你……”
“你、你,”宋栀学着她的模样,举起食指指向看热闹的李京轩,“你别说,这么一看,你俩倒挺合的来,打算何时办喜事啊?”
李京轩早就对这个细皮嫩肉的公主心生龌龊,此时一听这话,非但不气,反而夸赞道:“算你有眼光。”
“你一个小小李家,竟高攀我?!”付姝燕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即将宋栀放一边,抽出腰后别的皮鞭,冲过去给了李京轩一下子。
大家认识的时间少,谁也没想到这个娇娇公主竟如此脾气,都没反应过来。
就见她一鞭子抽到了李京轩的脸上,将围在他身边的人吓退。
“我警告你!”付姝燕气得小脸通红,“以后需要看我一眼,不然我叫人挖了你的眼睛,去喂猪!”
宋栀猜,她估计没见过活猪长什么样。
李京轩被皮鞭抽到眼眶,好在闭眼及时,小公主又没什么力气,只一道血淋子看着吓人。但到底是富裕人家出来的,从未吃过苦,这会疼的倒在地上直嚎。
大家吓得不敢出声,付姝燕倔强抿唇,横扫一圈,看见宋栀后握紧通红的鞭子朝她打去。
宋栀盯着她一甩一甩的鞭子,付姝燕用足了力气,想要将侮辱她的始作俑者抽的稀巴烂,哪知还没举起手,便被打断。
“住手!你们想被逐出仙门吗?!”
付姝燕动作一僵,大家朝上方看去。
台阶上方,一名白衣内门弟子厉声呵斥,而后朝正前方拜见:“见过三位长老。”
不知何时,楼阁最上方站着三人,正朝他们看来。众新入门弟子忙学弓腰拜见。
“见过三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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