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八月,寒风凛冽。

青石铺就的路面,坑坑洼洼,每一块石头都承载着无数的故事。

街道两旁,古朴的木质门窗紧闭。

一阵风吹过,带起街道上的尘埃,让人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衣领。

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一道孤独的身影缓缓行走。

穿过狭窄的街巷,一座巍峨而破败的衙署映入眼帘。

高高的牌楼上,斑驳的匾额依稀可见“西部尉署”四个大字,但已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

两侧的石狮威武依旧,但身上布满了青苔,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大门敞开,一阵寒风吹过,带起地上散落的黄叶。

走进大堂,只见台岸大多断裂,上面的尘土足有一指厚。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地面,为这寂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阴森。

蔡睦早听说西部尉破落不堪,可没想到竟然破败至此。

他刚要寻找卷宗与账本,怎料身后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谁啊?胆子不小,偷东西偷道官府来了?”

“嘿,说你呢!听见没有?”

来人见蔡睦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扔掉手中的抹布快速逼近。

蔡睦不急不缓的取出自己的官印,然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对面这人明显不识字。

“哪来的小毛孩,赶紧滚出去!”

锵!

蔡睦飞速拔剑,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对面汉子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脸颊滚落。

“我是新任洛阳西部尉蔡睦,从现在开始,这里我说了算!”

“知道了,我......属下知道了!”

汉子用颤抖的声音回了一句,蔡睦闻言这才收回铜剑。

“除你之外,这里还有谁当值?”

汉子闻言赶紧答道:“还有崔林、崔雄、崔大、崔二!”

“你叫什么?”

“回大人,我叫王大毛,您叫我大毛就行!”

王大毛现在很恭敬,看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下属。

蔡睦刚想继续问话,门外突然进来四个穿着衙役服侍的泼皮。

这几人应该就是崔林等人,只不过那形象实在有点膈应人。

“大毛,这谁啊?谁家孩子,你怎么往这儿领啊?”

咋咋呼呼的崔林开口了,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声音听上去有点大舌头。

“本官新任西部尉蔡睦!”

嗝~

崔林打着酒嗝,随后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西部尉?就你?呵呵呵......”

呵呵呵呵......

崔林一笑,其余三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噗嗤!

蔡睦不想多解释,那样只会落了下乘。

他又出剑了,这次快准狠,崔林的胸口被开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鲜血如同爆裂的自来水管,兀自喷个没完。

那四人吓坏了,一个个脸色发白,眼神中充斥着惊恐与愤怒。

“啊......上!快抄家伙上!啊......啊......”

崔林没死,只是胸口表皮被划开,他用平生最大声音在嘶吼,就连隔壁街都能听见。

呲啦!呲啦!呲啦!

另外三人拿着木棍冲上来,战斗节奏毫无章法可言。

蔡睦只是施展《天罡》中部分步伐,便能轻易划伤那三人。

四人瘫在地上,不断往后面挪动,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王大毛,告诉他们冒犯上官是何罪?”

蔡睦开口了,旁边的王大毛赶紧一本正经的答道:“罪责当诛!”

“不......你不能杀我等,我等都是崔家人!

你......上官您若杀了我等,太尉崔大人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崔林说话时心里很是没底,其余几人也是慌得不行。

蔡睦问道:“崔烈大人会管庶子的死活吗?

崔烈大人会为了几个醉鬼......跟我蔡氏死磕到底吗?

啊?”

蔡睦说话时,眼神中的张狂毫不掩饰,感觉他就是洛阳城第一纨绔。

崔林怕了,他知道蔡睦说的是事实,而且崔烈根本不认识他们几人。

“上官饶命,我等知道错了,保证今后绝不敢再犯!”

“上官饶命!”

崔林一开口,其余三人跟着哭喊起来,那样子看上去实在可怜。

“嗯!起来吧!”

几人闻言赶紧爬起来,可却不敢走,貌似在等待训话,而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大毛,去买点伤药,再多买点粮食!”

王大毛闻言,眼中顿时有泪花扇动,就连崔林等人也是一样。

蔡睦不解的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五人闻言赶紧摇头,最后还是崔林道:“上官,不瞒您说,我等自从入职以来,一直都是自己养活自己!

整整三年了,今天是头一回吃皇粮!

呜呜呜呜......”

崔林一哭,其余几人全都跟着哭起来,弄得蔡睦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从今往后,只要有我蔡睦坐镇西部尉,尔等不但可以吃皇粮,饷钱也是绝对不会少的!”

几人闻言连忙点头附和,那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

据王大毛说,他们五人每日轮流出去做工,而工钱也仅仅够几人吃喝。

昨日东家发慈悲,多给了几人一点赏钱,于是崔林几人一早就出去喝酒。

听着他们的遭遇,蔡睦心中已有定计。

中午几人吃饱喝足,蔡睦原本让崔林几人歇着,毕竟他们身上伤还没好。

可崔林几人心里高兴,说把衙署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坏掉的桌椅也给修一修。

蔡睦不勉强,于是坐在大堂上翻阅腐烂不堪的账册竹简。

他正看得昏昏欲睡,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蔡睦!蔡睦你在哪?

本公子今日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又是羊衜,这货似乎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

蔡睦心里有了主意,于是拎着铜剑走出大堂。

崔林几人见势不妙,于是一个个拎着木棍跟出来。

“蔡睦,原来你这小混蛋真的在这里!

看好了,这是你的三斤醉,今日你必然输给本公子!”

羊衜这个傻货说完,就要往嘴里灌烧酒,蔡睦当真是一阵无语。

“庶民羊衜公然冒犯朝廷命官,罪责当诛!

来人,拿下!

敢有妨碍公务者,格杀勿论!”

蔡睦官威十足,羊衜和他的两个家丁直接懵了。

可不等他们说话,崔林几人已经将羊衜扭送进后院牢房。

羊衜被拖行时,这才回过神来,于是他高声喊道:“阿才,阿才!快去告诉我父亲,让他来救我!

快,快去啊!

呜呜呜呜......”

羊衜吓坏了,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关进大牢。

长辈们从小就教育他,千万别再外面招惹是非。

一旦被官府的人关进大牢,不死也会脱层皮。

两个羊氏家丁回过神来,于是赶紧撒丫子往回跑。

街道上的行人看见后,立即开始议论纷纷。

路人甲道:“听说了吗,西部尉来了个狠人!”

路人乙道:“我晌午就听说了,崔林他们几个被那个蔡大人一招打败,当时浑身鲜血淋漓,可吓人啦!”

路人丙道:“是啊是啊,王大毛还来我们家铺子买药了呢!

听说啊,那位蔡大人要发军饷,崔林他们几个好像要升官呢!”

路人甲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他们要发军饷了?

那个谁......大小子,赶紧去西部尉当兵!”

路人甲这么一喊,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反应了过来,于是下午许多人围着门口的王大毛打听消息。

王大毛是个老油条,于是拿张椅子坐在门口收钱。

那位路人乙问道:“王大人,是不是交了钱就能在西部尉当兵啊?”

王大毛笑道:“不!交了钱的,可以进衙署让蔡大人看一眼,看上了就能当兵!

总不能说,你弄个跛子进来,我们也要给你发军饷,那不是埋汰朝廷嘛!”

路人丙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那个......王大人,您看我家大壮行不行,有没有机会成为蔡大人的左膀右臂?”

王大毛被叫得爽快,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壮,你从这头跑到那头,再从那头跑回来!

脸不红气不喘,这就可以进去让蔡大人过目了!”

王大毛收了钱,那肯定是要给大壮一个机会的。

大壮也不含糊,当真就在街面上跑了个来回。

王大毛频频点头,随后示意大壮进门。

经过门口时,他看到了身上染血的崔大与崔二,大壮心中肃然起敬。

话说身上有血的男人,再加上坚毅的眼神,多少会给人一点压迫感。

不大一会儿,大壮出来了,而且喜笑颜开。

“爹,我是兵了,蔡大人收我了!呵呵呵呵......”

大壮和他爹在大街上欢呼,顿时引得街坊邻居们一阵羡慕。

而王大毛这边,又陆陆续续收了不少人。

西部尉逐渐热闹起来,而羊衜家里已经乱成一团。

羊衜是杨氏嫡长子,相当于下一任杨氏族长。

“阿才,你把话说清楚,公子究竟哪里得罪了蔡夫子家的孙子?”

阿才已经说了好几遍,可是羊续根本不信,他觉得问题的根源在蔡邕身上,与蔡睦那个小屁孩没有半点关系。

“老爷,小的说的都是真的!

上一回在王家书铺,公子当众羞辱蔡家小郎,当时是王家小郎打了圆场!

第二回是举孝廉那天,蔡夫子说公子才学欠缺一点火候,公子当时拂袖而去,再后来......”

“等等!你是说,衜儿在举孝廉那天,当众给蔡夫子甩脸子?”

“呃......是的,公子当时确实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哎哟,我的傻儿子啊!

你怎么这么傻啊,那蔡邕乃当世大儒,门生故吏遍天下!

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他,你这叫为父如何救你啊!”

羊续在家急得直跺脚,整个羊府都弥漫着一层阴影。

好片刻后,羊母来到前厅,紧接着羊母直接哭嚎起来。

她与羊续想法一致,认为蔡邕要弄死羊衜,毕竟文人都把颜面看得很重。

等老夫妻俩哭得差不多了,才下定决心去给蔡邕道歉。

羊续带上礼物,后面跟着十几个家丁,浩浩荡荡的来到蔡府门前。

他一进门就给蔡邕跪下,直接给蔡邕弄蒙了。

“蔡夫子啊,求您放过小儿吧!

您是知道的,下官就这一根独苗,他若身死,下官也就不活了!

呜呜呜呜......”

蔡邕被他哭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羊续的儿子要死了,现在求他蔡邕来放过?

“羊大人......羊兴祖,你先冷静冷静行不行?

哎呀,你一进门就开始哭嚎,你倒是先说说出了何事嘛!”

羊续也算官场老人,他认为蔡邕这是在敲打他,于是赶紧对身后家丁招招手。

家丁送上礼盒,里面有二十个金饼,蔡邕看得一阵头大。

“不是!我这......哎呀,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是说,你先说清楚出了何事,并非让你敬礼!

拿走,尔等小厮先退下!”

听见这话,羊续只能点点头,小厮这才退下。

然而小厮刚退出大堂,胡氏就来到走廊,并且示意胡喜收下那盒金饼。

羊氏一群家丁虽然无比愕然,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坏了自家老爷的大事。

一个时辰后,当天色渐暗时,正厅两人终于说好如何营救羊衜。

羊续离开蔡府,从家丁口中得知胡氏收了金饼,他心里忽然开始鄙夷蔡邕。

说好的刚正不阿,说好的清正廉明,貌似一切都是遮羞布。

翌日,晌午。

早朝刚散去,蔡邕就坐着马车来到西部尉衙署,同行的自然有羊续。

呵!哈!哈嘿!

二人还没进门,就听见衙署大院里有士兵在操练。

那声音听上去刚猛霸气,着实给蔡邕惊讶得不行,毕竟蔡睦才十二岁而已。

“站住!衙署重地,闲人免进!”

崔林见蔡邕二人抬腿就要进门,立即大声呼喝起来,而且指了指旁边的木牌。

蔡睦昨天跟他们说了,今后无论那个衙门的官员,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门。

蔡邕二人十分错愕,可仔细想想,朝廷好像确实有这条律法。

蔡邕很无奈,于是只好气氛的说道:“本官乃议郎蔡邕,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崔林听过蔡邕的名头,于是转身进去通报。

不大一会儿,崔林笑嘻嘻的回来了。

“我家大人说欢迎二位,请进!”

蔡邕与羊续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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