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寒风凛冽。
青石铺就的路面,坑坑洼洼,每一块石头都承载着无数的故事。
街道两旁,古朴的木质门窗紧闭。
一阵风吹过,带起街道上的尘埃,让人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衣领。
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一道孤独的身影缓缓行走。
穿过狭窄的街巷,一座巍峨而破败的衙署映入眼帘。
高高的牌楼上,斑驳的匾额依稀可见“西部尉署”四个大字,但已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
两侧的石狮威武依旧,但身上布满了青苔,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大门敞开,一阵寒风吹过,带起地上散落的黄叶。
走进大堂,只见台岸大多断裂,上面的尘土足有一指厚。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地面,为这寂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阴森。
蔡睦早听说西部尉破落不堪,可没想到竟然破败至此。
他刚要寻找卷宗与账本,怎料身后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谁啊?胆子不小,偷东西偷道官府来了?”
“嘿,说你呢!听见没有?”
来人见蔡睦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扔掉手中的抹布快速逼近。
蔡睦不急不缓的取出自己的官印,然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对面这人明显不识字。
“哪来的小毛孩,赶紧滚出去!”
锵!
蔡睦飞速拔剑,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对面汉子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脸颊滚落。
“我是新任洛阳西部尉蔡睦,从现在开始,这里我说了算!”
“知道了,我......属下知道了!”
汉子用颤抖的声音回了一句,蔡睦闻言这才收回铜剑。
“除你之外,这里还有谁当值?”
汉子闻言赶紧答道:“还有崔林、崔雄、崔大、崔二!”
“你叫什么?”
“回大人,我叫王大毛,您叫我大毛就行!”
王大毛现在很恭敬,看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下属。
蔡睦刚想继续问话,门外突然进来四个穿着衙役服侍的泼皮。
这几人应该就是崔林等人,只不过那形象实在有点膈应人。
“大毛,这谁啊?谁家孩子,你怎么往这儿领啊?”
咋咋呼呼的崔林开口了,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声音听上去有点大舌头。
“本官新任西部尉蔡睦!”
嗝~
崔林打着酒嗝,随后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西部尉?就你?呵呵呵......”
呵呵呵呵......
崔林一笑,其余三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噗嗤!
蔡睦不想多解释,那样只会落了下乘。
他又出剑了,这次快准狠,崔林的胸口被开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鲜血如同爆裂的自来水管,兀自喷个没完。
那四人吓坏了,一个个脸色发白,眼神中充斥着惊恐与愤怒。
“啊......上!快抄家伙上!啊......啊......”
崔林没死,只是胸口表皮被划开,他用平生最大声音在嘶吼,就连隔壁街都能听见。
呲啦!呲啦!呲啦!
另外三人拿着木棍冲上来,战斗节奏毫无章法可言。
蔡睦只是施展《天罡》中部分步伐,便能轻易划伤那三人。
四人瘫在地上,不断往后面挪动,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王大毛,告诉他们冒犯上官是何罪?”
蔡睦开口了,旁边的王大毛赶紧一本正经的答道:“罪责当诛!”
“不......你不能杀我等,我等都是崔家人!
你......上官您若杀了我等,太尉崔大人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崔林说话时心里很是没底,其余几人也是慌得不行。
蔡睦问道:“崔烈大人会管庶子的死活吗?
崔烈大人会为了几个醉鬼......跟我蔡氏死磕到底吗?
啊?”
蔡睦说话时,眼神中的张狂毫不掩饰,感觉他就是洛阳城第一纨绔。
崔林怕了,他知道蔡睦说的是事实,而且崔烈根本不认识他们几人。
“上官饶命,我等知道错了,保证今后绝不敢再犯!”
“上官饶命!”
崔林一开口,其余三人跟着哭喊起来,那样子看上去实在可怜。
“嗯!起来吧!”
几人闻言赶紧爬起来,可却不敢走,貌似在等待训话,而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大毛,去买点伤药,再多买点粮食!”
王大毛闻言,眼中顿时有泪花扇动,就连崔林等人也是一样。
蔡睦不解的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五人闻言赶紧摇头,最后还是崔林道:“上官,不瞒您说,我等自从入职以来,一直都是自己养活自己!
整整三年了,今天是头一回吃皇粮!
呜呜呜呜......”
崔林一哭,其余几人全都跟着哭起来,弄得蔡睦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从今往后,只要有我蔡睦坐镇西部尉,尔等不但可以吃皇粮,饷钱也是绝对不会少的!”
几人闻言连忙点头附和,那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
据王大毛说,他们五人每日轮流出去做工,而工钱也仅仅够几人吃喝。
昨日东家发慈悲,多给了几人一点赏钱,于是崔林几人一早就出去喝酒。
听着他们的遭遇,蔡睦心中已有定计。
中午几人吃饱喝足,蔡睦原本让崔林几人歇着,毕竟他们身上伤还没好。
可崔林几人心里高兴,说把衙署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坏掉的桌椅也给修一修。
蔡睦不勉强,于是坐在大堂上翻阅腐烂不堪的账册竹简。
他正看得昏昏欲睡,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蔡睦!蔡睦你在哪?
本公子今日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又是羊衜,这货似乎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
蔡睦心里有了主意,于是拎着铜剑走出大堂。
崔林几人见势不妙,于是一个个拎着木棍跟出来。
“蔡睦,原来你这小混蛋真的在这里!
看好了,这是你的三斤醉,今日你必然输给本公子!”
羊衜这个傻货说完,就要往嘴里灌烧酒,蔡睦当真是一阵无语。
“庶民羊衜公然冒犯朝廷命官,罪责当诛!
来人,拿下!
敢有妨碍公务者,格杀勿论!”
蔡睦官威十足,羊衜和他的两个家丁直接懵了。
可不等他们说话,崔林几人已经将羊衜扭送进后院牢房。
羊衜被拖行时,这才回过神来,于是他高声喊道:“阿才,阿才!快去告诉我父亲,让他来救我!
快,快去啊!
呜呜呜呜......”
羊衜吓坏了,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关进大牢。
长辈们从小就教育他,千万别再外面招惹是非。
一旦被官府的人关进大牢,不死也会脱层皮。
两个羊氏家丁回过神来,于是赶紧撒丫子往回跑。
街道上的行人看见后,立即开始议论纷纷。
路人甲道:“听说了吗,西部尉来了个狠人!”
路人乙道:“我晌午就听说了,崔林他们几个被那个蔡大人一招打败,当时浑身鲜血淋漓,可吓人啦!”
路人丙道:“是啊是啊,王大毛还来我们家铺子买药了呢!
听说啊,那位蔡大人要发军饷,崔林他们几个好像要升官呢!”
路人甲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他们要发军饷了?
那个谁......大小子,赶紧去西部尉当兵!”
路人甲这么一喊,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反应了过来,于是下午许多人围着门口的王大毛打听消息。
王大毛是个老油条,于是拿张椅子坐在门口收钱。
那位路人乙问道:“王大人,是不是交了钱就能在西部尉当兵啊?”
王大毛笑道:“不!交了钱的,可以进衙署让蔡大人看一眼,看上了就能当兵!
总不能说,你弄个跛子进来,我们也要给你发军饷,那不是埋汰朝廷嘛!”
路人丙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那个......王大人,您看我家大壮行不行,有没有机会成为蔡大人的左膀右臂?”
王大毛被叫得爽快,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壮,你从这头跑到那头,再从那头跑回来!
脸不红气不喘,这就可以进去让蔡大人过目了!”
王大毛收了钱,那肯定是要给大壮一个机会的。
大壮也不含糊,当真就在街面上跑了个来回。
王大毛频频点头,随后示意大壮进门。
经过门口时,他看到了身上染血的崔大与崔二,大壮心中肃然起敬。
话说身上有血的男人,再加上坚毅的眼神,多少会给人一点压迫感。
不大一会儿,大壮出来了,而且喜笑颜开。
“爹,我是兵了,蔡大人收我了!呵呵呵呵......”
大壮和他爹在大街上欢呼,顿时引得街坊邻居们一阵羡慕。
而王大毛这边,又陆陆续续收了不少人。
西部尉逐渐热闹起来,而羊衜家里已经乱成一团。
羊衜是杨氏嫡长子,相当于下一任杨氏族长。
“阿才,你把话说清楚,公子究竟哪里得罪了蔡夫子家的孙子?”
阿才已经说了好几遍,可是羊续根本不信,他觉得问题的根源在蔡邕身上,与蔡睦那个小屁孩没有半点关系。
“老爷,小的说的都是真的!
上一回在王家书铺,公子当众羞辱蔡家小郎,当时是王家小郎打了圆场!
第二回是举孝廉那天,蔡夫子说公子才学欠缺一点火候,公子当时拂袖而去,再后来......”
“等等!你是说,衜儿在举孝廉那天,当众给蔡夫子甩脸子?”
“呃......是的,公子当时确实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哎哟,我的傻儿子啊!
你怎么这么傻啊,那蔡邕乃当世大儒,门生故吏遍天下!
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他,你这叫为父如何救你啊!”
羊续在家急得直跺脚,整个羊府都弥漫着一层阴影。
好片刻后,羊母来到前厅,紧接着羊母直接哭嚎起来。
她与羊续想法一致,认为蔡邕要弄死羊衜,毕竟文人都把颜面看得很重。
等老夫妻俩哭得差不多了,才下定决心去给蔡邕道歉。
羊续带上礼物,后面跟着十几个家丁,浩浩荡荡的来到蔡府门前。
他一进门就给蔡邕跪下,直接给蔡邕弄蒙了。
“蔡夫子啊,求您放过小儿吧!
您是知道的,下官就这一根独苗,他若身死,下官也就不活了!
呜呜呜呜......”
蔡邕被他哭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羊续的儿子要死了,现在求他蔡邕来放过?
“羊大人......羊兴祖,你先冷静冷静行不行?
哎呀,你一进门就开始哭嚎,你倒是先说说出了何事嘛!”
羊续也算官场老人,他认为蔡邕这是在敲打他,于是赶紧对身后家丁招招手。
家丁送上礼盒,里面有二十个金饼,蔡邕看得一阵头大。
“不是!我这......哎呀,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是说,你先说清楚出了何事,并非让你敬礼!
拿走,尔等小厮先退下!”
听见这话,羊续只能点点头,小厮这才退下。
然而小厮刚退出大堂,胡氏就来到走廊,并且示意胡喜收下那盒金饼。
羊氏一群家丁虽然无比愕然,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坏了自家老爷的大事。
一个时辰后,当天色渐暗时,正厅两人终于说好如何营救羊衜。
羊续离开蔡府,从家丁口中得知胡氏收了金饼,他心里忽然开始鄙夷蔡邕。
说好的刚正不阿,说好的清正廉明,貌似一切都是遮羞布。
翌日,晌午。
早朝刚散去,蔡邕就坐着马车来到西部尉衙署,同行的自然有羊续。
呵!哈!哈嘿!
二人还没进门,就听见衙署大院里有士兵在操练。
那声音听上去刚猛霸气,着实给蔡邕惊讶得不行,毕竟蔡睦才十二岁而已。
“站住!衙署重地,闲人免进!”
崔林见蔡邕二人抬腿就要进门,立即大声呼喝起来,而且指了指旁边的木牌。
蔡睦昨天跟他们说了,今后无论那个衙门的官员,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门。
蔡邕二人十分错愕,可仔细想想,朝廷好像确实有这条律法。
蔡邕很无奈,于是只好气氛的说道:“本官乃议郎蔡邕,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崔林听过蔡邕的名头,于是转身进去通报。
不大一会儿,崔林笑嘻嘻的回来了。
“我家大人说欢迎二位,请进!”
蔡邕与羊续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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