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与羊续迈着四方步进了西部尉衙署大堂后，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只见三十名高大威猛的士兵整齐的站在两旁，而且个个手持木棍，他们的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善。
羊续有些发怵，于是拉了拉蔡邕的衣袖，而蔡邕则是示意他安心。
然而不等蔡邕开口，只见高坐主位的蔡睦喝道：“来人可是罪人羊衜之家属？”
听见这话，蔡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孽畜，见到老夫你不拜见也就罢了，为何惺惺作态？”
蔡邕怒喝时气势十足，看上去很有上位者威严。
“来人，将咆哮公堂者押入大牢候审！”
“诺！”
蔡睦刚喊完，左右两侧立即有士兵以木棍架住蔡邕，随后就跟拖小鸡仔似的把他拖进后院牢房。
此时的蔡邕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本以为蔡睦已经改过自新，怎料蔡睦完全不给他这个亲祖父面子。
什么情况，他真的疯了？
公堂之上只剩羊续一人，他此刻真的是吓得不轻，而且满脑门都是问号。
砰！
蔡睦见羊续在发呆，于是拍了一下自制惊堂木。
羊续吓得打了个激灵，紧接着他又后退了几步，因为两旁的士兵突然呼喝起来。
威......武......
接连惊吓，使得羊续下意识跪了下来。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下跪，只觉得不跪下很不合适。
蔡睦见状，再次开口问道：“本官问你，你平日可曾教羊衜当街辱骂朝廷命官？”
听见这话，羊续赶紧摇头道：“没有，老夫从未教衜儿如此待人接物！”
蔡睦点点头，随后拿起岸桌上一张蔡伦纸公文念道：“罪人羊衜，昨日因琐事当街辱骂西部尉蔡睦，人证物证确凿！
西部尉蔡睦宽宏大量，允许羊衜家属以钱财赔偿了事！”
“羊衜家属，你可同意本官的决定？”
羊续闻言连忙点头，这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
“我愿意！”
“嗯！那就交钱领人吧，一共三十五贯零八百！”
听见这个价格，羊续这才想起来，今早出门没带这么多钱。
“老夫这就回家取，很快就回来！”
听见这话，蔡睦很随意的摆摆手。
然而羊续还没走出公堂，他又转身回来问道：“敢问大人，蔡议郎他......”
蔡睦白了他一眼，随后很不耐烦的说道：“藐视本官者罚钱三贯，咆哮公堂者罚钱三金，藐视朝廷者罚钱三十金，藐视天子者罚钱三百金，聚众非议天子者罚钱千金！”
“羊大人，你是否代蔡议郎交罚款？”
羊续闻言张大了嘴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他转念一想，貌似蔡邕还真是当众做过这些事。
难道说，这不是蔡睦这孩子的主意，而是天子要拿蔡邕开刀？
对，一定是这样！
咕嘟！
羊续想通此节，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随后赶紧摆手道：“老朽只是随口一问，这些钱财我羊氏断然拿不出来！
告辞，告辞！”
羊续战战兢兢的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带着钱财来熟人。
而蔡邕被关入西部尉大牢一事，也像风一样迅速传遍全城。
不是羊续嘴碎，主要是每天找蔡邕喝酒的文人数不胜数，羊续被问急眼，也只能将事情和盘托出。
紧接着文人圈那些所谓的放荡不羁者，全都吓得不敢出门。
好家伙，朝廷都开始抓人了，保不准这又是一次党锢之祸，谁还敢当出头鸟？
与此同时，蔡府。
“这个狗崽子，他竟然报复我！
开口就是一千金，他怎么不去抢？”
胡氏一边抽泣，一边歇斯底里的怒吼。
一旁的胡喜劝道：“夫人，要不咱们再给他散播谣言，这次就说他大不孝！
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朝廷肯定拿他问罪，到时候老爷肯定能放出来！”
“好，你快去办，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听见胡氏的话，胡喜立即屁颠屁颠的出了门。
南宫，某宫殿。
“嘻嘻嘻......诸位听说了吗，蔡邕那个老不死的被他孙子关进大牢了！
嘻嘻嘻......真是逗死咱家了！”
说话的是中常侍赵忠，尽管他一脸褶子，但并不妨碍他往脸上涂脂抹粉。
他一笑，脸上的粉末如粉尘一般不断飞扬，可他却完全不在意，甚至引以为傲。
“谁说不是呢！
那个老帮菜整日不是骂这个，就是又骂那个，就好像他是圣人一般！
要我说，这次干脆处死他得了！”
接话的是夏恽，他曾被蔡邕当众喝骂，当时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
最后还是中常侍首领张让拍板道：“蔡邕暂且不着急处死，毕竟他已经上了砧板，杂家倒是对他那个心狠手辣的孙子很好奇！
派人去查查，或许可为我等所用！”
德阳殿，御书房。
“禀陛下，蔡邕蔡议郎又进了牢房！”
说话的是左丰，他现在与蔡睦的联系十分密切。
灵帝刘宏原本在批阅奏章，听见左丰的汇报，顿时一脸错愕的放下毛笔。
“哦？朕记得没下旨啊，此次所为何事？”
左丰闻言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是西园卫那边收贡钱的事！
他家孙儿自己买了西部尉，这才一天工夫，那边的衙署已经被打理得有模有样！
可是蔡议郎心里不舒坦，就跑去骂那孩子，甚至把陛下您都捎带上了！
结果那孩子反驳他目无君上，就给他关了起来，还说免得他在外面老闯祸！”
灵帝刘宏听完，顿时很没形象的裂开大嘴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蔡邕一向在文人士子圈横行霸道，没想到今日栽在他自家孙子手里！
嗯，今后多看着点......对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蔡睦！”
“对，蔡睦！你照看着点，别让旁人欺负他！
或许这孩子......将来能成为我大汉肱骨之臣！
呵呵呵......”
灵帝刘宏笑过之后，又拿起毛笔继续批阅奏章。
左丰心中感慨不已，外界都传灵帝昏庸无能，而且贪婪无度。
只有他们这些贴身太监知道，这个弱不禁风的天子，每日都在为大汉社稷殚精竭虑，只是方式不为世人接受罢了。
再看蔡睦，他下午收到消息，说胡才又在散播他的谣言。
“崔林，你带人去街面上转转，看到蔡府管家胡才就带回来！
至于罪名，你自己随便给他一个！”
“诺！”
崔林现在干活很有劲，毕竟他已经压抑三年之久，平时受过的窝囊气简直是一箩筐。
“大毛，你去定制八百套军服，再去铁匠铺定制一批军械，牢房里的刑具也得换一批！
记住，不能克扣佣金，否则咱们在街面上就真的成了臭狗屎！”
“大人放心，小的有分寸！”
大毛也开开心心的走了，剩下崔雄、崔大、崔二三人蠢蠢欲动。
他们想要求事做，可是办事能力很有限，武艺更是差得一塌糊涂。
蔡睦笑道：“你三人今后没事就去街面上转转，听到小秘密就回来告诉本官！
记住，无论知道什么，在街面上千万别乱来，否则会打草惊蛇！”
“诺！”
崔雄三人高兴坏了，随后各自领着一队人出去巡逻。
事实上蔡睦也想惩恶扬善，但此时此刻真的不适合出手。
一来人手不足，二来他这个洛阳西部尉的位置还没坐稳。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就算三公九卿都不是铁饭碗，就更别提他这种小虾米了。
崔林的办事效率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就把胡喜带了回来。
这人从前横行霸道，甚至将蔡睦前身当街打死。
如今进了西部尉大牢，脸上已经是一片死灰。
“我招......我什么都招，求小公子饶我这一回！
呜呜呜呜......求您了，就给我这条看门狗一个机会吧！
呜呜呜呜......
我就是个跑腿的，您家那些钱粮与田产，我真的只拿了一点点啊！
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
蔡邕原本在牢房睡觉，忽然听到管家胡喜的哭嚎，他立即翻身坐了起来。
“胡喜！你说什么？”
呃！
胡喜听见蔡邕的怒喝，顿时打了个激灵。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喜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原来蔡邕对那些事一无所知。
蔡邕怒目圆瞪，“你这狗奴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蔡邕的怒吼，令胡喜吓破了胆，他靠在墙壁上不断往后挪，尽管蔡邕与他不在一间牢房，中间甚至隔着两道栅栏。
“是你夺走睦儿的财产，你竟敢诬陷他不学无术！
你过来，看老夫不掐死你！
呀......
难怪他一见到老夫就拔剑相向，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胡喜渐渐发现，蔡邕根本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于是他又缓缓坐了下来。
然而蔡邕一直在大吵大闹，弄得他心烦意乱。
半小时后，胡喜实在受不了，于是站起来回骂道：“够了！
你个老不死的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怠慢夫人，把钱粮和田地都给了蔡稽那小子，夫人也不会怀恨在心！
你整日在外饮酒作乐，何曾管过家里的吃喝用度？
若不是夫人四处收礼，你以为你现在能住大宅子吗？
呸！
忘恩负义的老东西，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说什么？什么四处收礼，夫人收了谁的礼，你与老夫说清楚！”
胡喜不耐烦的回道：“自然是谁送礼就收谁的，就比如羊家那二十金，不然你以为今早为何有大马车坐？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不信你不会算账！
说得好听，每月请同僚饮酒是礼仪，难道饮酒不用花钱吗？”
蔡邕被说得无言以对，随即一屁股瘫坐在草垛上。
“怎会如此，她为何要瞒着我？
怎会如此......”
蔡邕开始碎碎念，整个人一下苍老了十几岁。
胡喜暗自窃喜，他心说总算安抚了这个老家伙。
夫人收礼？
那点钱算什么，我胡喜这二十年在举孝廉会场收的礼，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只要渡过这次难关，老子就买个大官回老家逍遥快活。
胡喜还在打着小算盘，他完全没想到蔡睦已经给他制定了死亡方式。
夜间，蔡府内院。
“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胡喜也被捉进去了，小畜生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嘤嘤嘤......”
侍女阿兰道：“夫人，不如咱们明日去王府走一遭吧！
听说王家小郎与小......与蔡睦是好友，他应该能说上话！”
正在哭泣的胡氏闻言，抬头愣愣的看着阿兰。
阿兰不知所措，于是低头嘀咕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
然而胡氏却摆手道：“不不不，你说的对，找人求情是条路子！
快去准备礼品，明日一早就去王府！
还有拜帖！
算了，拜帖我自己来写！”
胡氏与阿兰各自忙活起来，而此时的胡氏终于意识到蔡邕这个家主的重要性。
家里没有男人，她连大门都不敢随便出。
翌日，清晨。
王府大门刚打开，家丁们就看到蔡府的马车停在门前。
收到拜帖，王氏主母赶紧派侍女接胡氏从后门进入，这是基本规矩。
胡氏的演技还不错，她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完，王氏主母自然不好拒绝。
聊了半晌午，王灿带着自家老娘的任务去了西部尉衙署。
“在下王灿，特来恭贺蔡兄掌印！”
门口的士兵闻言惊讶的对视一眼，毕竟这是头一个来道喜的，他们赶紧去禀报。
不大一会儿，蔡睦亲自出门相迎，而且是最高规格。
看着排列整齐的士兵，王灿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我就说蔡兄并非池中之物，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已经超越我等庸碌之辈，真是可喜可贺啊！”
蔡睦闻言，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王灿。
“王兄，在外面客气也就算了，到我这来还假客套什么？
今后不准这么说话，不然我会生气的！
快请坐！
我最近发现一种新茶，你尝尝看！”
蔡睦笑嘻嘻的拉着王灿坐下，亦如当初两人在野外掏鸟窝时的情景。
王灿本以为蔡睦当官后性情大变，没想到他还是老样子。
王灿安心后，也就实话实说，大概情况就是胡氏去他们家求助。
说完后他又补充道：“蔡兄不必为难，我来蔡兄这里也就是走个过场，蔡兄不必因我而改变想法！
毕竟蔡兄经历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如今蔡兄怎么做都不算过分！
只不过我想提醒蔡兄，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毕竟人言可畏！”
蔡睦闻言点点头，他心说这个王灿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旁人可不会提醒他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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