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人敢相信,两个日理万机的公司老总会不厌其烦的,一连几天都陪着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而这对好心肠的夫妻,与其他来献爱心的人有很大不同。比如除了文具,衣物,食品,他们还会捐献各类书籍和女性卫生用品。还单独开了性教育课程,因为这些最寻常的必需品,最基础的知识,对孤儿院里的女孩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奢侈品”。
并且他们也刻意去了解了每个孩子的性格,每日细心陪伴下,这些走在钢丝上的灵魂,像是被安顿在,驶在平稳湖面的小船上一样,会担心暴风雨来临,所以时不时直起身子为小船的性能添砖加瓦,近乎把全身心交织于他们。
平凡的午后,鸟叫蝉鸣,孩子们都围在这一对夫妇身边,他们不再假装再也不带上,从很小就被迫戴上了面具,笑得真情。
在最美的年纪,从前他们是刚出土的文物,灿烂却陈旧,岁月和经历,让他们不愿露出尘土下的真容,而如今,灰扑扑的小人俑被天上派来的神父神母接纳拯救,像要把他们支离破碎的身体,用最大的爱复原,再把他们放上高台,成为一个可以普度众生的天神之子。
顾素庭又和院长一起来了后院,破旧腐朽的铁门吱呀作响,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泥地,而院长为她拨开没有眼力见的野草,她捻起衣角欠身走过,院长像个老奴,不厌其烦地为她开路,她也礼貌道谢。
通过泥泞的小路,又在空旷的小操场上走了一段,院长看到了什么,小跑上前在平坦的红土路上摸索,他突然发力,把一块隐藏在路上的小板子提起,将双脚踩进去,探出身子,伸出手臂,而顾素庭带着优雅的笑颜,用葱白纤细的手扶上院长肥肿的手臂,一点一点往下走去。
“槱金,孩子们都怎么样了?”
这是顾素庭的恶趣味。
空旷的地下室,灯光明亮,暖白的灯光打在一段均匀笔直的股骨上,像是有着森森然的白气,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和一排排钢架床,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和他的獠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九头蛇。
秦正英其实是觉得这个后院挺奇怪的,他知道一些其他孩子不知道的事,却又不完全知道。比如其他孩子只知道后院不可以去,有些胆大的孩子会自顾自猜是不是院长在里面种了一些罂粟或其他违规作物,但是通过这些天和“干爹干妈"的相处,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圣父修女是不可能会和这个老狐狸同流合污的,最后得出结论,后院一定是埋了老东西的好酒,是招待贵客用的。
但秦正英知道,后院不仅有野草,也有一片旷野,并且有许多人在这里进进出出,而他能知道这个秘密,也说来话长一一一
整个孤儿院和这个小镇是在一个洼地里建成的,四面是矮山,山坡不陡,却没有什么人住。他是站在山腰上,看清整个孤儿院的,至于上山的机缘是他的一个“老朋友”给他的,而他在这座小山上也遇见了此生最大的敌人。
秦正英的朋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身彪体宽的狸花猫,他是为了埋葬这个老死的朋友才到山上的。
当秦正英还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学生时,这只狸花猫就出现了,它并不可爱,满脸横肉,且经常在脸上来道疤或在大脸上勾上其它猫的爪子,一看就是好勇斗狠的主,且百战不殆。
秦正英打心底认它是大哥,就叫它刀哥,虽然烂大街却十分贴切。
刀哥是在他吃从便利店偷来的廉价香肠时,蹲在他脚旁的。在他咬下第一口时,刀哥满是凶光的眼睛就盯着他,他一机灵似乎被吓到了,停下动作,刀哥就转头若无其事的舔爪子,反复如此,到剩下最后两口时,刀哥终于忍不了了,扭着屁股甩着尾巴像马上扑上来,秦振英心里盘算自己可能打不过这头肥猫,于是把一小截火腿肠甩在地上,他心里想:wc,这种全是淀粉的烂肠子也要抢,难怪胖的跟猪一样。
看到哥吃的渣都不剩,之后他舔舔爪子骂了把脸,餍足地看向他,仿佛在说:人类挺识相嘛。
之后不懂什么心理,说来也好笑,他似乎对一头肥猫产生了慕强心理,经常去找它,喂淀粉肠和它说话,刀哥有时听烦了,拍屁股就走,这个小屁孩就追着它,天冷了,刀哥有时候会窝进他怀里,但它太沉,抱着它实在受罪,于是就捡了几件旧棉衣旧被单做了一个小破窝,一人一猫就在这里互相取暖,而刀哥则会领他到油烟乱飞的小饭店,去蹭肉吃,给自己讨点吃的,也喂豆芽似的秦正英多吃点。
但是等他小学毕业的那天,他再去找刀哥,刀哥却怎么也没理他。
他好像意识到刀哥不要他了,但转念一想,刀哥也老了,也算是有个安详的晚年了,也就没有那么失落了。
秦正英把肥嘟嘟的死猫捞起来,刀哥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身子软趴趴的,就像是水一样,必须双手环抱着包裹着它,才不会向下滑。
灰扑扑的小孩抱着脏兮兮的猫, 在人潮涌动,脚步杂沓的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隔绝了所有异样的目光。他这样走了很久。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升起炊烟,大人开始催孩子回家吃饭,中年人也跪坐着帮老人按摩洗脚,烟火味浓重,到处都是饭菜香。
但秦正英像是失了智,五感全失,全身发软,整个人像是一部坏掉的老式电视机,空洞的看向前头,他没有家了,没有人要他了。
他彻底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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