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6)

因为这一遭,院里开始流传起秦正英将要被顾秦夫妇领养。可秦正英的心境却有了高暗到深谷的变化,也是因为这一遭,他不想跟他们走了。

那天之后他就很少再上山了,实在良心过意不去,刀哥来梦里找他,他才上山。有时上山碰到那个女孩,不论她在做什么,她都会躲着他,鬼鬼祟祟避开她就走,最好是不要有任何交集。

而且每当暮色潜动,灯火不见。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他夜耿耿而不寐。他好像中了邪,常常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闭眼就感觉有人在监视着他,耳边的风有时呼啸而过,风声钻进耳道后,从分散到集中,最后到尖锐,再到一一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救救我?

魔音贯耳,把他拉下深渊,失重感包裹着他,不懂是太累,还是太困,他极力挣扎想保持清醒,却像昏迷似的,进入梦乡。

梦里场景急速变换,他看到日思夜想的爸妈,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爸妈,他开心地冲上前去,牵起父母的手,一边是父亲粗糙常年在工地干活的手,一边是母亲常年干家务操劳的手,他感受着两只手的温度,不自觉已经泪流满面,他脑子像是抽了一下,竟然觉得父母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他抬头,父母的脸竟变成了顾素庭和秦槱金假笑着的脸。

父母的脸不停切换转变,他惊得想叫出声,低下头看着一边父亲的手,六根手指,而另一边母亲的手,四根。

接着,他又被一道巨大的力气推向一条水泥路,前面是建筑物的遮挡,天气很冷,但刀哥却很暖和,刀哥伏在他的腿上,他躁动的心又突然静了下来,刀哥好像总是这样,像一个亲人一样为他纾困,给他温暖。

渐渐地,渐渐地,他又觉心慌,因为刀哥柔软的身体,散发着暖意的身体,变得异常冰冷,僵硬,慢慢变成一堆白骨,在这堆白骨里,秦正英又眼尖的发现了一颗人类的臼齿。

他又被无形的双手捆绑,扔向了那天的半山腰。

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孩蹲着身子在捣鼓着什么,他鬼使神差的打了个招呼,女孩慢慢扭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一台坏掉的老式机器,只是他还是笑得那么甜。

女孩手上拽着一个人的头发,那人的五官扭曲着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也分不清男女,颈部已经被利器砍到颈椎,骨头折断露出,那人整个身体都是血呲呼啦的,到底像什么呢,像那天女孩袋子里一块块碎肉,拼接起来的人。

女孩的脸开始扭曲,五官慢慢变化,白净的额头渗出暗色的血,眼球开始外凸,像要掉出来一样,慢慢的只有一串脆弱的神经,扯着眼球不被掉下来。她的白衣上开始没来由的淌血,裙摆上的血开始因着重力向下流。

耷拉在一边的手,明明纤长漂亮的手,慢慢的开始把肉从手上剥离下来,也露出白骨,剥离下来的肉掉在地上,从鲜明的红变成暗褐色,再世暗黑色,最后变成一堆焦炭。

她用化成白骨的手伸向那一摊烂肉的脸,伸进去后用力一扯,一颗臼齿就和森白的手骨融在一起,像是相互可溶的液体一般。

而此时,那烂肉的四肢开始挣扎,脸上动了动,是要仔细看才看得到,是脸部的肌肉扯着烂掉的下巴和鼻骨下的皮,在一张一合,而秦正英像是被恐惧定住,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他连手指也抬不动了,他想在记忆的海里找寻一丝慰藉,他才又想起来,他彻底没有家了。

他失了神,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了。

“救我!”

一句沙哑又撕心裂肺的声音传进秦正英心腹,内脏像被捣碎的痛流向四肢百骸,他痛苦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在他放弃抵抗后,一个神似人形的黑影,就把他轻松地扑倒,秦正英后脑勺狠狠的撞向地上,抬头是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的腐败尸体,被自己放任在身上敲骨吸髓。

秦正英猛地睁大眼,再察觉已经一身冷汗,紧接着就是耳朵里的刺痛,一阵持续性的耳鸣。

周围寂静异常,天才蒙蒙亮,他已经被噩梦逼得睁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被连续几日的噩梦逼得神经衰弱了。而每次就只能这样静静的躺着,等到室友都起床,他才恍惚着转醒,他害怕,害怕这是一个歹毒的梦中梦,他害怕梦里还有人要害他。

他打算慢慢的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过完这一天,可他不知道是怎么了,课听不清一个字,同学和他说话他就会耳鸣,考试也落不下笔,他抱着头出了一脑门子的虚汗。

他浑浑噩噩。

他在心底的恐惧也日渐壮大。

终于有一天,形容枯燥的他在又一次的幻听后,在又一次的耳鸣后晕倒在了隅中的烈日。

星期一,每个人都在操场上,这个孤儿突然晕厥,每个人在上空看,是真的像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

秦正英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他看着眼前向他涌过来的人群,你觉得他们要害他。

他真的好想挣扎,却又没有力气。

如果这些人要杀了他的话,好像他也抵挡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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