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宽敞的屋子,约是两丈见方,虽稍显昏暗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有书案、有餐桌、有妆台以及一张整洁的大床,床上还铺着上等面料做成的被褥。虽然窗子的尺寸并不大,但室内却点亮了足足六根蜡烛,谁能想到这里竟是乌苏城的一间牢房。
“二少爷,您就暂且安心的在这住下,需要什么,或是想找什么乐子,只管告诉下官,下官必将好生安排!”青城县令身材肥胖、态度谄媚,与荆离交谈时,他甚至连腰板都不敢挺直。
“王县令,我住在这里不太合适吧,还是把我安排进普通牢房去吧!”荆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对这里还算满意,但还是假意的推辞了一下。
“不,不,不!”王县令急忙凑到荆离跟前,“刚才二少爷说自己有冤,那柳墨轩不信,但下官却深信不疑。既然二少爷没有罪,为什么要住进那种牢房?住在这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
没想到王县令那肥大油光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清晰的条理。能在乌苏城这样复杂的官场混迹多年,凭借的大约就是人不可貌相吧。
说到这位青城县令,他确实有些憋屈。本应是一县最高权威,但在乌苏城,还有太守、郡丞、将军等各种官员,几乎所有拿俸禄的人都要高他好几级。像荆离这样的官员子弟自然也是他不敢得罪的角色。
他一再谦称自己为“下官”,实在是过于卑躬屈膝了。
“虽然柳墨轩在读书人中威望极高,但下官一直唯太守大人马首是瞻,所以二少爷把心放肚子里便是,下官做事您放心。”
虽然这王县令是个经验老道的官油子,但今天也是多亏了他的媚上讨好。
送走了王县令,荆离便躺在了床上。
方才在大堂,自己并没有提起那怪力乱神的猜测,毕竟就算说了怕也是平添笑料,他只说是晚间贪杯记不得做下何事,但柳墨轩态度强硬,直言有了证据便要速速定罪,好在王县令说了句“尚有疑点不明”。
那指认荆离的更夫也上了大堂,虽唯唯诺诺却说的有头有尾,还有宴宾楼的小二也证实了更夫曾去讨借笔墨。
虽然更夫说的天衣无缝,但那些话就像是提前被编好一般,无论怎么问,他来来回回一直是在重复着那几句话。
更让荆离纳闷的是,更夫在说话时总会不时的朝他看上一眼,按说他们是不敢看自己的,可那眼神却像是在寻求帮助。
更夫算不上刚直之辈,甚至可以说是怕事懦弱,可他竟敢为了无关自己之事得罪太守府,这里面必然有着蹊跷。
正想着,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来的竟然是荆离的奶奶。
上前将奶奶搀进屋来,可是只这几步的搀扶荆离竟差觉到了一丝怪异。
“奶奶今日怎么……腿脚这般利索?”
确实,比起方才在太守府门前,此时荆老夫人的步伐尤为稳健,相比之下搀扶和拄拐都显得有些多余。
“你这孙子!”老夫人自己也低头看了下腿,寻思了一会儿说到:“估计是气的,你做下那样腌臜下流的事情,奶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生气还能治疗腿疾,这也是头一回听说。
荆离恍惚了,奶奶曾是出身名门,一生说话善意平和,怎此时竟说出那般狠话,以前她都唤自己为孙儿或离儿,这怎还脱口一个“你这孙子”?
可眼前确实是奶奶啊!
将老夫人扶坐在床上,荆离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如今你坐牢,奶奶就想着来陪陪你,也想让你帮奶奶回忆一下你小时候的事!”老夫人抓着荆离的手,慈祥的面容尽显着对孙子的疼惜,孰不知,这也与往日不同。
荆老夫人以前对荆离很冷漠,这些年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她从不会主动提及荆离小时候的事情。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奶奶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荆离起身摸了摸奶奶的脑门,“也不烫啊,可今天怎么瞧着这么怪呢?”
“刚不是说了吗?年纪大了,其实早就他娘……早就该死了,忘点事很正常,那还有疯掉的呢,你说是吧!”老夫人说话好像带了一股市井气,除了相貌身材,真是和几个时辰前判若两人。
“那奶奶想听我说啥?”
“从你出生那天说吧,太久了,奶奶一点也记不起来了!”老夫人把拐杖平放在床上,竟然翘起了二郎腿,但很快便自觉不适,稍稍端正了下仪态。
“以前奶奶给我讲过,我出生那天,乌苏城雷声大作却未下滴雨,电闪雷鸣的整整一晚上!”
“那你应该叫荆雷呀!”
荆老夫人语出惊人,惊的荆离都惊掉了下巴。
“奶奶你到底怎么了?我母亲失踪,我爹才给我取了荆离这个名字,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荆离慌张了,他觉得祖母的反常一定是神志出现了问题,“谁和你一起来的,你快回去看看大夫吧,你都这把年纪了,可别吓唬我呀!”
“吓唬你什么?你再和我多说几句,等会儿回去我自己找大夫!”老夫人也急躁了。
荆离心里泛着嘀咕,生来第一次对奶奶产生了陌生感,难道真是自己犯下了丑事把她气的如此?
“好吧,那你要答应我回府便寻个大夫瞧瞧?”
“哎,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孙子!”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荆离的肩膀,力道很大。“那你和奶奶说说,这些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比如吃过什么神仙妖怪,或是遭过雷劈没死,再者,有没有什么高人给你渡过修为?”
这一问将荆离问得个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神来,“奶奶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他紧皱眉头满脸诧异,实在想不出奶奶从哪寻了这些怪诞无比的话。
“你就说有没有就行了,和奶奶说话也这么不耐烦,你这遭瘟的孙子!”
还骂上了,这是奶奶能说的话吗?
荆离被吓到了,起身茫然,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赶紧把奶奶送回去,这不正常的言行指定得当个病来治。
眼盯着老夫人,他迅速的退到了房门口,转身透过门上的小窗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个人,把我奶奶送回去,快点!”
喊完便快速回身,可是……
老夫人竟不见了。
房间就这么点摆设,没处可藏,窗子那么小连脑袋都塞不进去,奶奶去哪了?
床边怎么多了把椅子?
嗖。
椅子竟穿墙出去了!
荆离倚在门口站的笔直,微张着嘴巴一脸惶恐,如被定住一般只剩了眼球还在左右的晃动着,眼前所见属实已是超过了他的认知。
“怎么了二少爷?”
狱卒贴门的突然问了一声,荆离立时被吓得一激灵。
“啊?没……没……没没没事!”他已经被吓的口吃了,但紧接着便又唤住了狱卒,“等等,快……快把门给我打开!”
狱卒开门一瞬,荆离立马就冲了出去!
“你去,你去……去太守府看看老夫人在不在府上!”
“还有,把我的……丫鬟小九叫来!”
狱卒也不明白荆离为何神情如此慌乱,但“大人物”的事他们也不便打听,照做便是。
坐在“豪华监牢”外面,荆离惊魂不定。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
那昨日的道士会不会就是方才那个……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是想不明白。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九便出现在了眼前,与自己一样她依然穿着家丁的衣服。
如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荆离快步的迎上前去便将小九拉在一边,情绪激昂的将方才之事讲了个清楚,可小九一句话竟让他如陷绝望。
“荆雷……哦不,荆离少爷,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苍了个天的,那眼神那称呼那语气,这哪是小九啊。
荆离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狱卒,想着呼救,却还有些胆怯。
那假小九也知自己暴露,便也不再伪装。
“不用想着叫人,我若发火,你全城人不够我杀一个时辰的,还是乖乖的回到那个房间,与我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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