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推开黄铜门时，隔壁述职室的防弹玻璃正微微震颤。王义皓低沉的嗓音混着电子档案的机械朗读声渗过墙体，每个字都像在重播鲸尾屿的海浪。
许骁华的办公室弥漫着十年陈普洱的醇苦，这位华东大区负责人把玩着战国龙纹镜造型的茶宠，镜面却映出周游锁骨处未愈的伤痕。"小周同志，关于你的报告显示，你能感受到'气'的流动？"他突然用茶匙敲击汝窑杯沿，清脆震鸣中，周游眼前突然炸开无数金线——那些缠绕在许骁华腕间的檀木佛珠，每颗都封印着扭曲的黑色雾霭。
"您衬衫第三颗纽扣藏着微型录音设备。"周游盯着对方领口翻飞的暗纹， "左袖袋的钢笔内置胶囊状物品，需要我继续汇报吗？"
许骁华大笑时震落了案头文件，泛黄的《特殊人才征召条例》封皮恰好盖住鲸尾屿的卫星云图。"难怪小王拼着降级处分也要保你。"他忽然掀开身后八宝阁的暗格，露出满墙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怪物残肢，"但你现在该考虑的，是选左边电梯通往地下七层的记忆清洗室——"鎏金袖扣指向窗外掠过的货运直升机，"还是右边直达'锁龙井'的特训基地。"
许骁华单手撑在黑色岩板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全息投影边缘。中央空调出风口吹散了他指间雪茄的薄雾，防窥玻璃幕墙外隐约可见整座城市的数据流在暴雨中闪烁。
"指纹录入完毕，保密协议即时生效。"他屈指叩了叩嵌在桌面的钛合金扫描仪，周游刚按过手印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激光灼烧的焦痕，"这部手机会接入组织内网，频段经过128位加密。"银灰色保密箱从自动升降台缓缓升起，箱体侧面的六角形防爆锁正在读取他的瞳孔信息。
周游转动隐隐发麻的拇指。许骁华调出三块悬浮屏，军用级平板在他掌间投射出周游完整的生物特征图谱："姓名可以自己定，但籍贯及祖籍三代需要适配公安部户籍库的空缺节点。"
加密邮件弹出的瞬间，整个会议室响起蜂群般的电流声。周游看着自己的新档案在防窥屏幕上逐帧加载，籍贯栏"湖南长沙"四字突然扭曲成动态视网膜确认码。"晚上12.00前完成身份核验。"许骁华起身时腰带擦过桌沿，自动门开启的冷风卷起他风衣内侧的银色绶带，那是国安部特别行动局的三棱星徽在黑暗中发亮。
许骁华离开后，防弹玻璃幕墙突然漫起液态雾膜。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踩着细高跟领着进入会议室。她将咖啡杯按在会议桌上，单手撑在数据控制台上。指尖轻轻敲击全息投影边缘，黑色紧身衣收腰设计依然勾勒出凌厉线条："通常我只记学员编号，"她突然将周游的内部证件弹向空中，周游一把接过。
林音突然用钢笔戳破悬浮的咖啡香气，全息投影炸开成无数水珠。周游看见每颗水珠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穿橙色工装服的男人在检修下水道，指尖却缠绕着青紫色电弧；戴安全帽的女人正给水库闸门贴封条，黄符下的青铜饕餮纹正在蠕动。
"欢迎参观北控水务东部大区——或者说，'巢'组织的伪装外壳。"她忽然甩出钢笔，笔尖刺入某颗水珠，画面顿时定格在挂着"安全生产标兵"锦旗的办公室，"许骁华主任的工位，他每天要签两百份供水管材采购单，顺便审批三份诛邪令。"
周游伸手触碰另一颗水珠，指尖传来灼痛。画面里王义皓正带人围堵某个浑身冒黑气的男人，挖掘机铲斗上贴的"市政工程"标签下，隐约露出镇山印的龙虎纹。
"执行部上周刚更新装备。"林音忽然扯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挂在锁骨间的青铜钥匙，"比如这把能打开全城窨井盖的'千机钥'，必要时候..."她转动钥匙，会议桌下的地砖突然变成翻涌的暗河，"...也能召出锁龙链。"
周游感觉有湿冷气息缠上脚踝，连忙缩回椅子："你们拿城市基建当武器库？"
"是武器库伪装成基建。"林音弹了下他额头，暗河瞬间恢复成环氧地坪，"研发部那帮疯子更过分，上个月把龙血符水掺进自来水加压泵，说是要测试全民抗邪体质——结果害得半个区的老大爷血压飙升跳广场舞。"
她突然甩出三张证件照，照片在空气中燃烧成不同图腾："总务部管身份编织，你在警局的'特殊顾问'档案、自来水厂的'见习技术员'工牌..."第三张照片燃起青焰时，周游看见自己七岁掉进古井的监控截图，"...包括你幼儿园的意外事故报告，都是我亲自润色的。"
窗外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整面防弹玻璃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的网格。林音贴着玻璃呵气，水雾显露出底下流动的敕令文字："装备部最新成果，把困龙阵刻在双层夹胶玻璃里。上周有只化形的讹兽冒充记者，现在还在隔壁楼顶水箱泡着。"
周游突然按住旋转的全息投影，投影内血雾浮现出他老家后山的乱葬岗："那些没加入你们的人..."
"去年绍兴有个开茶楼的剑修，非说御剑飞行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林音摘下眼镜擦拭，睫毛在脸颊投下刀锋般的阴影，"现在他那柄青冥剑插在钱塘江入海口镇潮，至于本人..."她突然露出甜美笑容，"正在浦东分公司的抄表员岗位上发光发热呢。"
林音领着周游穿过青砖砌成的拱门，井壁苔藓在幽蓝符文灯下泛着粼粼波光。她指尖划过潮湿石壁，一串青铜铃铛突然显现在空中叮当作响："这口锁龙井是南宋时期镇压黄河水妖的阵眼，现在成了新人的'全息实景教学舱'——明天天你会见到其他几位菜鸟。"
“给你开个小灶”说着林音眨了眨眼睛道：“每年都会对每年表现最优者开去‘闻道院’的介绍信。”“闻道院？这是什么地方啊？”周游不解。
"闻道院的修行可不是背背经典、泡泡功夫茶那么简单。去年有位的长沙学员，可是用一壶君山银针，引得丹房外三清铃无风自鸣——据说他参透了道茶同源的'炁韵流转'，现在已经是青城山某座隐修观的特聘茶道讲师了。"
……
回到宿舍，周游瘫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未合拢的培训手册。窗外的月光将玻璃裂纹映成蛛网状，正如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绪——灾难骤临、至亲永别、流离失所，这些字眼化作锋利的冰棱，反复穿刺着胸腔。他猛地合上手册，金属环扣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惊醒了恍惚的神经。指节用力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明天培训的应急预案上：手册里的流程图需要重新标注优先级……
训练场穹顶的聚灵符咒在晨雾中嗡嗡震颤，周游攥着昨夜标注的流程图挤进演练区，指腹还残留着荧光笔的薄荷味。他刚要将防护面罩扣上颧骨，斜刺里伸来的机械臂突然卡住气阀旋钮。
李廷腕间的鎏金徽章突然迸出火星，他抬脚碾住周游正在整理的应急绳索，鞋底「金陵李氏」的云雷纹正好压住手册封面的编号。"听说你们华中区连灵气配额都要赊账？"他故意扯开作战氅，露出内衬绣着的二十八星宿图，"你来参加培训的名额该不会是拿低保积分兑的吧？"事先得到所有培训者的信息的李廷想要拿一个目标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脏辫女生突然嗤笑出声，她缠着朱砂线的发梢扫过周游后颈，暗红咒文立刻在皮肤上烫出焦痕。"李廷大哥你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她指尖勾着半张焚毁的培训纸，"贫民窟领的救济符印都是劣质荧光剂，夜里撒泡尿都比这亮。"
脏辫女生缠绕朱砂线的发梢第三次扫过周游脖颈时，他突然仰头深吸一口气："啊？你们撒尿都这么亮的嘛——"他拖长的尾音在井壁撞出回响，围观人群里爆发出压低的嗤笑。
"你找死！"李廷怒喝道，同时全身散发出愤怒的气息。
"这么金贵的尿，该留着浇灌祠堂后山的翡翠白菜呀。"周游突然踢翻角落的消防桶，混着青苔的脏水泼在李廷靴面，"毕竟普通庄稼可受不起观音土配方的肥料，您说是吧李公子？"最后这句话像根淬毒的针。去年金陵农垦司爆出贪腐案，正是李氏旁支用劣质复合肥冒充进口产品，导致万亩良田板结。此刻训练场青苔顺着污水爬上李廷的鎏金靴筒。
青铜灯阵霎时暗了两盏，李廷耳尖涨红的瞬间，脏辫女生的咒术红线已缠住周游脚踝。
九节鞭撕破雾气的尖啸比他身后脏辫少女的怒喝更快，淬毒鞭梢悬停在喉结三毫厘处震颤："李廷少爷的名额，可不是给野狗准备的。"
十二盏兽首灯同时暴亮，照亮周游瞳孔里骤然收缩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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