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童子，看徐维冲他乐了，又瞧见他手中的笛子，许是因为之前一直赶路，路上跟逃荒一样，眼见有好玩的事情发生，顿时显得更加开心了，“哇，你还会吹笛子啊，还是玉的？我看看！”那老者还在愣神思索，却没留意怀中童子一下挣脱了老者，向徐维跑了过去。
壮汉站得远，刚刚看徐维生火就没挪步，没想到孩子会主动奔向徐维，只来得及伸手喊了半句“小心世····”孩子就已经到了徐维身边，剩下的话自然就咽下肚了，此刻形势逆转，本来就看不懂对方路数，这下更不敢动了！
徐维可不会放过机会，这孩子是贵人，多好的挡箭牌啊，看来今天不止命保住了，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一手牵起童子，一手把笛子递了过去，一副金鱼佬的嘴脸，捏了捏童子红彤彤的脸颊，蹲下身子对童子说：“你也会吹笛子吗？”
“我只会一点点，我吹的不好···”童子不好意思的呢喃起来。
“哪有天生就会的，不都是练出来的嘛！我这笛子方便携带，可以拆开折叠，你看···”徐维嗞着牙咧着嘴，越说越像勾引幼童的金鱼佬了，“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好不好？”
“曾师傅说，不可轻取，不可贪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童子一阵忸怩，看着笛子摇了摇头，又不舍的递了回来。
“哈哈哈，真是好孩子，说的没错！这么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自然要奖励一番！这笛子不是因为你喜欢而送给你，却是因为你聪明伶俐，知书达理，好学上进而给你的奖励，怎么样？”
徐维嘴上大笑，心中更是狂喜，这下有门儿了，这孩子看来不仅是贵人，还是顶尖的那种！看这意思，不是皇子也差不多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寻常富家子弟可不需要教这种话！
童子一听不是轻取和贪敛，而是奖励，也不管这算不算是种诡辩，开心还来不及呢，立时接下了笛子，还转身朝老者摇了摇，显然是在炫耀。
可那老者脸色就难看了，对方奇奇怪怪，一会儿濒死一会儿复活的，不知道是什么路数，现在连孩子也落在人家手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徐维长身而起，装神秘要有限度，装得太多就过犹不及了！为表诚意，徐维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道：“你是叫宁宁吧？好了宁宁，奖品拿到了，回你……呃，还未请教…”这后一句是冲着老者说的，或许是得了奖品开心的缘故，宁宁立时抢答了，“这位是章师，是我们好多人的老师！”
答完也许觉得自己插话有点不对，小宁宁马上低下脑袋几步快挪，蹭到了老者的身边，老者一把搂住孩子，正不知如何作答，宁宁已经把笛子递到了老者脸前，老者也就顺势看向笛子，一边看一边思索如何应对，可他很快就被那笛子给吸引了过去。
一般来说玉石沉重易碎，拿玉石做笛子纯粹是暴发户的行为，老者并不是很在意，可一入手，这笛子却和竹笛差不多份量，远没有玉石的沉重，去掉中间折叠对接用的精巧铜环，只怕比起上了大漆的木笛子还要轻便些，现在是冬天，玉石入手该有的寒气却一点都没有，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捂热，暖玉？不是，暖玉质软，也没有这么轻便！这是什么材料？沁色芽黄，笛身里仿若有珍珠细沙在缓缓流动，映着火光，再转笛子，玉质内点点星闪随光流转！这东西不简单，这已经不是暴发户行为能解释的了！更何况，这样的宝物，这就送人了？还是送给一个初次见面，仆役书童打扮的小孩？就是陶朱公再世怕也没这魄力吧！本来还想借着观看玉笛来想想应对，现在看来对面这人，更加不简单了！
想到这里，老者反倒释然了，之前的纠结无措也通通消散，对方将宝物送给书童的那一刻，其实已经证明自己一行人的底细，早就漏光了！孩子的身份也瞒不住了！事已至此，也就没必要隐藏，人家没揭穿是人家的事！没道理自己还掩耳盗铃，平白叫人家看轻了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徐公子，无功不受禄，宝物太过贵重，还请收回！阁下要离开，悉听尊便！只是我等早已盟誓，生死只如身外事，就不陪公子回程了！宁世子身份特殊，阁下无论隶属何方，我等都不会分开！还请公子见谅！”章师拿起笛子，欠身往前，将笛子轻轻放在火堆边的蒲团上，又向鹏举和吴六顺的方向摇了摇手，退回到孩童身侧，宁宁眼见章师将玉笛送回，虽然满脸的惋惜，却也没有言语，还是靠在章师身边，拉上了他垂下的右手。
看着被送回来的笛子躺在蒲团上，映着火光一闪一闪的！而左右两边三个大人都如临大敌的样子，徐维一拍脑门！失算了！这聚酯掺荧光粉材料的笛子，在自己看来是个廉价货，拿来送人结善缘刚刚好！可没想到在这里起反作用了，人家真的当成宝贝了！顺带着，还对自己的目的起了疑心！而且听这话里边的意思，这孩子还是个王世子，而且正在逃亡，明里暗里有好几波人要抢！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尴尬了，徐维感觉自己装不下去了！人家当自己是为了世子来的，刚才还用宝物试探，故意贿赂世子！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徐维觉得自己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就算说清，人家也不会信了！难办了！
难办那就干脆不办！你们觉得我用宝物试探，那我就再进一步！想到这里，徐维计上心头，抬头看向破漏的屋顶，很好，外面差不多天黑了。
他捡起笛子插在腰间，走到门口，卷起门上的帘子，慢慢踱到殿前的空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抽出笛子，想了想，吹起了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这调子古装武侠片里老有，拍电视剧的个个爱用，确实有氛围有腔调，配这个旷野雪夜刚刚好！
笛声婉转，有种无法言喻的飘渺之美，仿佛能触动人的灵魂深处，那里有对故乡的思念，又有对生命的感悟。曲调平和恬淡的意境，让人仿佛置身于明月高悬的夜晚，感受微风拂过一望无际的草原。
声音传进殿中，老者好似看到了年轻时候登高望远，站在山巅的自己，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而宁宁则是想到了乳娘，想到了自己的暖阁，想到自己离开了熟悉的一切，眼泪也自顾自的流了下来。
至于更远处的那两位，鹏举和吴六顺，也在这恬淡悠长的曲调里感到一股洗乏去困的暖意。
伴着一曲终了，最后一段一叠再一叠，重复三遍后，众人纷纷看向殿外空地上的徐公子，这时候，抢着最末一个音符，徐维慢慢转过身来，月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外面并不算是太暗，可手上的笛子就实在抢眼了！掺了荧光粉的嘛！之前被火光照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正是亮的时候！嗯！芽黄的光芒笼罩笛身，握在手上，好像连手指头都被那绵绵荧光给染的模糊了！身后白茫茫的雪地倒映着月光，徐公子好像整个人都有了一层隐隐的光圈！
都说上课转铅笔是所有现代孩子的通病，其实现在的孩子不光转笔，也转书，转球，甚至转文具盒。徐维看来也没例外，只见他迈着四方步，慢慢往破庙走了过来，手里转着荧光笛子，一边转还一边时不时抛起来再接住！每抛一下，站在最后面的吴六顺就心惊肉疼一下，“哎呀！我的天爷哩！夜明珠的笛子啊！哎呀！哎呀！这要是摔了可不得了啊！哎······”
许是嫌他呱噪，鹏举扭头瞪了老六一眼，老六立刻收声站定，不过脸还是随着徐维扔笛子在抽抽，徐维扔一下，他就抽搐一下。鹏举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一样，看着对面拿宝贝扔着玩儿，嘴角也是跟着一跳一跳的控制不住。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敢于不敢，更多的不在于这件事情本身，而在于这件事的后果！同样是转笔，两块钱的圆珠笔徐维随便转，反正不心疼，摔坏了拉倒，可要是换了他老爹送的钢笔，他就得掂量掂量了！这还只是两块钱和几百块钱的差别！这笛子在徐维看来，不过是地摊货里音质相对最好的一个，价值人民币98（要价100，还价没还下来，硬饶了2块钱搭了一个内衬毡垫的锦囊做收纳袋），但在这殿中诸人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反正吴六顺觉得，自己哪怕卖房卖地卖老婆，把全家和他自己都卖了，也凑不齐这笛子价值的一个零头！但问题是，你越不在意，你胆子越大，你反倒越能办好，两块钱的圆珠笔，徐维就从没有失过手；但要是瞻前顾后，抠抠索索，小心翼翼，通常就一定会糟！西方人管这叫黄油面包理论，也叫墨菲定律。
闲话少叙，眼看徐维已经走到殿门外不再乱抛笛子了，鹏举右手屈指一敲老六肩膀，拔腿就奔着世子去了，方才自己已经失职过一次了，不管这位怪人公子有没有恶意，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护住世子总是不该，他三两步来到世子旁边，左手挡在了世子身前。老六一愣神，便也紧随其后，绕过火堆，站在了另一边章师的身旁。
徐公子踱进殿中，不慌不忙转身放下帘子，又回头来到篝火边暖了暖手，刚刚在雪地里大装特装，等到回头进门的时候手指头都有点开始冻僵发木了，等两手都暖和了，便把笛子沿着铜环又拆成两截，从怀里掏出那个配套的锦囊，把笛子装了进去，一拉绳头锁好，绳子头上挂了个配饰，顺手把它取了下来，握在手中。
这配饰是小徐从老家街道宝石加工厂里面顺的打磨好的人工琥珀，就是柯巴树脂，和天然琥珀性质非常接近，说白了都是树脂，只不过年份不一样，琥珀是已经完全化石化的树脂，而柯巴树脂年份短，属于半化石，厂里都是认识的街道老人，这东西也不值钱，顺这一个出来倒不是为了贪便宜，纯粹是因为里面端端正正嵌了个蛾子，看着好玩。
单手托着锦囊，徐维走向章公，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章公下意识的又拱了拱手回礼。
“章公不必介怀，一个笛子，就是用来自娱而后娱人的物件，材质并不重要！而在下也并非您说的任何一方，你我当真纯属偶遇，再无其它！”说完，徐维便弯腰将手中的锦囊向宁宁递了过去道：“况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章公看不明白这徐维的做派，拧着眉头没有说话。面前徐公子将手中托着的锦囊又往宁宁面前递了递，囊边垂下的五彩丝线碰上了鹏举护在宁宁身前的左手，那壮汉倒像是被烫了一般，左手下意识的避开了。眼见章师不发话也没阻拦，宁宁便犹豫着伸出双手接了下来。
“这就对了，笛子是送给宁宁的，而诸位之前救我，都还未曾答谢，我这里有块石头，倒还算雅致，便赠与诸位赏玩，还请宁宁一并代为收下！”徐维将手中的虫珀，放在了宁宁托着的锦囊上边，直起腰来冲左右两位汉子点了点头，转身又向篝火走去，而鹏举和老六，居然也下意识的抱了抱拳。
走到篝火边挑了个蒲团，徐维就坐了下来，不坐不行了，腿上被三轮车戳破的地方虽然已经结痂，但是和垫在那里的一次性毛巾已经黏在一起了，走路的时候一步一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了！然后，他就自顾自的开始收拾铜壶，捡拾湿柴了。
看怪人公子坐定，那叫鹏举的壮汉不由得松了口气，看向宁世子，只见宁宁正把锦囊夹在肘窝，眯着一只眼，举起那块“石头”朝着篝火看。紧接着就看到宁宁突然蹦了起来：“蝴蝶！蝴蝶！这石头里面有蝴蝶！章师你看！”
宁宁把石头递到章师面前，用身子撞着章师。那章师本来正看着徐维在犹豫，被宁宁撞得一下清醒了，看向宁宁小手递上的石头，接了过来，只见这几近透明的石头，泛着金光，里面隐隐有金丝缠绕，正中间竟然有一只小小的飞蛾，半展着翅膀，几欲飞天，栩栩如生，翻过来是腹，转过来是翅，这竟真是裹在这石头中间的，一下子，章师也被迷住了，宁宁更是垫着脚，仰着头，凑过脑袋来看，而左右的鹏举和老六，也被吸引着聚了过来！
老人家老眼昏花，越是细发的东西越看不得，没一会儿，章师就眼花起来，不得不闭上双眼紧眨了几下，这才发现，身边三个脑袋都快贴在自己身上了！再抬头看向那位怪人徐公子，竟毫不在意的拨动柴火，固定着铜壶。章师老脸一红，把石头还给世子，却见左右两个大脑袋紧盯着石头跟着往下移，吴六顺甚至干脆绕过了章师贴上了世子的肩膀，眼看着两大一小三个脑袋重新聚在一起，没眼看啊！这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理会赏宝的三人，章师也来到篝火边合身坐下，徐维看向章师道：“《山海经·南山经》中提到的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丽麂水出焉，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酉阳杂俎》里提到的虎之精魄，还有民间所称琥珀，蜜蜡，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公子博闻强识，老朽佩服！琥珀昂贵，价值巨万，昔日北辽尚在时，犹是风行，甚得契丹大族喜爱，老朽年轻时，也曾见过一些，但这这虫珀，更是万中无一，堪称价值连城！如此精妙的宝物，老朽真是生平仅见！一时目塞，让公子见笑了！”
徐维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老者不必自谦，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嘴上没说话，但心里的算盘却在疯狂拨动。
“昔日”，“北辽尚在”，“契丹喜欢“？自己老家街道老街坊的宝石厂做的就是假琥珀的生意，满墙都是挂的琥珀的历史，徐维知道，宋元时期，蒙古人契丹人都是对琥珀爱不释手！这么看来，大辽完蛋了，但还没完蛋多少年！这章老头看着也就六十岁上下，看这意思，只要不是什么架空历史平行世界，我这该是到了北宋中晚期啊！嘿，有门儿了！
”不知徐公子仙乡何处？若当真不是为世子而来，何以初见面时，那般落魄打扮，让我那两个从人误会！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海涵！“
”章公这是相信在下并非与诸位为敌了？“
”不信也得信了，公子随手抛出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想来各方追索的赏银，加起来怕也抵不过这两件宝物，为挣二钱银子舍了一块金饼？这亏本的买卖，有谁会干？以公子的做派，只怕也不是个屈居人下的，所以······“
”章公高见！哈哈，不过我都说了是此地人氏！何以章公还问乡居之所？“
”公子谬赞了！这海陵城，泰州府，地狭而临江，方圆不过尔尔，柴墟更不过是个临近江口的集市，也许是老朽孤陋寡闻吧，却还不知道，此地还有这般豪门存在！“
”哦？泰州盐税天下半，这小小的海陵城，可出过不少首辅啊！怎么能说没有大族在呢！“
”公子说的是吕相，范公，韩相，晏相，还有十年前过世的富相吧？呵呵，确是老朽言语过于笃定了！这几位，确确实实曾在泰州出仕·····不过，这几位可都算不得泰州人啊！“章师朝着徐维眨了眨眼。
这徐公子维持着脸上恬淡的微笑，心里的算盘却快打冒烟了！自己历史学的可不咋地呀，当年背的书，80%都还给老师了！幸好打小就在家门口公园的”五相流芳碑“”五相树“下面玩儿，碑上的人名字还算记得牢靠！这下齐活了，吕夷简、范仲淹、韩琦、晏殊、富弼，北宋年间在泰州出的五位宰相，这老头子都给证实了，看来历史没走偏，这就是北宋中晚期了，他说富弼过世十年了，富弼哪年死来着？糟了，记不住了！就记得老头子配享太庙了！什么皇帝来着？对了，宋神宗！神宗下面是谁？宋哲宗赵煦？这是哲宗朝！不一定，赵煦早死，总共也就活了24岁，当了十几年皇帝，呀，完了完了！接下来是他弟弟宋徽宗赵佶，徽钦二宗，靖康之耻！完犊子了！这么算，北宋只剩20来年了！接下来就是乱世了！乱世人命如草芥！这可咋办啊！老子还不如穿到个架空文里呢！架空文好歹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死！现在这顶着生死簿过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还不如不知道呢！
徐维脸上的微笑瞬间维持不住了，章师眼见徐公子脸色变了，正在疑惑，却发现对面突然正襟危坐了起来，表情肃穆。
这回徐维表情可不是演的了，也不需要演：”在下确实是海陵人氏，家祖自柴墟龙窝出海，奔东海寻仙，遍访诸岛，开枝散叶！我这一枝，却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也确实是回来探亲的，只是亲人早已亡故，不过是叶落归根，留个念想罢了！在下自静海登陆，沿途颇多曲折，乃是一时不慎，车辆翻折入水！自己也确实是受了些伤，没您想的那么严重罢了！“
看徐维神情不似作伪，章师不由拱手道：”老夫孟浪了，不该勾起公子往事！还请节哀顺变吧！“
”唉！本就如此，何来孟浪之说！章公不必介怀！“徐维伸手搓了搓脸，望向墙角是三人，又回头对章师说：”既然误会业已解除！“
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裳，徐维拱手对章师道：”在下原籍海陵，后迁东海，跳岛而居，时至今日，孑然一身，重返中原，有幸遇到诸位！徐维徐懋书有礼了！“
章公也站起身来，拱手回礼：”老朽章援章致平，睦亲宅教授，忝为王子教习“
老爷子说完抬手一指，发现对面三个脑袋还凑在一起蹲在墙角，面子挂不住了，故意”嗯哼“了一声，墙角三人齐齐抬起了头，一看章师站在徐维身边看着他们，神情不郁的样子，赶紧站起来，走到篝火边，小的还好，跑过来立时行礼，两个大汉也发觉自己丢人了，一个撇着嘴，一个挠着头，站定了低头抱拳，脑袋都恨不得抵到胸腔了。
”让公子见笑了！这位是马升马鹏举，国公府校尉，这是吴六顺，国公府侍卫“章公一一介绍，最后牵着宁宁的手看向徐维：”这是大行神宗皇帝幼子，祈国公进永宁郡王，武安军节度使。“
徐维扬起笑脸，一一见礼，宁宁也见机拱手道：”我叫赵偲！“
见宁宁赵偲将琥珀收入锦囊重新拉好，众人在篝火前坐定。
徐维问：”小王爷既已进了永宁郡王，何以诸位还叫王爷世子？因为原封祈国公？鹏举兄和六顺兄弟也是以国公府从人相称，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吗？“
见鹏举和六顺同时抬起头看向章师，徐维又对章师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章师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今上为大行神宗皇帝第六子，宁宁是神宗最幼的第十四子，刚由祈国公进永宁郡王，尚未安排停当，当今官家长子夭折，暂无子嗣，有传言，官家一向身子不佳，近日更是···“
徐维点了点头，明白了，又是挣皇位排除异己的老传统作祟啊！
”可知对头是谁？“
章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拿不准？这么说可能不止一个？“
这回章师点头了。
”偌大的郡王府，哪怕是国公府，怎的就您三位护着小王爷？“
”国公府起火，章师不敢轻信从人，只拉了我大哥，其它侍卫都在救火，胡乱奔走之下，我大哥要召集队伍，却险些被刺，当时身边能信得过的自家兄弟，只剩我和张弛兄弟两个，只能护着小王爷先走，五日前行至楚州，又遇刺客，张弛兄弟奋勇断后，也没了！“吴六顺接下了话柄。
”你们救我的时候，我还晕乎着，隐约记得好像是个爬犁，你们没有马车？牛车也没有？“徐维继续问道。
”原来倒是有马车，在楚州逃命的时候，车轴断了，车辆翻覆，还压死了一匹马，所幸小王爷和章师没受什么伤！“吴六顺无奈的说。
”那马呢？马也没有了吗？“
”原来五个人，四匹马，张弛兄弟没逃出来丢了一匹，马车压死了一匹，剩下两匹，其中一匹驽马还好，本就是拉车用的，另一匹是战马，行至伍佑，盐场周边多有守军，战马屁股上有国公府的烫纹，太显眼了，只好舍弃了！“
”所以你们四个人只剩一匹拉车的驽马？然后还没有马车？“徐维瞪大了眼。
吴六顺无奈的点点头。
”那这最后一匹马呢？也没见你牵到庙里啊，也不在前院啊！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一片是滩涂沙地，碱大盐多，种不得庄稼，前些年更是老有涝灾，周边人都走光了，或者至少往北向府城地势高的那边迁了，要不然这庙也不会废弃了，离得最近有人烟的就是江边的渡口和柴墟了，远着呢！您看这外面除了一片树林子还有啥？一片旷野，真要有人那早就发现了！若不是人迹罕至，我们也不会如此松懈，周边但凡有个村落，就凭公子刚刚吹笛子那么大的动静，我早就扔飞刀了！”吴六顺继续说，“马我给栓后院了，本来想放前面杉树林里，杉树下面本来就不长草，这大雪一下地上更是啥都没了，我们也没有草料，我看后院本来应该是这庙里的菜地，虽然也撂荒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扒开雪，倒是还有些野菘菜，就给马放那儿了！“
”那几位接下来怎么打算？“这次的问题，徐维是抬头看了一圈问的，这话既是在问众人，也是在提醒自己，无论眼下小王爷一方，还是自己，既然都已经沦落至此，不管是小王爷争位还是自己要躲避乱世，怎么走下去才是真的，其它都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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