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了

1938春,位于黎原城中西北处的中央银行早已被临时征用为二十八师司令部了。此刻,附近街道和银行门口早已被警卫营的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警卫起来,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司令部里的人员进进出出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此刻,师长程进云看着沙盘若有所思。沙盘上的黎原早已插上代表二十八师的国军军旗,而代表龟山旅团的日军军旗刚刚已经被作战参谋从龙塘镇拔下插在了亲平镇的位置上,而亲平镇距离黎原已不过八十里了,此刻一支川军的独立旅正在那里艰难阻击,企图延缓日军的进军速度为黎原守军赢得部署时间。

那支川军独立旅装备差,编制不满员,战斗力低下。正是程进云这样的正儿八经中央军,天子门生口中不屑一顾的“杂牌军”。可就是这样一支号称一个旅实际只有一个半团的杂牌军居然在亲平镇用手中差的不能再差的武器死死拖住日军一天一夜。面对刚从华北方面军南调的号称“利剑”的龟山旅团,其惨烈程度和结果可想而知,可见,中国军人的抗战决心,哪怕是死,哪怕是全军覆没也要战斗到底。

而作为二十八师的师长,程进云知道,自己除了拼死力战,坚守黎原已别无选择。第一兵团司令薛岳给他下的命令是坚守黎原七天,而程进云并没有打算后退一步。他知道,亲平镇是黎原的屏障,而黎原是武汉的屏障。黎原的得失,对局势的影响程进云深切知晓。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一开始便是决战,是二十八师和龟山旅团的决战。而龟山旅团的实力程进云着实明白。攻济南,占上海,屠南京,龟山旅团一直是急先锋,开战以来横行无忌,少有对手,非常矫狂。此次为了加大攻占黎原的胜算,十一军司令官岗村宁次又抽调精兵补充进去,全旅团共有二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一个工兵联队,二个机枪大队及一个辎重兵大队,全旅团近万人,是实实在在的一等一的加强旅团。

作为黄埔军校二期毕业的高材生,程进云并不畏惧这个所谓的“利剑”。程进云军校毕业后从排长干起,凭借自身的才干和长官的赏识十年之间从一个排长一跃成为二十八师的师长,可谓战功赫赫,身先士卒。独特的军人气质和爱兵如子,赏罚分明的带兵方式让程进云身边聚集着一批衷心佩服,忠心耿耿的“粉丝”。他们跟随着程进云在上海,在南京,在徐州出生入死,不计生死的和日军殊死相博。而这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铁血部队也因此成为响当当的王牌部队。这一切,薛岳看在眼里。所以才将守卫黎原的重任交到程进云和他的二十八师手上。当时薛岳拍着程进云的肩膀是这样说的“岗村以为用了个龟山旅团黎原他就志在必得?他算盘打错了,这回我用你程进云跟他王牌对王牌,黎原一定不能丢”。程进云记忆犹新。

“师座,喝口水吧”说这话的是二十八师参谋长何静功少将。程进云停止了思考,接过水杯。何静功笑了笑“来吧,我们堂堂中央军二十八师也不是吃素的,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对视,会心一笑。

何静功是何许人也?其实论资历并不比程进云低。何静功同样毕业于黄埔军校,而且还是一期。可是为什么一期的何静功反而给二期的师弟程进云当参谋长呢?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作为一期的同学,胡宗南,杜律明,李玉堂,汤恩伯,陈明仁等最次的也做到了师长,而胡宗南早已做到了一战区副司令,麾下三个集团军二十多万精锐,镇守西安。那个汤恩伯早已是二十军团的司令,带兵也十多万,而且麾下三个军皆是校长最看重的王牌部队。至于几个月前的藤县保卫战,台儿庄战役,汤司令的表现一直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不过,在川军眼里,汤怕是被他们恨到骨子里去了。李宗仁长官那么好的脾气也恨不能将姓汤的枪毙。这里不赘述了。

何静功显然进步有点慢。怎么说呢,性格使然。何静功洁身自好,性格直率,又不愿去搞官场那一套,不愿同流合污自然就受到排挤,光上校就当了七八年。

一直调来调去都不受待见。一期的都成了将官,他还是上校,二期的都当了将军了,他还是上校。就是这么悲催。后来几经波折调到了二十八师和程进云做起来搭档,没想到二人“臭味相投,”一下子就有了英雄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在管理军队上他们志趣相同,互相尊重,互相请教。私底下二个人关系也是非常好的。何静功性格直爽,脾气崛犟很少有聊得来的朋友。可是跟程进云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何静功从来不摆学长的架子,程进云也不拿师长的职务来压他。就这样,程何二人在公成了配合默契的搭档,在私成了心意相通的挚友。

眼看龟山旅团气势汹汹的向黎原杀来,黎原这座千年古城就将毁于一旦,百姓即将流离失所,战争的阴云又将笼罩在这里,程进云痛心不已。

“能不能把主力都布置在老虎山,阻止日军进城,别把黎原打烂,毕竟是千年古城”这句话说完程进云都觉得好笑。

千年古城又何止一个黎原?北平,南京怎么样?济南,徐州,太原,开封又怎么样?你能跟日本人去说“这里是座古城,我们换个地方打吧?“日本人的飞机大炮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山河破碎?哪里不是尸横遍野?对于这场侵略者强加给我们的战争,我们除了抗战到底,浴血奋战。中华民族还有别的选择吗?

来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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