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雷神

翌日午后,按照常规做工后,在餐厅用毕餐食,犯人们有权在操场上自由活动半小时。

刘华强漫步至宽阔的操场上,首次在明亮的日光下全面审视第八分监区的布局:围绕操场的东南西北方向分布着一排排建筑,自己居住的牢房位于东侧,北边是犯人劳动车间,而南、西两侧则是犯人监舍区域,从外围的监控设施来看,这些区域明显更为严密复杂,应属重犯监区,传闻中的雷神与“百胜四虎”或许就被关押在那里,与东楼这边的放风和工作时间错开,难以碰面。

就在此刻,刘华强的视线被一座独特的建筑所吸引。

那是一座古老的高塔,高度至少相当于七层楼房,孤立于操场西北角,塔身上镶嵌着一些狭小的石窗,大到连头部都无法探出,整体形态酷似古代战争时期的碉堡,却又更高峻一些。

塔基下方设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门外三米处悬挂着一块严禁靠近的警示标志。

刘华强好奇心起,见班长高云擦拭着嘴角从身边走过,立刻抓住机会询问:“班长,那座塔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那么老旧,为何不拆除呢?”

高云望了望那座塔,回答道:“哦,你是说那个‘死塔’吧,正好借此机会告诉你一条规矩,那地方你可千万不能过去。”

刘华强越发感到惊奇:“死塔?这个名字挺诡异,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高云拉着他来到操场边的花坛坐下,指点着那座高塔介绍道:“这塔的历史可是相当悠久了,刘华强,你知道吗,早在国民政府时期,西山监狱就已经存在,那时它是周边几个省份最著名、管理最为森严的监狱,不少重犯都被关押于此。”

刘华强听说过西山监狱历史久远,现今的建筑均为新建,于是点了点头,追问道:“那这座塔与现在的监狱有什么关联呢?”

高云解释道:“关联可大了,这座塔以前是用来关押那些最为棘手的重犯,一旦被关进这座塔,犯人只有两种结局,一是执行死刑,二是终身监禁,永无出头之日,因此得名‘死塔’。”

刘华强听后豁然开朗,他凝视着这座寂静无声、毫无生机的高塔,不禁问道:“那这座塔里现在还关着犯人吗?”

高云确认道:“是的,据说里面还关着一个人,已经在那里度过了五六十年,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也不清楚他到底犯了何事,不过既然被关在这座塔里,背景一定非同寻常。”

高云告诫道:“刘华强,你千万不能靠近那座塔,否则将会遭受极为严厉的惩罚。”

刘华强对塔中关押的人并不感兴趣,便点头表示知晓。

此时,高云望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提醒道:“刘华强,我即将刑满出狱,而你还年轻,权当我多管闲事吧。在这监狱里,拳头并不是最有力的武器,尤其你孤身一人,早晚要吃亏。我劝你学我一样,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平平安安服刑,说不定还能争取减刑。你看那乌龟,懂得适时缩头,才能活得长久。”

此时,大黑哥的几名手下也从餐厅走出,目光炯炯地盯着这边,高云不敢多言,匆匆起身离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监狱内并无异常发生。直到月中,工艺盒的生产任务顺利完成,且提前了工期,狱警宣布下午犯人们可以在操场上自由活动,晚餐还将额外加两道菜。

下午时分,阳光明媚,第八分监区东南西三个监舍的犯人齐聚操场,打球、聊天,场面十分热闹。

操场一侧设有小卖部,此刻排起了长队,大多数犯人购买的是香烟,操场上随处可见或站或蹲、吞云吐雾的犯人身影。而值守的狱警似乎放松了警惕,远离犯人,轻松地聊着天,丝毫没有留意犯人们的举动。

刘华强静静地坐在篮球架下等待,无论是陈文智还是高云此刻都不敢接近他,他自己也明白,今天可能是雷神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不久之后,两名面目狰狞的犯人走过来,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言道:“你就是刘华强吧,起来,雷神要见你。”

刘华强心中明白,该来的终究会来,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跟着那两名犯人前行。

在两名犯人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操场西侧的一个隐蔽花坛旁,这里是距离狱警最远的位置,且枝叶茂密,可以说是整个操场唯一的视线盲区,即便这里发生了什么,短时间内也不会被人察觉。

刚接近花坛,一群犯人簇拥而来,有的打着羽毛球,有的围观喝彩,有的则在旁边聊天,他们的人影交织在一起,恰好将花坛遮蔽得严严实实,哪怕在那里发生命案,短时间内也难以被发现。

此刻,刘华强已紧握拳头,心中发誓,无论对手多么可怕,他都不会屈服低头。

高云也许是对的,乌龟遇事缩头得以长久存活,但他刘华强却坚信,如果一味像乌龟那样缩头,即使活得很长又有什么意义?世间有许多人像高云那样选择忍耐,但他刘华强绝不如此,绝不会。

绕过花台,刘华强的视线锁定在一群特殊的犯人中,很快,他的目光被一个特定的目标牢牢吸引。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尽管年逾五十,但体魄依旧健硕,面容满布横肉,眉梢稀疏,一对锐利如鹰隼般的小三角眼放射出凶悍的光芒,俨然一副典型的江湖匪首形象。

这位男子并未坐在寻常板凳上,而是以一个四肢伏地的犯人为垫,如同一只臣服的犬只,趴跪在地上承受着他的重量。男子稳稳坐在犯人的腰部,那双充满杀气的三角眼冷冷地凝视着刘华强。

无需任何人点明,刘华强已然意识到,眼前这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正是昔日百胜帮的副帮主,如今在第八分监区乃至整个西山监狱中赫赫有名的雷金霸。

尽管时光荏苒,十余载的牢狱生涯并未消磨掉他骨子里的暴虐与狠毒。

在看清雷金霸的同时,刘华强迅速将视线扫向他的左右。只见他身边左右各站着四位年轻人,年龄介于二三十岁之间,左侧是一高一矮的两人,右侧则是一胖一瘦的组合,尽管四人身形面貌各有差异,但均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凶悍之气。

这四位便是雷金霸麾下的四大金刚,人称“百胜四虎”的“铁拳”阿炳、“快刀”朱二、“斧爷”王宝以及“长腿”孙兴。

在这四虎之前,尚有五六名犯人伫立,他们的气势显然逊色不少,不过也只是雷金霸座下的普通喽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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