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泛滥的水祸让饥饿和瘟疫蔓延在整个县城,街头无人认领的饿殍到处都是,不时从阴暗窄巷里潜出的身影拖着一具尸体就消失不见。
此一时间除了官家的戒律堂,仍有屋舍的良家子是断然不敢随意出门的。
二狗躲在已经被水泡的腐烂的木门后,心中无比纠结,残破房屋里妹子的小声哭泣和母亲虚弱的哀叹让他无比难熬,但却又无论如何都拿不起地上的刀子。
白天经历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朱哥被开膛破肚的模样直到现在还让他隐隐做呕。
他努力站起身来,透过漏风的窗户往里看去,屋内漆黑无比,娘亲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微弱的气息让他放下心来。
妹妹的眼眸盯着自己,煎熬着自己的心。他伸出头往巷子里看看,咬了咬牙
“娘的!拼了!不就是一具河飘子么!!!”
当他抬脚往出迈步那一瞬间,一滴冷汗就从额角滴了下来,一身的鸡皮疙瘩从脖颈上的那一抹寒芒传遍了全身,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的余光只瞥见一柄红色的刀芒...以及裹满了鳞片的手掌,他顿时心里一沉
“这大半夜的出门去,是又要杀人了?!”
那声音冰冷下压抑着某种东西,不含一丝温度,二狗没有片刻犹豫就直接跪了下来!心里积蓄的复杂情感化作哀嚎
“大哥!我不敢呐,我真的不敢!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妹子和我妈都在里面,已经饿的没人样了,所有粮食都给我吃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只想要点吃的啊!”
二狗带着哭腔,但持刀而立的唐怀安面对这个曾对他意欲下杀手的人,却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他将刀子微微挪开一些,就这,刀上的血气已经让二狗的脖颈渗血,唐怀安持刀的手臂有些颤抖,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此时有些狰狞,无形的血气让他情绪不稳,他声音低沉的问
“告诉我,你在哪找到的我?这是哪?还有周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你的命就在我的手里!”
一番威吓之下,二狗咽了咽唾沫开始讲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原来,七日前,一番大水夜袭清河县,让清河县内泛滥洪灾,更可怕的是这秋日粮熟的城外农田也被淹没殆尽,一时之间没了粮食。城内死伤无数,又闹了饥荒,二狗家里也是如此。昨日在街上乞讨遇见邻家朱哥,被其说服要杀人取肉来吃,这才从河里捞出了河飘子,而这河飘子就是唐怀安了。
听毕,唐怀安皱着眉头,心里也一时没了着落,线索在这里断掉,他消失的记忆应许是无法追寻了,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还在跪在原地不断磕头的二狗,此时眼泪已经淌在衣裳之上。
唐怀安收回刀别在腰间,此时的他眼中,二狗身上的幽幽血气已经消散殆尽,他感受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了。
就在此时,唐怀安突然看向自己的因为持血刀而长满鳞片的手掌,在他收刀的一瞬间,二狗身上突然有一股淡淡的淡白雾气飘然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而二狗却全然不知。
当那一股股雾气进入身体之后,在自己经脉的流转之中被转化为更为凝滞的白色能量,在他手中那柄本不甚容易控制的血刀,突然变得听话了起来,而那鳞片也慢慢消退。他有了些猜测,凭借着他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他喃喃道
“这能量像是来源于他对我产生的情绪?恐惧...不,不是,如果是的话白日里就应该会有,应该是对于我饶恕他的感恩情绪,这东西能被我的身体吸收,仿佛是浑然天成,这是我身份的线索,而且还能压制我体内其余的力量!”
于是他思忖一番开口道
“起来吧,你也不是恶人,无非是被那胖子教唆了。屋子里.....”
“屋里老娘和妹子,已经快不行了,我这才想去弄具尸体...”
二狗几近哭号,但扭头去看屋里又强忍下来。唐怀安感受到那屋内传来的死气,侧步走了进去,站在窗口看向屋内,二狗则跪着跟在后面。唐怀安冷声说道:
“官府不管么?就没有施粥的地方?”
“官家的粮食都分派下去,层层盘剥哪能到我们手里。也就是有些富户会施粥,可那么多人,我实在是抢不到啊!”
唐怀安皱起了眉头
“你可知这倾吞官家粮食的是谁?”
二狗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是那狗日的张继贤!他是主事的,施粥就往里只放水不放米!”
一时间,唐怀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的眼里更多的是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死气。这些死气在他在城中穿梭之时并不少见,他也由一开始的惊惧、惶恐逐渐适应下来。
他此时需要衡量,衡量这一次尝试需要付出的代价与回报,毕竟,面对这个超凡的世界,任何的决定都会有十足的风险。
良久,他冷笑出声,将腰间的血刀掏了出来,这柄刀锋颤抖着,从他拿起之时,就是心中杀念缠绕,而他又无法将其舍弃,因为不仅自己需要它来防身,而且那缠绕于刀柄之上的幽幽血气已经渗入了他的手臂,那些鳞片以及与那刀合为一体。
而现如今二狗提供的一些白色能量也只是暂时压制,出于对自己的考量以及对身份的追寻,他必须要赌
他知道,如果不另寻手段解决目前的困局,自己的下场将于那朱胖子一般无二。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豪赌,用杀人夺粮的方式,换自己的一条路,探寻自身的秘密。
当这个念头打定,他心里也没有来由的产生了不忍和愤怒,这一路上的尸体和苦难见的有些多,而他又能切实体会到缠绕在普通人身周几乎凝为实质的情绪。
二狗的悲愤、恐惧。屋子内的浓郁死气与痛苦。
这让他有些好奇,他要去看看这个世道恶到了什么程度,他也接受,自己来到这里,总归是有些原由,也许,就该是他来做这些事情,毕竟这世道也给了他这个能力。
他看着手中的血刀,感受着身体里涌动着的力量,冷笑着。
顺着这层想法,他要去那贪官家里好好看看!对于恶人,做些恶事!
“我帮你找粮食,你给我带路,敢么?”
二狗眼神畏畏缩缩,似有犹豫
“可....他们有术法,而且人多,你?”
唐怀安指了指屋内,没有回头,提着刀出门,就继续往巷外走去了,只是道了一句
“那就眼看着他们饿死?”
二狗沉默了,是啊,就看着他们饿死吗?他的亲人就该这样吗?自己都想去吃尸体了,为什么不敢去拼一回呢?就算是咬,也要刁下一块肉来!看着唐怀安信步走到巷口,二狗这才快步跟上
“哥,我叫二狗”
“唐怀安!”
“那我叫你怀安哥!”
两人声音渐弱,很快不见身影,只是唐怀安此时心里已经明了,因为此时,二狗身上的白气正不断地进入自己的身体,他,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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