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路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呢?
仍然放不下这个闭环,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回到这一天了。
海历70 698八月十日,境外的天灾才结束不久,法姆.拉塔尔即将迎来它发车的日子。又走到今天这一步,最终又要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可能我们都厌烦了吧,但这一切最终只能由我来承受,毕竟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当车轮转动的时候,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敌人了。每次都在祈祷那辆列车能将我带向我所希望的彼方,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是一个逐渐失去的故事,用尽一切去挽留彼此。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走下去么?我再一次询问到自己。
期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期待带来的喜悦却远比得到充实许多。一次次的旅途中我渐渐学会了这点。起初,重逢前的期待支撑着我一遍遍地重读这个故事,或许再多经历一个细节,结局就会不同。
可这种期盼也早已被现实磨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自我麻醉罢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重读这个故事了。就算早已知晓结局,就算最终会失去,但失去的途中至少我们曾经还拥有过。可能我真正想重温的,只是那段时光吧。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这是早已做好决定的事,我可以做你们口中的坏人,心甘情愿。只要能将这一路的遗憾释怀,我就别无怨言了。
耳边嘈杂的话语已经不容我再忽视,边境伯夫人不知何时端举酒杯站在对面,“男爵大人,今天的这个宴会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仅一句话也不表示,连脸色也这么凝重,哪里不舒服么?”
略带歉意的欠身“抱歉扰了您的雅兴,我只是在想心事而已。服务员,给我这里再添两杯。”
其实我并不是很擅长在社交场合交谈,但承受过无数次将我击溃的结局之后,原先令我感到奢侈的微笑不知为何也已轻车熟路了。
这里是极北的兰塞拉尔宴会厅,人们正在祝贺拉塔尔的通车仪式。而我作为拉塔尔的持有者,自然而然地被邀请到这里。
我对眼前的妇人印象并不是很好,当铁路架设到边境,我们想要取得道路租借权时曾受到她的百般阻挠。只有之后她意识到拉塔尔能带来经济利益时,她才终于同意和我们合作。只是这些不满无法当面说破而已,毕竟在极北,领地主拥有自己的部队是合法的。
“毕克霍夫,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一声低沉的声音这时介入道。
循声望去,说话的老者已经缓步向这里走来。那是极北声望最高的将军,同时也是极北权力的顶点。或许作为家主,我是该好好结交这位将军,如果之后他还活着的话。
“将军,我马上就要去车站剪彩了,那之后拉塔尔的足迹将遍布极北全境,您的展望即将成为现实。”我随即礼貌地向他回应。
“那就再好不过了,诺扎利亚那老头不知道哪来的运气能遇到你这么出息的养子。等这次仪式后,我向议会那边知会一声,以你的贡献,晋升个伯爵不成问题。那时候首都的经济命脉都将掌握在你们诺扎利亚家了吧,我家犬子那点军火生意还得你多关照了,哈哈!”
他仍然意识不到潜在的危机,有时候我也会为他们感到悲哀。整个极北都将会成为我计划的牺牲品,可即使重来了无数回,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机会,他们也都甘愿死在欲望的陷阱中。
这就是极北,傲慢,怠惰。极北多山,冻土覆盖了城市外的所有地界。政府用了七十多年,顶着巨大的压力也要修建通往各个城市的巨大铁路网。那条铁路最终用人命堆砌而成,虽然我沦为了众矢之的,但相对的,政府也逐渐失去了民心。中央军队本就松散,加上出生的贵族越来越多,使他们有机会不断划分势力范围,即使极北拥有幻境最大的版图,权力也早被分散成一盘散沙。羸弱的皇室完全沦为议会的工具,就算我不介入,一场变革迟早也会席卷这里吧。
那场变革,由于拉塔尔的出现而加快了进程。通车有人赞成,自然也会有人反对。反对者的队伍,则是极北腐朽统治下的产物。
极北的政治我并不关心,我在意的只有拉塔尔是否能在这场风暴中幸免。极北是幻境中唯一的无魔领域,而拉塔尔则是我摧毁无魔这个桎梏的唯一手段了。
时间快到了,享受你们最后的宁静吧。
“将军,等通车仪式结束后这些自然不是问题。但你也知道,叛军的队伍开始有动作了,可军方好像并没有什么措施呢。我一介商人,没有军方的保护总觉得放心不下。”
“还以为什么事,安全这点不用担心,因为涉及到军方机密,你才觉得没有措施。你马上要去剪彩了,告诉你也无妨。这回试坐的乘客早就决定好了,全是些特种作战部队的便衣,好降低那些叛军的戒心,就算他们识破也不要紧,列车运行全程都有狮鹫编队跟飞,且列车每个停留站点都设有狙击手,其余的就不方便细说了。他们没那个胆量自然最好,但要是真敢轻举妄动的话定是有来无回。”
一旁的国王悄悄地瞄向这边,与我的目光对上后又迅速地撇开视线,继续与他人交谈着。他知道我背后的行动,却没有告诉给议会。商人没有权力,如果议会知道我也有部队的话,他们大可以对我出兵。要是事情真这样发展的话确实很麻烦,我先前所做的规划将全部付诸东流。但他是不会那样做的,因为他是极北的国王。他也可以说是这里最有能力的人了,只可惜,他是极北的国王。
我略微叹口气,却又只能陪笑,“那就仰仗您了。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要前去车站,回来再接着聊。”
宴会天天于此举行,很不巧的,我成为了今天的主角。更不巧的,是以商人的身份。虽然诺扎利亚家一直在示弱,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我们至少还能在接下来的变革中存活。而他们那些旧时代的党羽连同体系将要永眠在这冻土之下了。
走出宴会厅,仍然是不停的风雪,依旧是那样的寒冷。进来前还是徐徐的细雪,但此时飘扬的白雪漫天而下,视野中尽数被白色占据。唯一有色彩的,只有远处雪山山腰上裸露的冻土,以及雪山下隐约可见绵延到天边的铁路。天气突然变得糟糕了起来,接下来很可能有一场暴风雪。可通车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看向脚下厚厚的积雪,下面应该已经藏有尸体。宴会厅中已经有流血事件,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车轮的前进。
“家主,你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先把大衣穿上吧。”
身后传来婕列娜的声音,刚刚在宴会厅她一言不发,只是跟随在我身后,我甚至差点忘了她的存在。
“不必。”我没有什么好留给她的,就暂且将这一小份温暖存在这里吧。我从她的手里接过大衣为她披上,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想要推脱,但被我拒绝了。“虽然这是我的衣服,但和你也挺般配的,很成熟呢。”
她没有说话,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前线情况呢?”
一谈到正事,她立刻恢复到原先的冷静。
“他们暂时还未对车站进行渗透,我们也已派出人手,一有异常情况将立刻汇报并及时排除。”
“还有什么情报么?”
“探子刚才传回消息,敌方已经开始与狮鹫编队交手,如您所料,敌方压倒性优势。他们那边聘请了驯兽师,估计不久狮鹫的控制权就将完全转移。”
“无所谓,一切按原定计划进行。还有,以个人名义租借各关隘的城门控制权,以及对沿线靠山路段提前安排人手驻扎。这次的剪彩仪式就让替身出席吧。”
“明白。”
“对了,”我将头转向后方,视线与婕列娜的重合,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我出什么意外的话,诺扎利亚家就要交给你带领了。遗嘱就放在你狙击位点后的矿洞里,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记得去找一下吧。”
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波动,“请不要再用这样的玩笑试探我的忠心了,这是对我不信任的表现。”
我苦涩地笑笑,“怎么会,所有家臣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望向她那张除了基本没有什么表情,其余堪称惊艳的脸庞“就这样吧,记着就行,但这不是玩笑。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您这是要…?”
“对,看来这一次,我要亲自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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