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山洞外虽然雪已经没下了,但冷冽的风依旧不减。出于寒冷,或是那不好的预感,身体径自微微颤抖。
原本应该在黄昏时分经过圣山的拉塔尔突然停下,雪崩计划不得不延迟。我强迫自己不往坏处想,但第一阶段急袭任务时,派去的兵力全部牺牲,这回的停车很难不让人怀疑毕克霍夫是否已经察觉了什么。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仍没有情报说拉塔尔会转移路线,我们只能在圣山继续等待。
眉头紧锁,闭目思考时,传讯机传来响声,接通:
“令,拉塔尔刚刚发车,到圣山估计只要半个小时。”
我迟疑了片刻,看来是我多虑了。“嗯,”我从地上坐起“你先撤回来吧,这时候避免与他们直接接触,免得生疑。”
还有半小时,就可以给冻土下的亡魂一个交代,内心的感受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波澜壮阔,而是没有泛起波纹般的平静,平静下的暗流中还隐藏着新的担忧与不安。
这次圣山的任务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三个队员参与。放下传讯机的听筒,我的预感向来很准,这可能是我最后的几个指令了。但我从未像此刻这样,如此清晰地知晓自己要做什么。
“出发吧,去给这一切画上句点。”
即使眼前是无边的黑暗,但我一直坚信,这世上会有一处地方,也许就在身后,依然会有阳光照耀。我想守护的就是那仅存的,温暖的一片净土。对我而言,使我站上战场的是亲人的哭泣,不甘的呐喊,以及对明天的渴望。自从毕克霍夫接管诺扎利亚家,政府就像被洗脑般不顾一切地征调工人,过去的七十年里所有平民被强行拉去开山架桥,不计其数的人因此而死,最终换来的只有一条冰冷的铁道,贵族的贪婪,和剩下人的苟延残喘。
直到歇格基里的出现,我才有决心反抗。她是代表平民的议员,本可以一直在权力阶级安乐下去,但她却选择与我们一伍。连进入体制内的议员都自愿退出议会,与上层为敌,我还有什么理由一直懦弱下去呢。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极北的公主。但正因为是公主,没有经历过我们的遭遇,她才会和我意见不合吧。早些时候她派人来交涉过,好像她自己也去和贵族交涉了。但结果显而易见,车轮已经开始转动,只有这一方法能够阻止了。
选址工作早在黄昏前就已做好,但在雪里提前埋放炸药有可能会受潮,所以我们才从黄昏一直焦虑地等到现在。
引爆完炸药后,雪崩会将拉塔尔掩埋,之后便是和诺扎利亚家的总对决。不知道歇格基里那边怎么样,现在议会应该处于战火中了吧。她即使再怎么反感自己的家庭,身上流淌的也依旧是巴斯蒂安家的血,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极北的这两片战场,不都是我们为了心中想守护的事物,而不得不开辟的么。就算我倒下了,也还有你呢。所以千万别死啊,歇格基里。
走出洞外,气温依旧很低,积雪甚至没过了膝盖。上空不知何时被抹上了漫天绚丽的极光,星河巧妙地嵌在光幕的裙摆中,夜晚被这跃动的光影点亮。动人心弦,但我没有时间去驻足欣赏。
在这样的环境中行动很不便,移动时脚下发出的嚓嚓声令心情更加沉重。这是个静谧的夜晚,没有人愿意说话。最后的几分钟宁静了,好好享受一下吧。即使拉塔尔被毁,也没有人会为此欢呼。我们失去了很多珍视的东西,压抑的太久,背负的事物太多,太沉重了。这一切因拉塔尔而起,却不会因拉塔尔的毁灭而终。这些队员也都清楚,拉塔尔被毁意味着什么。接下来与诺扎利亚家的战争,我们仍然要重复失去的这个过程,直到双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为止,一无所有。又有什么所谓的赢家呢。但这就是战争,没有人想要这样的结果,却只能任其发生,无力阻止。
心情焦虑不安,传入耳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烦躁起来。我们四个人行走时积雪发出的嚓嚓声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急促,可我们仍以平常的速度前行。这声音像是一种信号,我们一路手扶裸岩上山,这在方便我们上山的同时,也会丢失岩石后的视野。而脚步声突然变得无序,急促,如果不是因为加快速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示意后面的队员停下脚步,他们也多少察觉到了异样。
将全身感知集中于耳部,果然,岩石后面存在另一个脚步声。很显然,他也知道我们在试探。当我们停下脚步后,他反应很快,也立即停下了动作。但我仍捕捉到了他收回步子时发出的微微声响。
被人跟踪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至少不怀好意。最坏的情况就是,此刻离我们只有一个岩石的距离上,毕克霍夫正悄无声息地追踪我们至此。
还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总不会每次都恰巧发生最坏的情况吧。
但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没做好面对的准备罢了。能做到让我们都没有发觉,又有跟踪我们理由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大脑飞速运转,不祥的预感又得到了应验。可他为什么只是跟踪,不直接动手呢?大概是因为第一次交手,双方都没有把握吧,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只是这第一次就要关乎到性命了。
“如果到时候我还没回来,就直接引爆炸药吧,至少能将他一起埋葬。”
交代完事宜后,我选择绕道。现如今只能我去拖住毕克霍夫。手枪里仅有七颗子弹,打完没有时间更换弹夹。想杀死他肯定是不够的。已经做好觉悟,生死什么的早就抛之脑后。
玄冰,寒气在手中凝结,周围的热量迅速被剥夺,体温直线下降,凝结而成的冰核不断成型,幻化为刃,霜在劈尖处不断落下,像刀尖上的琉光。
那是用圣山的心脏,冰窟中的玄冰打造的刀,千年不化。玄冰会持续吸走周围所有的热量,包括体温。虽然有被冻死的风险,但眼下这是对抗毕克霍夫唯一的手段。
深呼一口气,吐出的白雾瞬间被冻成冰碴,倾斜地往下掉落。我深知与他的这一战终究会来,只不过是时间上的快慢罢了。
缓缓顺着脚印,已经能看到前面一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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