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晴仍未清醒,村雨还有海问香在与苍狼纠缠着,我只能抱起昏迷的净晴转移至稍远处。另一队人马快赶到了,速战速决吧,要尽快赶到他们那里。
处理苍狼本应该是我的工作,得承认是我失职了。但毕竟连村雨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我失手一次似乎也无可厚非?
“恕我不能久陪。先行一步,净晴。”
我赶到他们交战的地点,周围的亚人潮被巨浪卷走,村雨正和苍狼殊死搏斗。村雨轻敌了,之前的一击并没有毙命,导致现在她的仇恨高于海问香。她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那只苍狼的毛发极为坚硬,我仅仅只是在它胸上留下一道伤口,就被它逃到了这里。
海问香在村雨背后歌唱着,为她附上各种祝福效果。现在她们的组合看上去处于上风,但仍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村雨在这种环境并不能持久作战。
“力天使,八翼。”村雨背后的刀刃还在继续增加,算上手中的笑面,她现在同时挥舞着九把刀在战斗。迄今为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开出八翼,这在视觉上还真是震撼啊,能这么精细地控制所有刀剑的轨迹,在这种情况下动作还能像呼吸般有条不紊,甚至脚步都如舞蹈般优雅。力量感、速度与柔韧性俱存,大开大合,恰到好处。同为用剑的我甘拜下风。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踏上剑身,御剑飞至苍狼的斜上方。如我所料,它直接忽视了对村雨的仇恨,瞬间调转出爪的方向,猛地向我抓来。
很记仇嘛。向后空翻,角度刚好躲过这次的爪击,期间甚至能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声音。空中有一瞬间我与它对视着,能清楚地感受到它满溢的怒气。它胸口上的伤痕清晰可见,随着它的呼吸隐隐能看到血迹深处的肌肉组织,想必那一定很痛吧。落地之前召唤出下一把剑握住,以此施术让上一把剑继续朝狼人的伤口处刺去。
天引——
“万剑!”
那把剑在空中四散分开,化为一根根细针并迅速生长,无数利剑笔直地刺向苍狼。这些剑都是上古名家所铸,尽数封印在我体内的剑冢之中。它用小臂护住前胸,坚硬的毛发可以抵挡大部分剑的攻击,仅有一小部分能造成伤害。那毛发对物理攻击的抗性几乎到达峰值,对付这种敌人还是法系妖术士来处理比较好,可队伍里仅有两个妖术士,克拉徳双修,但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他,而我却又只精通物系。之前失手也是因为这毛发,最终才没能留下致命伤,只是在它胸上留下一道刀口。
“你看到净晴了没有?”村雨趁着苍狼被攻击的空隙调整呼吸,大口喘气着向我发问。
“我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了,放心吧。”听到这她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缓。
正准备继续攻击时,村雨另一个问题让我如临大敌。
“对了,你现在不应该是在酒店上班么?”
我真正的身份是引路人,需要将故事往预定好的方向上引领,侍酒的工作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引路人是机密,我不能露馅。希望这次意外不会对未来产生影响,要不然以后我还要去一一修正,那位老板压榨员工实在是有一套。
“接待的客人要去前面的镇子取个东西,因为要出安界,所以上头让我来处理。只是刚刚我在空中听到了打斗声,飞下来就看到你们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村雨的神情并没有怀疑,看来她这里是蒙混过去了,只是需要提防回去后天宗有意无意间的套话,毕竟他在心树那看得一清二楚。转身看向他们那边,克拉徳还在疾速飞行,躲避藤蔓的同时触发祭坛旁的陷阱。期间有一瞬与天宗的眼神交汇,那一眼比刚才苍狼带给我的更有压力,我只能装作最平常的样子别过头,继续面对眼前嗜血的怪物。
顶着抗性强杀不失为一种手段,但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天宗他的可用术式快见底了,克拉德被心树束缚是迟早的事。到那时苍狼还没被击杀的话,未来可能发生改变,我的工作也将不保。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海问香的术式,村雨应该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将术式维持在八翼,没有继续增加。
当初那股浪潮就是海问香吟唱出来的,如今靠她击退苍狼应该不成问题。我注意到村雨舞刀的动作远没有之前那样华丽,她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沉重,但她仍未收回她背后犹如天使羽翼般的刀刃。
趁我的剑雨还在持续,苍狼无瑕还手时走到海问香身侧。“敢问姑娘芳名?”昨天我并没有回公寓,所以理论上我现在并不认识海问香。在各个方面都不能令人起疑,这是引路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么?名字是海问香,叫我凌就好了。”
“凌姑娘,你还能吟唱攻击术式么?”
“嗯,可以是可以啦——”语义一转,与之前的轻快截然不同,她这回用的是严肃的口吻“但还是算了,我怕又发生之前的情况。”
她低垂下去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失落,只有一瞬,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你不会是刚从大神殿醒来吧?”
答案很明显,她的眼中诉说着一切,被我说中了。刚复活的人对玛娜的控制会很迟钝,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但她之前怎么死的我不得而知,知晓一切的人是那位老板,他只会告诉我故事将与谁相交,以及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工作。
既然她不愿出手,那就不强求了。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村雨之前。
“先把术式收起来吧,我会连你的一份一并砍上去的。”
她迟疑了片刻“不用担心我,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别人不担心你的话,你甚至连怎么关心自己都不知道。”我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她似乎也微微笑了笑,是那样的难以察觉。我向后调侃到“很久没有看过你笑了。”
“我有笑么?只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傻瓜了。”
“你自己不也是么。”我轻轻低语,不知她是否听见。
她没有收回术式。
“感谢好意。但我并不打算放下武器。”
多半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如若还能坚持,那便一道吧。只是别太勉强自己了。”
我们几个的话虽然短时间内难以杀死苍狼,但应该能拖到净晴醒来。
海问香的歌声很澄澈,像是一条小溪般潺潺流过。侧耳聆听时会发现身上已经多了很多祝福;而苍狼则被挂上各种负面效果。作为提供支援的吟游诗人她很可靠,但令我费解的是以她那么庞大的玛娜储量,明明可以成为法系攻击手,但却像是在逃避般不肯使用那股力量。虽然现在她对玛娜的控制还比较迟钝,但听过她的歌曲后又会觉得她只是单纯的不想使出全力罢了。
扫去心头的疑问,现在不能分心,村雨还在战斗着。她此刻仍站在最前面吸引仇恨,她的背影很可靠,但每每望去,可靠之下又隐藏着些许孤单。她从不会依靠别人,自始至终她都是别人依靠的对象。就是这样坚强的人,却连怎么关心自己都不知道,甚至有时她还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从我的角度我能很清楚地看见她背后的八翼正在缓缓淡去,变得越来越没有光泽。她应该快没有玛娜了吧。
我的术式和村雨的很类似,名为剑冢。我可以随意调动剑冢中数以万计的刀剑,但相应的,我无法像村雨那样对这些武器作出很精细的控制,只能用剑组成洪流,粗略地控制洪流前行的方向。我可以选择御剑去和苍狼周旋,就像之前我砍伤它那样,但输出效率必然不如专心调动剑冢。村雨知晓这一点,所以即使她自己的身体快要接近极限,她也很默契地挡在最前方。
村雨快速调整自己的步伐以闪避爪击,压低重心,跳跃,侧闪,这一切她都不紧不慢,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期间她背后的刀刃都没有发起攻击。按理来说她这时应该收回术式才对,迟迟没有收回只能是一个原因。她在找一个时机,能终结苍狼的时机。那么自然,创造这个时机的任务交给了我。
村雨的行为是一种挑衅,彻底将苍狼的怒火引爆。它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闷喘气的同时持续释放着威压,任由我的剑雨落下。周围的威压越来越重,甚至连后面的我都感到了呼吸困难。
当这种威压到达临界点,低沉的咆哮声过后以苍狼为中心,一股强大的气场进而迸发。我勉强站住脚,但这使泥沙、枝叶与雨水在空中混杂,一同飘散在空气中,我反射性的遮住眼睛躲避扑面而来的泥浆。
当尘埃落定,再次看向前方时,苍狼却消失了身影。但仍能感觉到它满溢的杀气,而且就潜伏在周围。
周围的树木一颗颗倒下,它似乎在清理跑道,为接下来的冲刺助跑。当最后一棵树干应声倒下,苍狼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再次捕捉到它时,它已经呈现蓄力状态,四肢肌肉紧绷。没有任何反应时间,苍狼张着血盆大口朝村雨发动了袭击。
速度极快,它锐利的双爪犹如刀尖,甚至连空中的尘埃都被划开,露出了它那暴戾的脸。它猩红的双眼泄出杀气,绕过村雨死死盯着身后的我,那眼神只传递着一个信息,下一个就是你。
但村雨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她借助手上的刀鞘与笑面抵挡住苍狼的双爪,背后的八刃也一同招架着。村雨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吃力,但她始终没让苍狼再往前一步。苍狼的眼神也从最开始没把村雨放在眼里,到现如今的如临大敌。它发出阵阵低吼,逐渐加大着压到村雨刀上的力度。
他们僵持的期间,村雨微微将视线移到我这“拜托了。”
我点头示意,海问香也很有职业素养的在吟唱完献给村雨的歌谣后立刻为我附上了祝福。
太常引——
我轻声吟唱着这术式,村雨都冒着这样的风险,就不抢她的风头了。
“天地。”
苍狼的脚下与头顶浮现出两道剑阵,由刀剑组成的洪流从剑冢中倾泻而出。突然的变故让苍狼不得不停下攻击,它向后跳跃,退出剑阵的攻击范围,稳住重心后立刻迅速锁定村雨的位置,以发动下一次冲锋。
但它没能做到最后一点,我亦是如此。几乎是在同时,当施加到刀上的压力消失的那一刻,村雨瞬间消失在原地,光线也没能映照出她的身影。而当她的身影再次闪现在视线中时,她已然跳跃至空中,那柄嗜血的青刃顺着苍狼胸上的伤口向右下划去。殷红的血液沿着刀身淌下,村雨的脸上印下了红色的痕迹,樱粉的发色在此刻也被鲜血浸染。她平常一直很冷静的眼神好像在刚才产生了些许波动,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那就像是在湖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细小,却引人注目。
她在潜意识中或许是抗拒杀戮的吧。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于一件人们讨厌做的事,有时我们只能先接受。直到那件事侵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起初的接受也会逐渐变成麻木,厌倦。即使抵抗过,挣扎过,却仍然只能回到开头,又一次接受,又一次麻木,周而复始。村雨就是这样吧,谁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我也一样。
我只取过三个人的性命,每一次我都只能挣扎着挺过。最痛苦的莫过于,这其中一个就包括净晴。她现在仍会温柔地笑着,因为那次死亡使她遗忘了所有悲伤,我不敢告诉她真相。而面对这样矛盾的现实我也只能面对,抵抗、挣扎、接受、麻木,这些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持续的怒号声传来,苍狼试图反击,一只巨爪向村雨快速拍去。那只爪子甚至与村雨的半个身子相当,在那么近的距离下逃离肯定是来不及了。村雨的表情依旧没有温度,像是在默哀般,另一把紫刃被反手拔出。她利用那柄刀作为抵挡,刀身与利爪接触的那一刻,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四散开,飞溅的火花融入雨滴,如同凋零的生命般迅速熄灭。
紫刃和巨爪被双双弹开,村雨顺着紫刃被弹开的方向旋转转身,同时借力挥舞笑面切开苍狼的腹部。旋转时的衣摆犹如绽放的花朵,华丽,鲜艳,带有醒目的红色。过程中她背后的刀刃从苍狼的肩胛刺向前方,当村雨完全背对着苍狼时,它的胸膛已经被贯穿,跪倒在地。
刀刃组成的羽翼解体为玛娜后散去,场面上只留有血迹、跪倒在地的苍狼,以及向我们走来时摇摇欲坠的村雨。村雨一直都是这样,即使体力早已耗尽,她也用刀鞘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我看向海问香,朝她笑道“你还是去扶一下她比较好。”
海问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路小跑将村雨扶到一旁。另一边我看到净晴也已苏醒,正向这里赶来。
多亏了村雨,算是有惊无险吧,我长舒一口气。这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趁她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村雨身上时,我悄然离开了这里。还有下一份工作在等着我,必须要提前赶过去,如果让他们错过这次相遇,故事就发展不了了。
虽然已经提前知晓最终的结果,但还是祝我们各自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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