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均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由猿猴繁衍而来,自然也不知道他这位最亲近的朋友也并非如他自称那样,是个到处游历的写话本之人。
实际上,他是和山的主神:吉神泰逢。
那里盛产美玉,他居住在和山向阳的南坡,每当进出这座山时,他的周围都有彩色的光环闪耀。谁要是遇见了他,他就把吉祥如意带给谁。
他喜欢喝酒,而且酒量很大,一旦喝多了就喜欢和人们开玩笑。
一般情况下,他都很温和,但若遇见了他十分不喜欢的人,他就会小小惩罚他一下,让他吃点小苦头。
他的形状与人相似,但身后长着一条老虎的尾巴,具有变化莫测的法力,可以移动天地之气。
五年前他受天地之命来到人间,调查众生百态,隐去了身上一切法力,也掩去了他的虎尾。
所以,羲均和包括罗普在内的所有人看到的便是眼下这个福吉:他个头不矮,和羲均差不多高,相貌出众,不过也没有帅到人神共怒的地步,三千青丝用一个玉钗简单梳成一个髻,皮肤光滑紧致又白皙。
一般人看到他都会觉得他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但却又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哪里。跟他处久了,也许能猜出来,或许这点不对劲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动得不够普通人那样频繁,跟他说话时间长了,你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盯得发酸,甚至流泪。
又或者是他笑起来嘴巴咧得太宽,以至于让人害怕他会突然扑过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他大约在五年前抵达人间,化为福吉,费尽周折让自己融入到人间社会,假扮游戏人间的文艺青年,到处搜集情报,得到的结果倒是颇为真实可信。
他在人间交到的大部分朋友--除了羲均--都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太正常,但倒也无甚危害性,只当他是个有些古怪习惯没规没矩的酒鬼而已。
举例来说,他经常不经邀请擅自闯进一些达官贵人的盛大宴会,喝得酩酊大醉,肆意嘲笑眼前的任何一位高官显贵,乃至被扔出去或被暴揍一顿。
有时候他会莫名其妙仿佛被催眠了似的眼巴巴地盯着天空,直到旁人惊醒他为止。这时候,他就仿佛偷盗而被抓了现行似的吓一跳,随即松弛下来,咧嘴傻笑。
“唉,没事,就是看看天上是不是会下金子而已,”他总是这样回答,所有人往往哈哈大笑,问他究竟天上下了金子没有。
“当然!不过你们在的时候往往是不下的,老天嫌你们太贪!”他每次都貌似一本正经地笑着回答,接着又“哈哈哈”的狂笑起来,然后冲进最近的酒馆,猛喝一顿。
结局就是,他总是迈着六亲不认的秧歌舞步伐随便拖个人坐在角落里,大着舌头解释说其实天上有没有下金子也没那么重要。
离开酒馆,踉踉跄跄,半瘫不软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总是要问路过的侍从知不知道回和山怎么走。
侍从通常会说:“大胆醉鬼!这个点还在外游荡,赶紧滚回去!”
“我正在努力回家,差爷!正在努力啊!”每次福吉总是如此回答。
事实上,他出神盯着天空的时候其实是在想天帝老儿什么时候给他下一步指示,说好的是去考察三界的呢?
五年以来都把他困在人间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是不知道人间这种无聊的、让人大脑发霉的地方,真心没意思嘛---当然---美味的食物和香甜的美酒除外。
话说,罗普感到后背一阵透骨的寒意,转头就看到了福吉,而羲均顺着罗普扭过的头看过去,也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用手遮在眼前抵挡阳光,眯着眼睛再次细看,惊讶地发现是福吉!
“福吉,你怎么跑来了!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
“在外面逛了一圈!”福吉说,“喂,有空吗?”
“有空吗?”羲均大喊道:“你看到了,我得躺在这屋顶晒太阳呢,否则他们就要铲平我的屋子……不是这样的话,其实倒是挺有空的,咋滴?”
作为神经大条、头脑简单的大神,福吉不清楚人类讽刺挖苦这回事,所以他说:“那就好,那就找个清静之地聊两句?”
“聊什么?”羲均问。
福吉快速爬上了梯子,蹲在羲均旁边,呆呆地望着天空几秒后语气急切地说,“得赶紧去聊聊。”
“得,”羲均说,“那就聊呗。”
“这里不行,”福吉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还得喝两杯。就现在。咱们去村里老八那家酒馆。”
他再次抬头望天,神情很紧张的样子,但似乎又满脸期盼。
“喂,你不是吧?没看到他们要推平我的房子?”羲均一边大喊,一边指着罗普他们说。
福吉瞥了罗普一眼,满脸困惑。
“就是说,只要你不在,他就可以动手,对吧?”他语气中带着不肯定,指了指罗普,又指了指羲均,问道。
“就是啊!所以我得待在这,不能让他动手!”
“哦,是这样啊!”
“喂,福吉,你究竟怎么回事儿?”羲均问。
“嘿,没什么啦,只是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截止目前为止你人生经历中听过的最重要的事情。走,去老八的酒馆,我必须得尽早告诉你。”
“有那么神秘吗?”羲均将信将疑。
“嗯呐,保管你听完以后就希望自己一醉不醒。”
福吉用他那不怎么爱眨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羲均,羲均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意志竟然在慢慢软化。
他当然不明白,其实是福吉用了点小手段:灵力催眠。
虽然天帝曾命令过他在巡游和调查时不能使用法术,但这么点无关痛痒的小灵力福吉偶尔还是会用下的,反正天高帝远,天帝老儿也感应不到。
此时羲均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几句词:“销魂琼浆真好喝,哪怕头昏吐狂言;销魂琼浆真好饮,哪怕目裂人又蠢;来喝酒,杯莫停,销魂琼浆真醉人。”
慢慢的,羲均觉得自己的确很想和福吉一起去一趟老八的酒馆了。
“只是,我的屋子怎么办?”他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问出了这么一句愁肠百结的话。
福吉看着不远处的罗普,一个恶作剧突然涌上了脑子。
“他想推倒你的屋子是吧?”
“是的,说是要修路……”
“而你躺在屋顶上,他们就不能推倒你的屋子?”
“暂时好像是这样……”
“好吧,看我的!”福吉说,然后冲罗普喊了一嗓子:“嘿,差大哥!”
罗普正在那里同他的手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听到福吉的喊声,下意识就看下他:“嗯?叫我?怎么样?他恢复理智了吗?”
“暂时还没。”福吉叫道。
“所以呢?”罗普长叹一声。
“现在的问题是,”福吉说,“如果他这一整天都躺在那儿,你们的人就将一整天站在那儿无所事事?”
“很有可能……”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即便他不一直躺在那儿,情况也是会那么发展?”
“啥玩意儿?不躺在那,我们肯定就铲房子啊!”罗普大声嚷。
“就是说,只要有个人躺在那儿,这房子就铲不成了,是吧?“
“好像是的……”罗普犹豫着回答。
“得,那就劳烦你代替他躺会儿吧,就半个时辰,我们去趟酒馆,如何?”福吉说。
“你怕是脑子有病吧?我替他躺在这里?可笑!”罗普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指着福吉,笑得全身抽搐。
一帮手下也笑得东倒西歪,连马和骡子以及鸡啊、狗啊也乱哄哄地为他们的笑加油助威。
“就这么决定了!”福吉用手指点了点罗普的后颈,罗普便乖乖地躺在了福吉怀里。
福吉又拎着他飞到了屋顶上,把他扔到了羲均旁边。
“你武功这么高的吗?”羲均张大嘴巴,问道。
福吉用鞋尖捅了捅他,示意他保持安静。
“可以,我来替羲均躺半个时辰。”躺着的罗普梦游似地喃喃自语。
“真乖!”福吉拍了拍罗普肉肉的脸颊,扭头对看呆的羲均说,“还不快起来,让这位差哥替你躺着。”
羲均赶紧站了起来,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福吉紧紧地盯着罗普的双眼,叮嘱他:“不许趁我们离开的时候偷偷推平他的屋子,你可明白?”
“嗯,明白!”罗普像三岁孩童那样乖乖地回答。
“走吧!”福吉拉起羲均,准备从梯子下去。
本来想直接带他飞,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还是低调点吧。
羲均还是很担心。
“你觉得那家伙真的会听你的话吗?”
“放心吧,绝对可靠,直到世界末日。”福吉说。
“是不是啊?世界末日?你别吹牛吹大了。”羲均摇了摇头,扶着梯子下去。
“你以为还有多久吧?也许都不够一顿酒了哦。“福吉答道,跟着羲均扶着梯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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