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一晚过去，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叶悠然就听见了外面叮铃哐啷的响动。
她睡眼惺忪地推门出去。
李梅花正在堂屋里蹲着，面前摆了一大堆垃圾，有饮料瓶，有硬纸板和旧书，还有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钉子和废铁。
叶悠然：“……”
她终于知道这屋里的怪味是哪来的了。
敢情她昨天就是睡在个垃圾场里！
李梅花弓着腰把硬纸板和旧书扎成捆，听见脚步声就扭头看了过来。
“哎呦，醒的正好，快帮我压一压纸板子，不然我捆不结实。”
叶悠然看着最上面那块硬纸板上的污渍，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她深吸了两口气。
稳住！
为了项目！
为了实地考察！
叶悠然强忍着不适帮着李梅花把这堆垃圾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
“李奶奶，这些垃圾……”
李梅花扫了她一眼：“什么垃圾？这可都是钱！就这么些东西，送去收购站能卖十几块呢！”
叶悠然的心情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您就没想过找个别的营生吗？”
李梅花早上估计是出去了一趟，鞋底全是烂泥，这会儿正脱了鞋坐在门槛上磕泥巴。
“别的什么营生？我这么大岁数，健健康康活着就是最重要的营生！”
叶悠然忙里忙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和李奶奶将垃圾整理好。这会儿天光大亮，太阳冲破云层，朝阳均匀地落在竹光村的每一处。
而李奶奶家，也随之亮堂起来。
叶悠然闲下来，才陡然发现李奶奶家的布置，属实有些独立特行。
就比如此刻，李奶奶拉开的窗帘，乍一眼看上去五颜六色，鲜艳又显眼，风格独特。仔细一看，这些“窗帘”全都是用废弃的瓶子拼接的。
因为手工精致，所以看起来还不赖。
而李奶奶家的桌子，也是几块木板拼凑，下面垫着红色的石砖作为支撑。
凳子全是四四方方的硬纸壳堆叠起来的，墙上的壁画是图书的封面。
整个屋子里有一大半的东西，都是废物DIY而成。
叶悠然：“……”这创意，这手艺。
这老奶奶留在村子里，真是屈才了。
到了早餐时间，李奶奶端着热气气腾腾的粥和一碗咸菜出来，热情地请她一起吃。
这样的早餐，大概是李奶奶的日常。
或许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活法，就是活的不轻松。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拒绝开发商呢？
据叶悠然所知，竹光村是全体反对开发的，可就李老太太这爱财如命的架势，她为什么要拒绝送上门的钱？
“李……”叶悠然正要细问，老太太的手机就响了。
山寨老年机响起来刺耳极了，仿佛在屋里摆了个大喇叭。
这大喇叭还唱着——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叶悠然莫名有些心酸，她看着满屋垃圾，喉咙梗得生疼。
好日子？
这样的好日子吗？
李梅花已经接通了电话，山寨机的收音效果稀烂，没开扬声器都有外放效果，叶悠然猝不及防的听了一耳朵。
“妈，我想带秀兰她们娘俩回去住一阵子，外面现在行情不好，我都找不到活……”
说话的是个男声，应该是李老太太的儿子。
李梅花不等儿子说完：“找不到活你不会想办法？回村里来干什么？你是能下地还是能上山？呸！我告诉你，老娘把你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还想带着媳妇娃儿一块儿回来占我老婆子便宜？做梦去吧！”
“妈，外面现在是真的难……”
“再难能有村里难？我看你就是不争气！”李梅花凶巴巴道，“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了，你当初敢娶个哑巴媳妇让我没脸，现在就别想认我这个娘！”
“妈！妈……”
李梅花垮着老脸挂了电话。
把这通电话从头听到尾的叶悠然：“……”
满心同情都仿佛喂了狗。
李梅花阴沉着脸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冲叶悠然笑道：“丫头啊，你今天就回去了吧？那这住宿费你看？”
这副死要钱的态度免不了让叶悠然又是一阵堵心。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给您转账，您有微信或者支付宝吗？”
李梅花眯眼：“手机转账？那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
叶悠然头痛：“我骗您干什么？手机转账很方便的，而且一到账您就能看见。”
“行了吧，打量我老婆子好糊弄呢？我可是看过新闻的，说城里有好些人对着个什么码一扫，看着是把钱转过去了，其实都是转给别个了。”
叶悠然：“……”看来这个村子里的防诈防骗科普做的还不错，不然这老太太哪有这么强的防范意识。
“您注册支付宝的身份证是您自己的吧？只要上面绑定的卡是你自己的，这钱就到不了别人账上。”
李梅花瞪眼：“我只要现钱！”
叶悠然头大如斗：“可我真没带现金，要不这样，反正我不急着走，我把钱转给您，您回头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看看，确定我没骗您之后，我再走行不行？”
“……行吧。”李梅花不情不愿道，“你可不准跑啊！不然我就去找公安抓你！”
叶悠然哭笑不得，边点头边打算给手机解锁。
可下一秒她就傻了眼。
惊天噩耗！
她手机没电了！
叶悠然仿佛已经预见了李老太太指着她大骂骗子的场景。
“那什么……李奶奶，我手机没电了，您这有充电器吗？”
李梅花眼中怀疑更甚：“我去给你拿！不准跑啊！”
“知道知道，我一定不跑。”
两分钟后，李老太太从屋里拎着根安卓充电线出来了。
叶悠然看看线，再看看自己的iPhone12，内心一阵绝望。
“李奶奶，我……”
十几分钟后，垂头丧气的叶悠然被李梅花拽到了虞南山家门口，一路引起了全村人的围观，甚至有不少老人来了个全程尾随。
“梅花啊，你这是干什么？这姑娘谁啊？”
“小虞带回来的。”李梅花怒气冲冲，“小虞对这丫头可好的很，昨天我亲眼看见小虞把她背出背进的，连洗脚水都能给她倒！可这丫头竟然是个骗子！我可不能让小虞被她给哄了，不然这种祸害娶进门，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
叶悠然羞愤欲绝，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
要是在城市里，她绝对不会让人这般拿捏。
但这里是农村，又是她想开发的地方，加上对方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要是她弄出个好歹出来，到时候项目还没开发，就喜提天价赔付大礼包。
虞南山正在院子里劈竹篾，听见动静就先一步出来，再看这阵仗，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了？”
李梅花把叶悠然往虞南山面前一甩。
“小虞，这丫头不是个好的，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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