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感到意识有些混沌,身体也异常不适。看来是体内某种力量被唤醒,师父传授的功力似乎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两者可能无法共存。我在卧室尝试建立灵界,紧握着昨晚与元诚行动时留下的唯一物品,希望它能变成灵剑。或许是天生好运,一把约一丈二尺长的光剑真的出现了。我一松手,灵剑便消失了,身体的不适感也未持续。我推测,外传的功力可能寄存在这剑柄上。经过几次试验,我发现只有我的手触摸时,灵剑才会显现,真是一件神奇的兵器。但我仍有疑问,潜藏在我体内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其至今未显现,不知能变化出怎样的攻击形式。算了,时间不早,我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五一劳动节的第七天,也是四天自习的最后一天,一切学习生活正常有序地进行。这个点还没写完的作业,或是根本写不完的作业,大家都心照不宣,抄抄算了。我只选择性地抄了一些自己愿意写的,不像党和兄,一整天都很忙,抄作业还那么较真,强迫症似的要填满每一处空白,似乎这样就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他似乎全然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或是那些本来就不值得记起,意料之中度过了平凡的一天。
下午第四节自习后,学校突然放假了,毫无预兆的通知让人难以置信。全班一片欢呼,整个氛围跟过年一样,只有党和痛苦地叫喊:“作业还没抄完啊……”
我没想到会与这样自由的夜晚不期而遇,不知学校为何如此大发慈悲。不过,我已经没有了玩耍的心情,默默转身离开了教室。
出校门时,党和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平淡地打了个招呼。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回家。
党和摇着头,略显担忧地自问:“最近总是忘事,是不是有失忆症啊?”
我笑了,问他:“明天还能来上学吗?”
党和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摆出一副不满的神情,说:“明天怎么能放假,一晚上就够好了。”
是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来上学,有一件麻烦事必须解决,今天的结束也许就是戏剧的谢幕。要说还有什么不舍的牵挂,似乎是忘了一件大事。
我说:“坏了,我好像忘记选课了。”
党和正正身,一副雷锋的表情,回道:“帮你选了。”
我简直比听到放假还要惊喜,诧异道:“你……”
党和说:“我以为网上能查到成绩的。”
不及我多说,党和摆摆手,就告别了。被强行志愿的无奈和对雪中送炭的感激交织在一起,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的感受了,党和兄,你竟然这么关心我啊?
我一个人骑上了回家之路,天色将晚,华灯初上。这个时间段的景致也别有一番风味,我悠悠的单车穿过熙攘的街路,只有那最后一班公交车——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本车七路,发往科技学院——的机械语音,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配乐。我望着那标示几路车的电子显示屏,鲜亮的红光竟有些刺眼,从未注意到公交车的翻新,现在才意识到平凡的可贵。常在回首时觉醒,时过境迁方识其中之美,褪色的美,消逝的爱,为时已晚的呼喊饱含了苦涩,美丽绽放后的痛惜,爱情离去时的追忆,错过的一切皆追悔莫及。我不会说这是从英语课本上抄的。
不过,我还可以为之一战,为了党和多余的关心,为了对未知选课的期待,这一切也许是可以改变的。我知道面对一个实力完全未知或坦白说远在我之上的对手,不是一件可以乐观的事情,但已经没有退路了啊!来吧,法王!从他光屏似的灵界招术来看,不管那是AT-Filed还是λ-DoRiver,尽管使出来吧!
回到家后,做完每天例行的事项,我坐在了自己的写字台前,准备开始学习,实际上是我不想承认的磨洋工。我拿出了人生百问,留下『法王出来,有话跟你说』,就端正了身等待着。
我的手竟然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抖。我还是有些头脑的,像法王这种拥有远程攻击绝对优势的对手,必须近战,我的卧室就是最好的作战地点。事先我将那把剑柄放在了口袋里,装出是随意的样子,毕竟我不知道法王可以了解我多少。只要法王还出现在那个斜后方的位置,我就能悄无声息的使用灵剑,反手插死他,也就赢了。至于剑柄在灵界与现实之间的穿梭似乎不需要任何辅助,这种细节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考虑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
瞬间,我的意识更加清醒了,身体的知觉却模糊了下去,我明白是进入了灵界。而法王却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环顾整个卧室,不见任何人的踪迹。我是预料过这种情况的,却还是有些慌乱。我紧张的立起身,音调略微失常的呼唤:“法王!法王!”
我的房间坐东朝西,南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户。因为楼层不低,白天的透光度和视野都是很好的,就算是晚上,也可以看到对面整栋楼的情况。到了这个时间,对面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就像黑色幕布上明亮的方格。我有一种预感,法王既然没有出现在房间,就不会从门口走进来,而剩下的唯一通路,就是窗户了。我的视线很自然的落在了窗外,果然,飘忽的法王渐渐浮现在了半空中,位置大概在两栋楼的中间,身影还特别明亮,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那把蒲扇正被他握在胸前,脸上是怪异的笑容。就算知道他是神仙,大半夜这么吊在空中,还是怪吓人的。我的内心已经动摇了。我一下打开了窗户,冲他喊:“进来坐啊!”
法王果然警觉,声调不高不低的回我:“没有这么简单吧,你做出了什么判断呀?”
看来法王是明白的,我也没有必要装下去了,直截了当的说出背叛的原因:“5月5号班主任找我谈话时,提到了党和的名字。”
然后我猛然提高音量,喊道:“他的记忆并没有消失!我进入的灵界不是记忆的封地,而就是冥!”
转而换成揭穿真相的正义的口吻,说道:“是在你的计算之下党和被改造成了灵媒,这点我绝不怀疑!”
法王终于露出了一些我预料的神情,他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继续说:“灵媒也许没有什么,但被妖怪附体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不管为了什么目的,这是危害生命的事!你也对我隐瞒了这件事,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的真实目的。”
法王惊讶的神情已经消失,似乎在寻求妥协,说:“基本上是的,但也不至于拔刀相向呀?”
我冷笑一声,暗想责任推的很快啊,真是什么代价也不想付出。我一下把双手按在了窗台上,下定论般的说道:“我已经失去了对你的信任,如果我要求退出灵界,你会同意吗?”
法王一愣,傻瓜似的摇头。
我向着窗外叫嚣道:“那你就是我必须要解决的麻烦,别再想让我为你做任何事!”
似乎可以感受到天神之怒了,窗外刮起了剧烈的风,天色也更加灰暗了。法王的漂浮的位置虽然纹丝不动,但他的身形就像要被吹散一样。我的力量实在是弱小,在这个距离上完全没有抵挡的招式,但宁肯站着死不求跪着生,放招来吧!
法王缓缓的举平了他的那只手,微低的头加上猛烈的风,完全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外面的光越来越强烈,整个窗格都被照亮,房间里也如同白昼,像是被风吹的稀薄,我几乎连影子都没有,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我听到了法王的话语,干涩而难以分辨感情,他说:“年轻人,不要太自以为是。我承认欺骗了你,党和被附身也是起于人为,但那个人不是我。幕后真凶就在你的身边,他策划了这一切。灵界的邪恶力量已经开始行动,他们是不会罢手的。是你做出的选择,接下来的路请自己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居然是趴在书桌上睡了整整一晚上,我揉着脖子,有些庆幸,看来是没有死啊!昨夜恍如隔世,一切就像是不真实的梦。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直到目光落下,看见那个……
一本打开的笔记就在我的书桌上,每一页都是骇人的黑色,自然的让人产生敬畏,我麻木不觉的把那东西收了起来,内心竟有了莫名的担忧。我很快打消了天降生死簿的念头,这是法王给我的那个本子!人生百问!有些事情真的发生了,法王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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