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今年已经五十,年轻时我总认为五十离我很远,年过半百,将是一个多老的老头呀?可没想到眨眼间我就已经五十岁了,回首往事真是恍然如梦!

五十岁来的太快了,我感到自己就像成龙说的那样,还没成熟就老了!五十,多么苍老的年龄呀,我这一生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二!年轻时的野心和那些让我心心念念的女人们,我已经开始死心了,只是深夜缅怀往事,一股灰心又混合着不甘的愁绪会使我彻夜失眠。

我这些悲观的念头说出来,认识我的人都会不敢相信,因为在许多人眼里我是一个能人,在他们眼里我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他们觉得我有面子,有江湖地位,钱不是很多但衣食绝对无忧,甚至他们还认为我很聪明;能文能武,既能写小说又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

人类所有的认知其实都来自想像,每个人眼里的别人都是他想像的别人。

有些人其实很懦弱,但因为他们当官作宰,身上有权势这层光环,因此别人经常把他们的形象想像成高大威严,不自觉就对他们产生了敬畏。

有些人其实很愚蠢,可是因为他们有钱,因此别人又会把他们想像成很能干,以为他们都很精明,可实际上很多时候他们比别人还要幼稚。

有些人内心肮脏,可因为他们(她们)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许多人又经常会把他们(她们)想像成正直、善良、清纯……

而别人以为我的情况,其实都是我人前的模样迷惑了他们的眼睛。真实的我不但没有别人想像的那么能干,更没有别人以为的那般勇猛、凶恶和聪明。深夜抚膺,我经常为自己的过往感到后悔,后悔自己错失了一次又一次暴富和艳遇的机会,后悔自己为人太过愚蠢、懦弱和胆小。年轻时我就经常这样后悔,到如今五十岁了依然还在后悔。

人前坚强、机敏、无所畏惧的我不是真实的我,深夜失眠,垂头丧气,甚至发狂痛哭的我才是真实的我。

只是这样的我被我很好地掩藏起来了,因为我深知一个道理,无论是经商、从政还是混江湖,无外乎都是与人打交道,而与人打交道只有让别人对我产生好感、信任和敬畏,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活的很虚伪,可世上像我这般虚伪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虚伪就虚伪吧,只要能让我达到目的就无所谓了,只可惜如今我已年过半百,却依然一事无成,不但自己想要的成功没有实现,还活得好累!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明明我比与许多普通人更了解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律,明明我使用了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手段,可最后我的人生还是失败了。

我一直想不太明白自己失败的因由,因此我决定把自己这五十年的经历,用文字详实地还原出来,希望明白的网友能给我指点迷津,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能活得明白一点。

为了详实地还原我的过往,我尽量用真实的笔触去记录我的人生经历,我的文字也许词不达意,蹩脚枯燥,但我特殊的人生经历也许会引起大家的兴趣吧?下面我的故事开始了。

1974年阴历9月初3,我出生在湖南省资兴市清江乡一座偏远的农村,那时雄伟的东江大坝还没有建立,我们村依然还处在我们祖辈生活的原址,也就是现在被湖水淹没的东江湖水底之下。

我们村名叫井头村,因村前有一口四季水流不断,远近闻名的水井而命名。这口水井是我们村的骄傲,十里八乡提到我们村这口水井,人们都会伸出大拇指,夸我们村的井水格外清澈和甘甜,夏天喝一口解渴解乏,冬天喝一口提神振气。

水井前面有一块很大的晒谷坪,晒谷坪外面是黄泥公路和清江河,村头有一座老旧的木桥横跨清江河。过了木桥大片平坦之地,就是我们村的水田。水田尽头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群山。

村后也是群山横立,因村子东西两面被群山环绕,只有延着清江河走向的南北两面是一片狭长的平坦之地,因此我们村和附近几座村落都是日出迟日落早,典型的南岭山村。

人们都说山村美丽,故乡难忘,可如果让我再回到那座小山村去生活,我是打死也不愿意了。虽然我也经常怀念那座承载了我童年的小山村,但我明白如今习惯了物质生活和科技便利的我,再去那座小山村生活只会让我感到艰苦和不适应。

跟现在我们的生活相比,那时我生活的环境堪称原始。那时对我们来说,工业和科技似乎离我们遥不可及,那时我们的劳作和生活都是靠人力和畜力解决,偶尔黄泥公路上有一辆东风卡车驶过,村里所有的小孩都会稀奇地追着卡车跑。如果有人来村里放一场电影,村里的男女老少更是会全村出动,把整个晒谷坪都挤的水泄不通。

那时十里八乡的村子都没通电,晚上都是点煤油灯。早上人们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井里挑水,然后是上山砍柴,然后是喂猪喂鸡,然后是去田里锄草施肥,然后又是去菜地里浇菜,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对于现在习惯用摇控器的年轻人来说,那时人们一切都用劳力解决的状况,他们几乎无法想像。有时我自己回首往事,也感到自己的童年和现在相比,简直就像是一个原始人忽然来到了现代。

除了落后,最让人痛苦的还是那时我们物质溃乏。现在稀松平常的饼干、糖和一些小玩具,对那时的我们来说都是难得的奢侈品。除了这些“奢侈品”难得一见,那时我们大家都穿得破破烂烂,一年到头都没有肉吃,只有年底杀猪我们才能大快朵颐,吃上一顿丰盛的猪肉煮大白菜,也只有过年我们才会有新衣服穿。

因此春节是那时所有孩子最快乐的时刻,过春节时大家不但可以解馋吃到鸡鸭鱼肉,还可以吃到平时少见的糖、饼干和糍粑,并且还有销烟味浓重的鞭炮玩。就连平时总是脸色阴沉的大人,这时也会难得的露出笑脸,对孩子们格外和蔼。在我印像里,爸爸妈妈最亲切的时刻都是年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的早上,那两天他俩格外温和,爸爸总是和蔼地跟我们讲各种故事和道理,而妈妈则是满脸含笑坐在一旁。

过完年后爸爸对我们的斥骂声又会响起,而妈妈的唉声叹气又在我们耳边飘荡。爸爸总是骂我们不争气,而妈妈则在埋怨家里又没米了,她又要去公社粮站买米了。现在米吃完了去买很正常,可对那时的农村人来说米都要去买,那时一种极度贫穷的表现。对这种贫穷妈妈极不甘心,因为她认为这种贫穷并不是她懒造成的,而是村里不公平造成的。

那时我们村还在实行集体制,口粮都是秋收后由村里分配,我们家因爸爸长年在外,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挣工分,因此我们家的粮食总是不够吃。妈妈总是埋怨村里的干部不公平,给别人高工分却给她低工分,有几次我听见妈妈在家里咒骂村里那个会计,骂他好吃懒做,从不去田里上工却家里的粮食吃不完,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妈妈咒骂起来很恶毒,她除了咒骂村里的大队干部,有时连爸爸也会在背地里咒骂。骂爸爸长年在外却挣不了多少钱,骂爸爸挣了钱又都给了奶奶。

奶奶并不是爸爸的亲生母亲,而是爸爸七岁时他亲生母亲去逝后,我爷爷娶的后娘。因此妈妈总是跟我们说后娘心地歹毒,可爸爸却傻里傻气,把他后娘当亲娘,挣了钱都拿去给后娘了。

妈妈心情不好,经常跟邻居吵架。妈妈吵起架来是很凶很泼的那款,她跳起脚来,捶胸顿足,骂天咒地,什么脏话都骂的出口。每次她跟邻居吵架,我跟姐姐和妹妹,就会吓得躲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出;妈妈泼妇般的形象,既让我们害怕又让我们感到羞耻。

除了跟邻居吵架,妈妈还经常跟爸爸吵架。爸爸每年都是“双抢”和年底时才会回来,每次爸爸刚回来妈妈都是满面春风,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看见他们在吵架。每次吵架都是妈妈怒骂,爸爸则低声下气地解释,但爸爸越解释妈妈火气越大,直到有人前来调解,妈妈的声气才会渐渐平静,但平静下来妈妈又会哭哭啼啼,诉说她的委屈。

妈妈脾气暴躁,但她心情好时却对我们格外温柔,她温柔起来会用各种慈爱的口吻称呼我们,特别是对我这个家里惟一的男孩,她更是会用乖崽、宝贝、心肝、好儿子等等呼唤我。只是她这样的好心情很难长久,不一会儿她又会因为各种不满忽然暴跳如雷,咒天骂地,甚至指着我的鼻子怒吼:“我生你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许多人都说童年美好,而我的童年却充斥着贫困、惶恐和不安,我不厌其烦把自己童年的悲苦写出来,并不是想像某些成功人士那样忆苦思甜,而是因为我的童年境遇对我人生轨迹产生了深远影响,以后我的心路历程里面总是藏着童年的影子,所以我才会把这些我不愿回想,而别人也觉得乏味的点滴写出来,以此去证实如今很火的那个道理——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疗。

我的童年虽然算不上不幸,但绝对算得上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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