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汤万开口，许朝就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将腰牌撂在桌上，向众人道：“这位也是我军中的兄弟，如今有他的腰牌作凭证，你们还不信我？放心，等我这把赢回来了，就还你们的钱。”
赌客们明白腰牌的分量，丢了可是要被军法处置的，于是都缄默不言，老老实实地坐下洗牌。
许朝先抓来一张牌，见牌上画着一个身披皂袍的人物，那人眼神桀骜，装束华丽，似有魁首的风范。他心中甚喜，转头见汤万倚在旁边，悄声问他：“汤老兄，你可知道此人？”
汤万甩手：“我不认识。”
“他是最有名的贼首宋江。此人本是一介小吏，竟能跨州连郡，扯动反旗，闹得个举世皆惊，功成名立，谁不艳羡？我第一手就拿到它，岂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汤万感觉他话中有话，只轻轻笑道：“上天还顾及咱们这种低贱军户？少做梦了。”
说罢，汤万就不再打扰他，默默地旁观起来。尽管不懂规则，但随着局面的焦灼，也能看出他渐渐显出败势了，直到上家喊了一嗓子，把桌上的钱都划拢走了。
“许朝，就剩你了，快出钱吧！”
许朝一言不发，用余光瞥了眼四周，旋即站起身来，一把掠去腰牌，脚下如生风似的，推开人群，眨眼间已没了踪迹。
汤万怒火冲天，脸上顿时通红，正要出去抓人，却被赌客们团团围住，不得走动。
“怎么，你也想跑？”为头一人气势汹汹。
“我替你们抓回他呀！”汤万着急说。
“不行，你万一再消失了，我们找谁去！先替他把钱还了！”
“我真没带钱，要不拿这个东西作抵……”说着，他往身上顺势一摸，才发现腰牌已经不翼而飞了，脸色瞬间苍白。
“好啊，既不出钱，又无东西抵押，我看就把你的人扣下！”为头的赌客一回头，叫上其余的人，“咱们寻个地方，把他关起来！”
汤万自恃勇力，不怕他们人多势众，但只恐惹了是非，带累兄弟、家室，便无奈地放弃了抵抗，闭上双眼，跟着他们走出赌坊外。
此刻已入了夜，汤万也不注意看路，稀里糊涂地就被带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他不指望有什么好待遇，准备今晚在地上凑合睡了；还在心中筹划着，却见眼前捧上一碗羊肉羮来，不禁呆怔住了。
“刚刚做的，吃吧。”
汤万半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的佳肴，根本不带犹疑，风卷残云般大吃了一顿，一点汤都不剩下。
过了会儿，又有两个人走进来，将一封书信摆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你在此处画上押，会有人来赎你的。”
汤万煞有介事地过目了几遍，小心地看了看那二人：“我不认字儿，你们是在耍什么花招？”
一人笑道：“我们有所耳闻，您与京城前来的庾卫相友善，料他不会差钱，所以请他来搭救你。”
“原来请我吃一顿羊肉，是为了这个！”汤万青筋暴起，抻起袖子，“我汤万绝不是自己落难，还打算牵扯朋友的小人！”
“汤兄休得不识抬举！”那两人毫不客气，直接拔出短刀，“速速听命！”
“来呀！”汤万掀开衣服，“有本事捅进去！我今天非与你们拼到底不可！”
“老汤，老汤！别冲动！”
门后忽然闪出一道刺眼的光，汤万慌忙抬手遮挡，慢慢地看到几个人打着火把走来，为首两人的面孔极其熟悉——正是刘东旸和许朝。
“你……这……”汤万茫然无措，而身旁的赌客们哈哈大笑，纷纷向他抱拳行礼。
“东西还你，”许朝将腰牌在手里掂量几下，扔给汤万，“之前的事，我是奉命而行，不得已为之。给你道个歉啊。”
汤万使劲搓着腰牌，问道：“东旸兄，这是搞什么名堂？”
刘东旸娓娓道来：“我奉了哱少爷的命令，正在结交各处的军士，秘密聚会，以图诛杀党馨。这些‘赌客’无一例外，都是我们哱府的兄弟假扮。我深知老汤屡受官府欺压，必有怨心，所以设下这么一个局，以拉拢你入伙。”
汤万一跺脚：“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对这宁夏的官府已无念想了，恨不能兴起变数，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东旸若有翻天之胆，我愿意拼死效劳！”
“老汤别把话说重了，”刘东旸笑着拍他的肩膀，“不过误会都解开了，能否将庾主事邀请过来？我们正缺一个谋主。”
汤万沉吟半晌，摇摇头说：“他不适合。”
刘东旸不高兴了：“他可是被哱少爷点名的人，也帮哱家好多次了，怎么个不适合？”
汤万不顾众人的脸色，坚持劝道：“我比你们更了解他。他严格遵从着他父亲的教导，对为官的道路抱有憧憬，必不肯舍身为逆。纵算逼着他从命，他早晚也将投奔朝廷，可谓是损人不利己。”
“那你觉得请谁来好？”
汤万笑道：“如今的宁夏可不是个穷地方了，人人都说是‘塞上江南’，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富有野心、才干不凡的读书人。”
“话虽这样说，但我们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在人海中一眼看出人才？”
“既然是我扫了大家的兴，此事就由我去操办！”汤万自信地放出豪言，“我通过庾主事的人脉，也认识一些士子，可以选择出其中的豪杰人物，担当大任。”
许朝赶紧向东旸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接受；但东旸不以为意，向众人说：“老汤是豪侠的作风，从来不夸海口，我们也必须以赤诚相待，不得轻易质疑！”
说完，又紧紧握住汤万的手：“你沉下心来去找人，这是个长时间的差事，别太着急了。”
“汤某感激不尽！”汤万拜了一拜，临行之前，又突然想起件事：“我们的集会地点定在哪里？”
刘东旸怕他记错，一字一顿地说：“就在城北破旧的城隍庙里，有议事我自会通知你的。记住，名字叫‘采馨会’。”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