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逊迈步走入空空荡荡的书房，正在左顾右盼之际，身前的金焕却突然停下，用深沉的声音说道：
“就在这里……将礼物给你吧。”
杨逊懵然：“可、可我也没看见什么礼物啊？”
“我赠与你的临别礼，并非一件东西，而是一份情报。”
“此礼着实贵重。兄台快说！”
“据我所知，刘东旸将有关军情的文书都堆积在官署的书办房，贤弟若能盗取出来，献给萧参将，就能对他们下一步的用兵意图了如指掌了。”
杨逊为难地捋着须：“可……那里毕竟是总兵署，不易潜入。”
金焕笑道：“我都说了，送你的是一份大礼，怎会让你去亲身犯险？你且听我说。今日刘东旸等人都去哱府议事了，一时半会儿必然没个结果，官署内留守兵少，戒备也将松散许多。我为了国家大计，不惜用重金贿赂了看管文书的几位书办，请他们到府上宴饮。届时，贤弟就可以轻易潜入官署，盗走文书了！”
说罢，见杨逊尚有犹豫，便重重地跪了下去，挤出几滴泪水：“这正是救国家于危难的大好良机，一旦失去，恐怕千金难换。金某不顾生死，奋蹈水火之中，只为报大明养士之恩，恳请贤弟成全这一小片忠义之心，使我死而瞑目！”
杨逊本就忠君爱国，被他以大义挑之，心生感动，一把扶起他来：“愚弟愿与兄长共克时艰！”
“那就好，那就好……”金焕抹去眼泪，露出欣慰的笑容，“贤弟快去准备准备吧。记着，别把这些话传出去，更别说是我说的。”
杨逊点头答应过了，当即辞别金焕，走出了书房。
金焕却还是心事重重地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慢慢徘徊，忽回头瞥了眼窗外，冷冷地说了一声：“出来吧。”
没一会儿，明秋就从正门走了进来，向父亲行礼。
“你都听见了？”他语气严肃，不怒自威。
“是……”明秋显得十分拘谨，声音也放得低了，“小女有一事不明。”
“何事？”
“女儿近日没见您动过家里的钱，您也没怎么出门，何曾贿赂什么书办？这不是……”明秋设吸了一口气，“逼着杨叔入死地吗……”
“是又怎样！”金焕一挥衣袖，“他还没把该说的话都告诉庾卫，要是就这么走了，当年的案子还怎么查下去！必须不计代价地留下他来，哪怕是关进监牢里！至于他的性命如何，老夫不关心！”
明秋惊疑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问道：“庾先生探查那件事，是为了贯彻心中的理想，解救苍生；而您这样不择手段地利用他人，又是在追求什么？”
“我已经老了，没多少时间了！”金焕拍着胸脯，一字一顿地沉痛说着，“除此之外，也没必要向你这个小姑娘家解释太多。你不愿理解，大可以离开这个家门！”
明秋沉默了半晌，轻轻叹一口气，便悄然告退了。
天色已晚，金焕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双手摩挲着案几，坐在书房里出神；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竟然倒在圈椅上睡着了。
“父亲，父亲。”
金焕疲倦地睁开双眼，一团明灭的烛火摇晃着，明秋就站在他的身旁。
“小女一直想着白天的事，睡得不甚安稳，起来时突然发现——庾先生好像跟着杨世叔一起出去了。”
“什么？难道……”金焕搭着扶手，迅速坐起，“赶快追！不能让庾卫跟着去！”
明秋闻言，顿时慌得不得了，转身要走，又听金焕大喊：“慢着！”她懵然回头。
“你追上去会被怀疑的……”金焕招了招手，“我另有一个办法：你到哱府，带个口信给汤万，就说官署内疑似有贼，请他回来巡视。此人极讲义气，到了现场，一定会设法搭救庾主事的！”
“女儿记住了！”明秋立刻跑到寝房，找出之前穿的那件男装换上，将鱼鳞剑拿来系好，浑身汗流浃背，脚下如生风一般出门了。
“贤侄，搭把手……好嘞！”
杨逊双脚跳进官署的院子里，掸了掸裤腿上的尘土，笑着与庾卫说道：“没成想我这把骨头还不算老啊，将将支撑得住！你没看到周围有巡逻队伍吧？”
庾卫摇头道：“我们是从角门进来的，不太可能有巡逻的兵卒。”
“事不宜迟，咱们直接去书办房吧。”
庾卫倒是认路，顷刻就带他到了地方，见屋门只是轻轻掩着，杨逊大喜。
庾卫看着他的反应，有些纳闷：“扬大人，您是从何得知……这里放着机密文书的？连我都不知道。”
杨逊得意地答道：“这是金兄告诉我的！他已将看守之人尽数支走，我们可以放胆而行！”
‘金老……’庾卫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细想起来，瞬间脸色惨白，将要拦住杨逊的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有贼！”值夜的书办被门响声惊醒了，站起身瞪着眼珠乱喊，吓得二人急忙飞奔而去，却见院门外火光冲天，正有一队兵马回府，齐声喝问：“哪里有贼？”
他们只好又跑到角门，手忙脚乱地卸下门闩，可脚步声已越发逼近。杨逊急将庾卫推了出去，说道：“他们有人骑着马，跑是跑不过了，必须留一个人在这儿拖延时间，你赶快走！”
“杨大人，还是我……”
“别废话了！杨某为国捐躯，虽死无憾！”说罢，就将门死死地堵上了。
“贼人原来躲在这里了！”十多个兵丁围在杨逊左右，哈哈大笑，“你还能往哪里逃！”
杨逊闭起眼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把我送给你们的长官吧。”
众人将杨逊五花大绑，推着到长官面前，那长官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略感惊讶，随即高声吩咐道：“都停止搜捕吧！犯人已经就擒了！”
杨逊听得这浑厚的声音，不禁睁开眼看，果然是前日城外认识的那个汤万。
“报汤军爷！”书办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向汤万禀告，“我看着是两个人闯入内院，还有一人尚未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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