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庾卫正与汤万欢叙之时,见一名兵丁跑进二堂来,跪在汤万面前。
“禀汤爷,那个渺清突然告发了庾主事,说他是本案的同谋,要求与他当面对质!”
汤万与庾卫面面厮觑,问道:“哱副总兵……怎么说?”
“他认为,这无非是他们垂死挣扎而已,不用理会。但还是叫我告知庾主事一声,尊重一下本人的意见。”
庾卫仍在犹豫,汤万已抢先说道:“既然如此,还去见他作甚?你快退下吧。”
那兵丁离开之后,庾卫似乎又想到什么,一把拉住汤万:“汤兄,我觉得很奇怪。如果哱承恩完全信任我,把此事压下去就是了,何必派人来试探我意?既然不是完全信任,又怎能早早地将我放了,这岂不自相矛盾?”
“也对……那你作何打算?”
庾卫沉吟半晌,徐徐说出:“依我看,哱承恩行事反常,必有阴谋;我若这么一走了之,反而危险。不如接受渺清的请求,再拼上一次!”
“你疯了?”汤万摇头不解,“虽说他意图不明,但未必是要加害于你。只因为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便要抛弃现在的安全,去赴凶险之地吗?既要救许心成,那就当行稳妥之计,而不是仅凭几分怀疑,押上性命去赌博啊!”
“庾某来到这里,已经是在赌命了,”庾卫毅然地说,“如今看似安全,但生杀大权全掌握在别人手中。与此相比,我宁愿信任自己!”
汤万见劝说不动,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带兵离开,一起去大堂面见哱承恩。
承恩看着庾卫前来,颇感意外,装出一副温和的面容,将他请入座上,说道:“弘藩告发有功,本官感激之至,正欲亲往拜谢,不料你亲自来了。那我就把赏赐……”
庾卫屈身作揖:“万万不可。在下虽告发了那二人,可是未成铁证,尚有疑点,若此时急于求赏,不能使众人信服。”
“这是哪里的话!本官已认定你所告为实,准你离开官署了,有什么疑点可言?”
“您信任我,我不怀疑;只怕诸将心存疑惑。所以我想与渺清对质,把话挑明白,免得遭受他的非议。”
承恩眉头微动,暗想:‘他这么有底气地要求对质,看来并非诬告……’于是轻笑几声:“弘藩如此果决,我也不拦着了,这就安排你和他见上一面。”随即吩咐左右,引着庾卫径往渺清的住处。
待他走了,承恩又拿出广玄的证词翻看,当时问了他许多庾卫的事,都是懵然不知。“看来广玄是知情不言啊,”承恩喃喃自语着,“也罢,暂且留着庾卫,让他深挖此案,之后再杀不迟!”
“告诉许朝,情况有变,不必行动了。”给心腹抛下这句话后,承恩一挥衣袖,进了里屋。
渺清直直地向前望着,庾卫竟然真的来了。他认真地打量着,从音容笑貌之间,确能看出庾定初的影子;然而与之相比,又多了几分沉静,不像其父那般严峻刚烈。
“广玄兄,你也打起精神来!”渺清赶紧叫醒了身旁躺着的广玄,正襟而坐。
不一会儿,众军士纷纷站定,书吏们把纸笔备好,庾卫这才一拢袖子,近前行礼:“二位道长,是谁点了晚辈的名,要与我对质?”
渺清故作轻蔑地乜着眼:“别在这里装不认识了,当初可是你力劝许心成,教唆我们聚义起事的。”
庾卫倒吸一口凉气,搞不懂渺清抛出此话到底是何用意,是在害自己还是在帮自己?他只能硬着头皮,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早已向军府承认,为你们居中调度;但我何曾成了主使之人?请老先生明言。”
“我虽无凿凿之证,但可以指出你的动机!”说罢,渺清向他偷使了个眼色。
庾卫愣了一下,决定配合着他:“有何动机?”
渺清狡黠一笑:“你对你父亲的事,十分关心吧?”
负责记录的书吏顿时停笔,疑惑地看着左右的同僚。
“当然。我一直在追寻他的故迹,想得知关于他的真相。”
“所以,你为了套取某个人掌握的情报,就劝许心成带头起事,这样方便控制三清观,控制住那个人了!”
庾卫忙问:“敢不敢说名字!”
“此人就在我们身边!正是——”说着,渺清猛地一抓广玄的衣角,“这位广玄道长,旧名刘多略!”
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终于浮出水面。当年同赴归德口的三人俱已出现,像杂乱的绳结豁然地解开了。尽管在庾卫的眼中,他们已尽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但他依旧能想象出他们年轻的模样,与那天漫长的黑夜——真相几乎近在眼前了。
广玄吃惊地盯着渺清,随后转过头来,带着无奈和悲伤,颤抖地点着头:“没错,我是刘多略……”
庾卫不知为何却有些感动,仰头看天,眼眶泛了一点泪光。
“在归德口事件后,朝廷不分青红皂白,连调查的工夫都省了,便将我三人全部解职。从此之后,我的大好前途化为乌有,又难忍受身边的诸多非议,于是避世入道,本以为可以抛却俗尘,清净一生,没想到又让我找回了痛苦……”
“这样一来,你的动机就明显了,可愿认罪?”渺清问庾卫道。
庾卫这时完全明白了渺清的计划,风险虽大,但他已走到了这一步,唯有咬紧牙关:“先生都把此人的身份挑明了,我无言可辩了。父亲的谜团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摆脱的梦魇,怀揣这种执念,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好了,诸位该捉拿我了。”
庾卫自然被军士们五花大绑,押下去了;而书吏们整理完供词,依旧对这次审理的过程感到难以置信,简直像是梦境中一样。他们根本不敢擅自处置,匆匆将证词递给了哱承恩。
承恩只见了‘主使’、‘认罪’几个字样,不以为意,一面命何存介仔细研究,一面大声吩咐许朝:“庾卫既是主使之人,罪过最大,立刻将他押送大牢,择日与许心成一起斩了!”
“且慢!”何存介突然指着其中一段文字,大喊道,“这个名字,不知您认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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