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刚刚退去，小雅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实在睡不眠，干脆起床收拾准备上班。站在自己的窗前，端起一杯热水，看着微亮的街道，寂静却又聒噪。城市给人的安慰是拥挤和灯光，就是这些给了在此拼搏的人的一线希望，可是这希望又是最要不得的。我们总会走上我们讨厌的生活。
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时间。迅速的来了很多条短信和未接通知，老家那边打过来的。小雅的孩子生病了，很着急，需要转到大医院，需要小雅赶紧回去帮忙处理。小雅先是惊讶又无感，这个孩子就是小雅葬送所有青春梦想的根源，孩子生下来之后，小雅只在当时见过一面，几年了从来没有想起过又没有去见过。
电话响了，小雅接起。
“雅妹，你怎么才开手机呀。孩子生病了，大病了，我们都来安华的路上了。”
“什么，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了再也不用管了。”
“小雅，毕竟是你生的。你再帮帮忙，孩子需要配对骨髓移植。就看你匹不匹配了，希望都看你了。我们早上就能到了。”
小雅挂上了手机，眼泪忍不住了。觉得委屈又不甘，她不想再跟以前的小雅有任何联系，可命运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她怎么又逃的了？
五年前，小雅还在努力为了考大学，心想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家境虽然贫困，但一家人也算和气，毕竟寨里的生活就是这么清闲，没有探索想法的生活总是能过得去。可是天不随任意，母亲重病使家里捉襟见肘，母亲的病一直拖着，无力解决。消息传到隔壁寨子的王利耳朵里，他联系到了赵小雅的父母亲，希望赵父母同意将小雅做奶母，也就是借腹生子，他愿意支付30万元给赵父母看病以及改善生活。王利的老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怀孕，所以一直在外面寻找奶母。赵父母起初是没有答应，但病情的严重，以及当地本来就有这种习俗，一咬牙就同意了。
小雅莫名的进入王利家的生活一段时间，王利一家人对小雅的也是循序渐进，再加上王利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果。所以对小雅也是以怀柔为上，他只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不想牵扯过多麻烦。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小雅的每次拒绝同房，让王家上下焦急万分。
王利父母等不了那么久，灌醉了小雅，让王利抓紧把生米煮成熟饭。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一直到怀孕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抗是无效的，王利跟小雅承诺，只要这个孩子出生，她就可以走了。不会有人拦她，如果孩子有什么意外，那她走不了，还会把给小雅母亲治病的钱也会要回。
小雅就在昏天暗地中渡过了一年，直到孩子出生，王利把她送回了赵家。小雅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如今的母亲康复，也是抱着女儿痛哭了起来，父亲只是站在院前默默地抽着烟。
村里不少人家知道小雅去做奶母了，但这样还回来，第一次听说，后面议论纷纷。赵父，尤其后背发热，觉得脊梁骨涩涩发痛。赵父劝说小雅回到王利家一起生活，这辈子这样也挺好的，在王利家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小雅知道了自己处境，求助母亲，母亲也是劝说小雅。只记得在那个山头，小雅哭了很久很久。生存的可悲不在于艰辛，在于让你懵懂的感受到世间美好，你却无能为力，生存法则下，所有都的美好愿景都将是沉重的枷锁。小雅，只凭着自己的本能逃离了寨子，这些年再也没有回去，偶尔跟父母打打电话，慰藉下尘世间独自飘摇的孤独，做过奶母的事情再也没跟任何人提过。
小雅还在房间里恍惚的坐着，想到这里不免身心颤抖。电话铃声响了，小雅眼睛简单瞄了一下手机屏幕，这次是妈妈打过来的。小雅伸了伸手，又缩回来。电话停了又打进来了，小雅接起了电话。
“小雅，我们到了安华了，你在哪呀，孩子真的很严重，王利找到我们，我们看着孩子生病也心里难受。”
“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要。”
“娃呀，都是妈妈的错，不是妈妈生病也不会这么多事。可毕竟也是你的娃呀。我们穷苦人家不就为了活着吗？”
“我。。。”
“小雅，就检查匹配一下，不行，王利还要去北京看，但现在孩子病情要紧，都要试试。”
“在哪，我去找你们。”小雅缓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一下，毕竟谁也做不到那么决绝。
小雅，拦了个出租车，赶到安华二医院。
医院门口的人员车辆络绎不绝，上次过来时身边还有着张雨陪伴，这次来，却感受到了压迫和无力。病房里闪现出了母亲熟悉的声音，头顶清楚的看到白发，像个旋涡附在上面。母亲依旧是双手摊在腹部，眼睛闪烁，急躁却又拿不定主意。这个场景小雅熟悉，妈妈一遇到无法决定的事情就是这种状态，这个人这辈子都这样，可怜、善良又可恨。
“阿妈。”
“小雅。”妈妈转头看到了小雅，立即就抱住了小雅，这个女儿也是她日思夜想的心头肉，哭声也随即在病房里想起。赵母一辈子软弱，自己的心思从来不会表达。看到女儿只觉得亏欠之意，哭泣和拥抱才能抒发出来情谊。
“阿妈，别哭了。”小雅随即转头看向了病房，一个苍白的小脸蛋，嘴唇肉嘟嘟往上微微翘起，茂密的头发搭在了额头，眼睫毛弯弯的盖住了眼睑。小雅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眼前的娃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看到这些熟悉的人，她害怕又敏感，还没缓过神，王利喊了一声“雅妹。”
“你别喊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对不起。不是因为娃，我也不会来打扰你们。”说完，王利摸了摸娃的头，娃娃睁开了眼睛。“宝娃，她就是阿妈，快叫阿妈。阿妈才能救你。”
“阿妈。”
小雅只觉的怔了一下，她没想过自己会是个阿妈，她也不想成为阿妈。眼前的娃，却在喊着阿妈，她没敢答应，只是坐在了椅子上。
“阿妈，阿爸说你能救我，我生病了。”娃娃，又一次开了口，眼前这个阿妈她喜欢。
小雅，依然没有答应，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王利示意小雅走出病房，告诉小雅孩子要换骨髓，希望小雅做个匹配，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小雅瘫靠在墙壁上，没有看王利，好久嘟噜了一句：“我人都来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种状态回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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