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愤怒

次日,莪菲莉雅起床后来到门前,发现门上锁了,而且外面还有侍卫在看守。她叹了口气,打开左边的小门走进浴室,只见天花板上有白底金字的装饰,地上铺满了光滑的石板,每一块石板上都镂刻着精致的花纹。中间的圆形浴池以白玉砌就,里面引入了雪山上的温泉水,池水清澈如月光,映衬着在温水中飘荡的各色花瓣,仿佛天际灿燃的虹彩。浴池旁有一个大理石台面的洗脸池,搭配着光芒四射的镶金水龙头,在细腻的触感中折射出万千靡丽光彩。相连的细木雕花玻璃柜中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香水瓶,散发出轻盈甜蜜的香气,让人骨子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墙壁上悬挂着一盏盏水晶壁灯,温柔地照亮着每一个角落,再加上鲜花绿植的点缀,给人一种置身仙境的感觉。这些倒也罢了,马桶上竟然镶嵌着珍珠母和青铜铆饰,并配有昂贵的天鹅绒座垫,后面陈设着精美的绣花枕头,四周用与座垫同样颜色的丝绸缎带来遮挡。

莪菲莉雅惊羡不已,梳洗之后便走进浴池,轻轻擦拭自己年轻美丽的身体,让所有的疲惫都消散在湿润的空气里。她沐浴完毕后,穿上一件长及脚踝的粉色吊带睡裙,外罩同色的薄纱外袍,再配上一双透明水钻拖鞋,整个人似一株凌水而出的俏丽水仙,明净而芬芳。当她走出浴室时,管家已经送来了早餐,有面包夹红肠、培根煎鸡蛋、香蕉松饼、甜甜圈、蜜糖糕和一杯木瓜蜂蜜绿茶,水果则是香甜爽口的蓝莓。莪菲莉雅开心地享用起早餐,吃完后又打开右边的小门来到书房里。只见临窗摆着一张书桌,桌上放着蓝水晶爱情天鹅、琉璃樱花树、陶瓷小天使等各种精美的工艺品摆件,还有一个紫色的薰衣草笔筒,里面插满了各种羽毛笔。后面一排橡木书柜里皆是装订得齐整考究的古典书籍,有淡淡的墨香盈溢。靠墙处有一架昂贵的白色三角钢琴,精美的雕刻和华丽的装饰相互映衬,黑白相间的键盘亦让外观充满了艺术感。莪菲莉雅坐在钢琴边,兴奋地弹起乐曲《秋日的私语》,顿时一阵优美动听的旋律飘荡在书房中,如珠玉一样晶莹,似朝露一般清澄,又仿佛月光下喷泉汩汩涌出的奇景美感,弥漫着诗样的气氛。一曲结束后,她拿起一本小说回到卧室,管家已经收走了碗碟,并重新升起炉火,室内既温暖又舒适。莪菲莉雅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又想起戴维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不由得浅笑盈盈,似九月含露而开的小小雏菊。

这天晚上,戴维收到一封来自王宫的信件,原来一直照顾他们兄弟两人的老忠仆约翰去世了,国王希望他能赶回来参加葬礼。次日,戴维让莪菲莉雅为自己更衣。莪菲莉雅为他穿上一件由天鹅绒和白鼬皮制成的宫廷礼服,上面的花纹由金棕、紫黑、墨绿等色金线绣成,更显他天潢贵胄之气度。接着又为他戴上亲王的王冠,王冠由9支金银麦穗组成,上面镶嵌着钻石、白贝母、蓝碧玺、祖母绿等各种宝石,像星星一样熠熠生辉,散发着温润夺目的光彩。然后莪菲莉雅为他戴上项链、戒指和手镯,项链用黄金做成一个镂空圆月的造型,圆月里面是一尊用黄钻精雕细琢成的戴维本人的小雕像,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仿佛它会开口说话一般。圆月两侧各有一只用白钻制成的雄鹰,象征着戴维的守护者。戒指用一整块极为罕见的蓝宝石雕刻而成,内嵌黄金,戒面上还雕刻着戴维的肖像,两边装饰着天然海湾珍珠,颗颗浑圆通透,一看便知名贵无比。手镯由纯金打造,上面用紫水晶、红玉髓、绿宝石等珠宝镶嵌出戴维的头像,极为奢华富丽。最后,莪菲莉雅为他在腰间佩上一把通体晶莹雪亮、刀刃薄如蝉翼的名贵宝剑,益发衬得他英姿飒爽,风度翩翩。这身打扮令莪菲莉雅脸色绯红,透出莫名的羞涩感。戴维发现了这一现象,忍不住偷偷浅笑起来,问她道:

“你脸红什么?难道一直暗恋本王,嘴上却不肯承认?”

“你少自作多情!”莪菲莉雅说,“我从来都没有暗恋过你!”

戴维对莪菲莉雅的不诚实很不高兴,忽然展臂将她揽入怀中,吻住她鲜艳的红唇,霸道而又强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莪菲莉雅说道:

“这是对你不诚实的惩罚!明明很爱本王,嘴上却不肯承认!”

莪菲莉雅确实一直深爱着戴维,可苏菲的话总是索绕在她的耳畔,又想到戴维生活奢华,有无数的富家千金缠着他,而自己只是一个出身低微、连父亲都不要的贫穷少女,她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她害怕自己最终会被抛弃,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对他的爱情。可一旦离开了他心里又十分失落,今天戴维穿上亲王的礼服装又是如此帅气,于是她更加迷失了自我,任凭戴维亲吻自己。这时,外面有人催促戴维早点出发,他只得勿勿离开了。临行之前,他吩咐管家道:

“这几天,你负责莪菲莉雅的生活起居,让萨拉住到她对面的卧室去,好随时伺候她。你记住,虽然本王暂时没有给她名份,但她就是班杰堡中的王妃,对她不得有一点怠慢!另外,让舞姬们白天表演舞蹈给她看,晚上念故事书给她听,免得她太无聊!”

“谨遵殿下吩咐。”

戴维这才带着几个侍卫驾驶马车离开了。

莪菲莉雅在阳台上看见戴维走了,心情如同被乌云笼罩,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她回到卧室里,正闷闷不乐之际,有人为她送来了早餐,定睛一看,此人竟是萨拉!莪菲莉雅顿时喜出望外,和萨拉聊了起来。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怎么样?殿下有没有伤害你?”

“萨拉,殿下对我很好,从未伤害过我。”她眼中泛起柔情似水的波澜,轻声细语道“你怎么样?在厨房干活还习惯吗?”

“小姐,班杰堡中的厨房可真大,做出来的饭菜也特别好吃,连我这个下人吃得都比雪山上的大王和夫人还好呢!今天早晨,管家让我住进你对面的房间里,还说我以后不用去厨房了,只管专心伺候你就行了!我现在的房间又漂亮又温暖,比白露院强多了!不过与小姐你的卧室一比,又显得挺寒酸的。”

得知萨拉生活得不错,莪菲莉雅才放下心来。萨拉一边伺候她用餐,一边陪她聊着近日发生的事情,莪菲莉雅的脸上也露出了恬静的微笑。夜里下起了蒙蒙细雨,她躺在柔软的玫瑰紫织锦薄被中,看着那件钻石爱心摆件。它果然如戴维所说的一样,在黑夜中也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照得整个卧室如同浩瀚绚丽的星空。爱心里相拥的情侣小雕像令莪菲莉雅更加思念亲王殿下,她多么希望他能早点回来啊!可另一方面,她又想象着戴维在宫中和美丽的贵族小姐们调情的画面,越想越不是滋味,最后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连几天,外面的大雨都不分昼夜地下着,天气也越来越寒冷。管家每日将炉火升得旺旺的,莪菲莉雅一点也感觉不到冷。萨拉时刻在房中伺候她,一日三餐又都是山珍海味,除了不能出门外,莪菲莉雅倒也生活得心满意足。几个舞姬也尽心尽力地侍奉她,白天为她表演舞蹈,晚上念故事书给她听,只是苏菲有点懒,经常装病不来,莪菲莉雅也不与她计较。到了夜深人静,她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思念着戴维。她虽然是个身份低微的俘虏,却在一众仆人的侍奉下过着王妃一样奢华的生活,这无疑是戴维吩咐他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想到这里,她心灵深处满是感动的涟漪,轻轻一触,便会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这天早晨,雨虽然停了,可空中却飘起了细小的六棱雪花,漫下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阴沉。管家请莪菲莉雅去了书房,然后命女仆们把卧室打扫了一遍,喷上琥珀香水后才请她回到卧室里。莪菲莉雅见卧室的地板上铺上了华丽而又厚密的法兰绒地毯,脚踩在上面备感柔软舒适。床上的织锦薄被也换成了奢华的天鹅绒被子,这被子轻盈保暖,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夜,也能让人感受到如春日般的温暖,而且里面塞满了芳香四溢的玫瑰花瓣,盖在身上就如同置身于慵懒舒适的玫瑰园中。管家在纱帘外恭恭敬敬地说道:

“小姐,如果你还觉得冷,我就让人再搬几个火炉来。”

“不用了,已经很温暖了。”莪菲莉雅说道。

“小姐,浴室的池子里每天都会供应新鲜的温泉水,你可以去泡一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另外,殿下吩咐了,每周为你准备一次红葡萄酒浴。”

“好的,谢谢你。”

管家这才告退了。萨拉进来伺候莪菲莉雅用早餐,一边惊叹卧室里的温暖舒适。莪菲莉雅想洗个温泉浴,便让萨拉伺候她沐浴。萨拉走进浴室,顿时被其奢华所吸引,便说道:

“小姐,殿下也太宠爱你了吧!像这样奢华的浴室,就是大王和夫人也不敢想象!”

莪菲莉雅微笑着走进浴池,热水中加入了葡萄酒,紫红浴水散发出阵阵香气,流淌的涟漪轻轻包裹着她雪白的肌肤。萨拉在水池边轻撒着各色花瓣,尽心尽力地伺候她沐浴。以前莪菲莉雅连葡萄酒都没有尝过,更遑论用它来洗澡,这种极致的奢华令她折服,可是担忧也如影随形,让她对未来充满了焦虑。泡完温泉后,莪菲莉雅用热水洗干净身体,穿上一件稍加装饰的白色希腊晨衣,系紧红蓝相间的腰带。她见窗外绵绵的白雪依旧簌簌地下着,便蜷卧于香软厚实的棉被中。

直到夜幕降临,莪菲莉雅才醒了过来。萨拉为她送来晚餐,心事重重地掏出一封信给她。莪菲莉雅拆开信,原来是汉斯写给她的,信中说她父亲病重,想见她一面,并要求他们两人立刻结婚,以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小姐,你别相信这个卑鄙小人!”萨拉说,“大王和夫人一直都希望他娶莉莲为妻,怎么可能又让他和你结婚呢?这一定是他贼心不死,又想打你的主意,才花言巧语地骗你上雪山!”

“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他!”莪菲莉雅说道,她一想到他曾在雪山上毒打自己便浑身发抖,“可是他和他母亲都不是良善之辈,父亲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一直都很担心,万一父亲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小姐,大王当初不管你的死活,执意要把你送给亲王殿下,你也说过以后与他再无任何关系,何必再去管他的事情呢!你应该回信给汉斯,明确告诉他你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也请他另娶妻子,不要因为你而耽误婚事,以后也不必再对你纠缠不休!”

“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写信给汉斯,你明天帮我交给他。”

莪菲莉雅刚说完,门被重重地推开了,戴维一脸愤怒地走进卧室,令萨拉出去,抓住莪菲莉雅的玉腕冲她嚷道:

“你这无耻贱妇!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本王给你的,你还不满足,还想着你的未婚夫!若非本王提前回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已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不分青红皂白把一个又一个的罪状强加在莪菲莉雅身上,莪菲莉雅数次想解释,可戴维像一头狂暴的狮子,命令她闭嘴,然后又是一顿指责,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片深深扎入她的内心,伤得她体无完肤。戴维见莪菲莉雅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便气愤地离开了卧室。

莪菲莉雅扑倒在床上,眼泪像暴雨般倾泻而下,怎么也止不住。她又不敢去和戴维解释,甚至怀疑他爱上了宫中的某位贵族小姐,所以才指责自己,好让自己知趣地离开他。而戴维也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伤害了莪菲莉雅,他很想去安慰她,但一想到她始终思念着那个卑鄙的汉斯,心里又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无论外表、身份还是财富,都远远超过汉斯,不知道她是不是瞎了眼,看不到自己对她的好,非要想着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卑鄙小人。

这一夜,两人都在胡思乱想,无法入眠。第二天早晨,萨拉进来喂莪菲莉雅吃早餐,她心里难受只吃了一点点。

这晚,戴维第一次没有来她的卧室,她忍不住痛哭流涕,泪水打湿了珍贵的金丝枕头。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戴维都没有来看望她,莪菲莉雅越想越伤心,几乎不肯进食,夜里又哭泣不止,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第六天晚上,戴维终于来看她了,对她说道:

“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你不就是想回雪山与汉斯长相厮守吗?我已经吩咐车夫套马,很快就会送你回雪山了!如果你还想要什么东西就来告诉本王,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莪菲莉雅听说要送她回雪山,更加相信戴维想要抛弃自己,顿时心如刀绞,一道道泪痕如银丝般垂落。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管家走了进来,在纱帘外对她说道:

“小姐,你和殿下都彼此深爱着对方,为什么总是互相折磨呢?你们难道想像玛丽和保罗那样,到死都留下遗憾吗?”

“玛丽和保罗是怎么回事?”莪菲莉雅问道。

于是,管家在纱帘外讲叙了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故事六:天使

以前,村子里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名叫玛丽。她18岁的时候奉父母之命,嫁给了村里一位富有的农夫,没多久便生下两个孩子。本来一家四口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村里爆发了一场瘟疫,夺走了两个孩子的生命。

从此之后,无论他们夫妻怎么努力,玛丽也没能再怀上孩子。各种办法都用过了,求神拜佛啦、找巫师做法啦、吃各种偏方啦,全不见效。于是,丈夫对玛丽日渐冷淡起来,终于有一天,他趁玛丽熟睡后,卷走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不知去向。26岁的玛丽被抛弃了,只能守着一片小菜园孤零零地生活着。更糟糕的是,她的丈夫只是出走,并未死亡,按村里的规定她不能再嫁人。妇女们都很同情玛丽,经常帮她干干农活,做做家务,尽管如此,玛丽的日子还是过得痛苦极了,总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只能从菜园里摘些白菜做汤喝。

村子里有一个年轻可爱的小伙子名叫保罗,是村头杂货店的伙计。他从小就暗恋玛丽,可因为父母早亡家境贫寒而不敢表白自己的感情。玛丽结婚的那天,他甚至想过跳河自杀,被邻居们苦苦相劝才断了这个念头。自从玛丽被抛弃后,他经常以送货为由跑出杂货店,悄悄地躲在草丛里、大树后、篱笆边偷窥玛丽。知道她生活不易后,他很想去帮助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怕光明正大的去帮她,村子里会传出闲言碎语。

一个夏天的夜晚,几个妇女来到玛丽家陪她聊天。她们坐在小院里乘凉,一边喝着清水,一边听玛丽讲故事。她讲了一个自己编造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女,不相信任何人间的男子,却疯狂地爱上了加百列天使。最后天使被她的痴情所感动,真的从天上来到人间,和她做了夫妻。

在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个故事的时候,保罗也躲在篱笆边一直偷听她们的谈话,爱神让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二天,杂货店老板让保罗去城里采购物品,保罗买完货物后,又找人帮他做了一对白色的翅膀,一直弄到晚上才回到村子里。他偷偷溜进玛丽的院子,躲在一棵大树后偷窥窗子里的动静。他看见玛丽上了床,吹熄了蜡烛,便悄悄地爬窗进屋了。玛丽没有关窗,一是因为天气炎热,二是因为村民们都很淳朴,从来没有发生过偷盗之类的事情。保罗轻手轻脚地来到玛丽床边,玛丽朦朦胧胧地刚要入睡,眼前忽然从黑暗中冒出一个身影,吓得连喊叫都喊不声来。

“谁?”她战战兢兢地低声问道。

“别害怕,玛丽。”保罗说道,“我就是加百列天使,听到你昨晚的故事里讲到我,对我大加赞赏,所以下凡到人间来看看你。”

他故意把自己的翅膀给玛丽摸一摸,让她确信自己就是天使。玛丽的心怦怦直跳,不明白天使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于是她鼓起勇气问了他原因。

“我知道你被丈夫抛弃了,日子过得很不幸福,所以想来帮帮你。”天使说,“你放心,以后会有人给你送来面包和牛奶,你不会再忍饥挨饿了。”

见玛丽仍然很害怕,天使连忙搜索枯肠,胡编乱造了一些天国的故事给她听。什么普苏克和丘比特的爱情故事,维纳斯和战神约会,被她的火神丈夫用网网住的故事,还有宙斯变成天鹅接近王后的故事……他讲个没完,妙语生花,出口成章,终于使玛丽露出了微笑。天使又发誓说他早就爱上了玛丽,他把玛丽这一个月内穿过什么衣裙,戴过什么帽子,都一一说了出来;又把她每天吃了什么食物,几时上床休息也讲了出来。玛丽见天使对自己如此关心,便答应和他做夫妻。但天使却警告她,晚上不能点灯偷窥自己的容貌,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否则他们两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也会彻底分开。

玛丽答应他不泄露这个秘密,然后和他上床安息了。第二天早晨,玛丽醒来后,发现天使已经走了,但屋子里一尘不染,桌上放着几个长圆形的面包和一壶加了覆盆子的牛奶,显然这是天使送给她的食物。玛丽终于不用喝白菜汤了,她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从那之后,天使经常来与她约会,除了带来食物之外,还给她讲了很多天国里的故事。他说,在天国花园里可以看到最珍奇、最名贵的花朵,每一朵花的花蕊都是一个小小的金色竖琴——它能发出弦乐器和芦笛的声音。许多美丽的仙女,穿着晨雾似的薄纱衣裙,伴着这乐声在轻盈地跳舞。她们歌唱着生存的快乐,歌唱着天国花园里永远鲜花盛开。他又说,天使们每天都会用一只金桶从井里汲水,而金桶上有许多小窟窿,水从窟窿里不断地往外流,这样人间就会下雨。他还说,上帝有一张纯金的安乐椅,上面镶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谁要是坐在这张椅子上,就能把下界的一切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天使就这样整宿整宿地给玛丽解闷散心,玛丽也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没有见过天使的真面目,但还是爱上了他,只要天使不在跟前,她就会思念他,并无数次幻想天使的模样:他一定有一头浓密的金色头发,发上滋润着芳泽。他还有着英俊的面容,淡蓝色的眼眸和修长的身体,背后有一对由柔软而轻盈的羽毛组成的洁白翅膀,一展翅便能穿越云端,洒下无数的光辉和力量。

其实一直假扮天使的保罗也不富裕,挣的钱只能养活自己,可他总是把食物分一大半给玛丽,自己经常半饥不饱却毫无怨言。有时候,杂货店让他去送货,客户会给他一些小费,他就用这些钱给玛丽改善伙食。自从有了天使,玛丽再也没有挨饿过,餐桌上总是有面包和牛奶,有时候甚至还有烤鹅和蜜酒。白天,保罗总是偷偷跑出杂货店,观察玛丽的一举一动,睌上又去和她约会,两人度过了一个情意绵绵、愉快无比的夏天。

秋天的时候,邻居们给保罗介绍了几个女孩,希望他能选一个做妻子。可保罗心系玛丽,用各种借口回绝了所有的亲事:这个女孩太丑,那个女孩太胖,第三个太懒……大家都骂他不知好歹,不过是个穷伙计,年纪也不小了,有女人肯嫁给他就谢天谢地了,他居然还挑三拣四起来。不过,他既然不肯,别人也没办法强迫他结婚。

这年初冬,邻居家一头无知的山羊跑进玛丽的菜园,把她辛辛苦苦种的蔬菜全踩烂了。这下可麻烦了,玛丽本想把这些蔬菜储存起来过冬的,可现在冬天的粮食全毁了。于是当暴风雪来临之后,玛丽经常饿肚子,只能喝一点烂蔬菜煮的清汤充饥。保罗不得不每日冒着暴风雪去和玛丽约会,把自己的食物送给她,免得她挨饿。

夏天的时候,保罗晚上去找玛丽是没什么困难的,可冬天就很糟糕了,尤其是这种暴风雪的夜晚。他常常在雪地里滑倒,冻得全身发抖,可这些都不妨碍他去找玛丽。有一天晚上,保罗发了高烧,他准备今夜在家休息,哪里也不去。邻居见他发高烧,便给他送来一罐鸡汤,让他补补身体,同时又给他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玛丽为了换取食物,帮村里的妇女们洗衣服,因为老是呆在冰冷的河里,现在病得下不了床。待邻居走后,保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厚厚的大衣,把鸡汤藏在里面,向玛丽家走去。

这一夜的暴风雪实在可怕!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将原本熟悉的一切都掩盖在白色的雪幕下。寒冷的空气像刀子般割裂着保罗的肌肤,无情地穿透他的衣物。保罗头昏脑胀,顶着风雪艰难前行,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可他却拼命护着鸡汤罐子,坚持来到了玛丽家。他又装成天使喂玛丽喝鸡汤,玛丽喝完热汤,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可这位天使却冻得牙齿直打寒战,躺在被窝里许久,身体都是冷冰冰的。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保罗简直不想离开温暖的屋子,可他想到,一旦天亮了,有人看见他从玛丽的屋子里出来,一定会传出种种流言蜚语毁了玛丽的清誉。于是他拖着又冷又饿的身体,冒着大雪又回去了。

一连三天,邻居都为保罗送来各种热汤,希望他的身体早日康复。可等邻居一走,保罗总是冒着风雪把热汤送给玛丽喝,然后天不亮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玛丽恢复了健康,她起床后又能像往常一样做家务了。保罗却高烧不退,浑身难受,到了傍晚时分竟然一命呜呼。

次日,白色的雪花从幽暗的天空飘下,整个世界一片阴沉沉的。玛丽正在家里干活,却看到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向墓地走去。她连忙走出家门问死的人是谁,别人告诉她是保罗。玛丽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给保罗送葬。于是她锁上门,和他们一起去了墓地,当看见保罗被葬进墓穴时,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玛丽依然每晚都在等待她的天使,可是天使再也没有出现过。玛丽以为自己被天使抛弃了,每天都痛不欲生,精神恍惚,后来竟郁郁而终。可能是上天怜悯他们,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和保罗的关系,但人们却把她葬在了保罗的旁边。他们生前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死后终于成为了一对永不分离的情侣。

管家讲完故事,对莪菲莉雅说道:

“小姐,如果保罗早点向玛丽表白心意,他们就会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根本不会发生后面的惨剧。同样如果你真的深爱殿下,希望你早点向殿下表明心意,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管家走后,莪菲莉雅挣扎着爬起来,微微整理了一番后来到书房里。戴维正在欣赏舞姬们的芭蕾舞,可他心烦意乱,很快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当莪菲莉雅来到他面前时,他顿时怒火直冒,冲她嚷道:

“我已经吩咐车夫去套马车了,很快就会送你回雪山了!你连这都等不及了,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殿下,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莪菲莉雅哭着问道,“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伺候你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那就杀了我吧!反正离开你我根本就无法活下去!”

“你别难过了!”戴维心疼地把莪菲莉雅拥入怀中,明显感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你不是要写信给汉斯,和他结婚的吗?”

“不是的,殿下。他让萨拉带了一封信给我,说我父亲病重,希望在临终前看到他娶我为妻。我只是想回信给他,告诉他在我父亲为了活命而把我送给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我的父亲了。还有,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让他另娶妻子,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他的婚姻。”

戴维顿时转怒为喜,抱着莪菲莉雅回到卧室里,又让管家送来了热汤和甜品,同时让他通知车夫回去休息。一会儿,食物送了过来,戴维拿起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汤,喂莪菲莉雅喝了一碗,又喂她吃了一些玉米粉糕和炸虾饼。当他看见莪菲莉雅哭肿的双眼时,他内疚地说道:

“对不起,我上次说话重了些,让你受到了伤害。可是你明明很想留在本王身边,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呢?”

“你是亲王,身边有那么多千金小姐,而我只是一个盗贼的女儿,我害怕我们身份悬殊,你总有一天会抛弃我!”

“本王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对你会始乱终弃?”戴维说道,“而且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亲王,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害怕我们身份悬殊呢?”

“我从出生就住在雪山上,从来不知道山下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你的生活是这么奢华,我就是在睡梦中也不敢想象这种奢侈的日子。况且就算你是真心待我的,可万一国王指定了哪位贵族小姐给你,你必须娶她那怎么办?”莪菲莉雅仍然不放心。

“要真到了那个地步,本王就把班杰堡和京城里的几套豪宅一起卖掉,带着你去国外隐姓埋名地生活好不好?”戴维笑着说道,“你每天都被囚禁在房间里,所以总是胡思乱想,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囚禁你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莪菲莉雅喜出望外,扑进了戴维的怀中。他的怀抱辽阔而温暖,像碧蓝宁和的阔远天空。而她仿佛一直在巢穴中仰望天空的小鸟,今天终于展翅飞到了渴慕已久的天空之中,只觉得重重心事都放了下来,喜悦如浮云海浪般汹涌而至,将她紧紧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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