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护卫走来躬身说道:“长老,族长找你。”
他稍稍眯了眯眼,缓缓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起身道:“我知道了”低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叶玖“你跟着他,他会负责你的起居。”
叶玖点点头跟着护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长老则转身去往神殿。一位满头白发,眼神却十分坚毅的老者高坐在殿堂之上,是蚀星的族长,他垂眸凝视着台下的蚀梏:“听说你从边域带回来一对姐弟?”
“是。”蚀梏双手做辑回答道。
“梏,我希望你还是不要那么宅心仁厚,作为蚀星的一员,应冷血无情。”族长轻拍桌角,像是一种无形的警示。
他抬头仰视族长,丝毫不惧:“冷血无情是指敌对之人不应手下留情,而非对所有人都如此。那俩姐弟本就是我误伤所致,我当然要亲自补偿。”
这一番话引得元梓连连称赞却使另一边的族长有几分不悦,他皱了皱眉厉声道:“你错了!感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你一直待在蚀星鲜少接触外界根本不懂!外面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工于心计之人!更何况这对来历不明的姐弟!”
蚀梏越听越烦,他虽从未入世却也懂得人情冷暖,若世间人人都像族长那样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那岂不是太可悲了!他咬牙暗嘲,但又不想继续与他争论下去,只得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见他不再说话,族长便以为他是妥协了,语气也缓和不少:“行了,你把那女孩治好后从哪来的送回哪去吧,我们蚀星是绝不可能容乃一个外人的!”
蚀梏紧握拳头,一字一顿应喝:“我知道了。”随即迅疾离开了神殿。那个地方,他是一秒也不想多待!
憋了一肚子苦水的他回到自己的宫殿,二话不说就开始一个人喝闷酒,一旁的护卫见状心知他是从族长那受了气,这会正借酒消愁。估计要不多久,等他喝的酊酪大醉肯定就要痛斥一番。对此,护卫早已习以为常。
元梓看他一壶接一壶的下肚,想阻止又无力阻止,只觉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长老是否有点太玻璃心了——至于吗…吵了几句就喝成这样…大半的酒均已空瓶,蚀梏有些头昏脑涨,他随意将酒瓶一扔躺地板上开始倾诉:“为什么要如此冷血?多些仁慈不好吗?”
“冷血的人是没有弱点的,若是因为仁慈动了恻隐之心那将会坏大计。”护卫边收拾着满地的狼藉边细心答道。
“才不是!冷血只会变得越来越冷漠!生活在一个只有杀戮的世界里就连天空都是黑白的!人生来有情,这是天性,无法泯灭!”
“长老说的是。”
“老头说要我把那个女孩治好就送回去,可现在这么乱,他们能去哪啊?”
“现在动荡不安,局势紧张,他们两个只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出去了也只是苟延残喘,他们无处可去。”
“哎~怎么会这样…我感觉自己好无能…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长老胆识过人,不无能。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长老能决定的了的,我们能做的,唯有顺应天意。”
一语言罢,地上的酒瓶也收拾完了,只剩下躺在地板上唉声叹气的蚀梏。护卫将他扶起扛回床上,整理好他的衣物后帮他盖上了被子,然后又从厨房端来一碗姜汤,轻轻放至书桌边对着睡眼朦胧的蚀梏叮嘱:“长老,醒酒汤我给你放书桌上了,第二天醒来记得喝。”说罢,便熄了灯自觉退下。
元梓也跟着护卫离开了宫殿,她晃晃悠悠走到一处繁星遍布,静谧美好的湖亭边,无言的看着泛起点点波纹的湖面,似是心事重重一般拉耸着脸,良久之后自言自语道:“原来,蚀星长老也不是无所不能嘛,他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她抬头看向一闪一闪的星星,叹口气:“哎~我可算知道为什么长老会替他求情了。”
说着说着又不自觉低下了头:“长老如此心地善良,怎么叶玖跟叶玥莹的境遇差距如此之大?一个是蚀星的贵公子,一个只是独守空庙的女佣,这到底是为什么?”满脑子问号盘旋四周,元梓愈加困惑不解。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但好在这里没人看得见我,说不定待久一点真相都会水落石出。元梓伸手碰了碰湖水,感到几丝凉意当即把手缩了回去。她想起还在奋战的忆辞,不禁有几分担忧:“也不知道忆辞现在怎么样了…他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啊?”元梓蹲坐在栅栏边,忧心忡忡地盯着湖面思索,随着夜色渐浓,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尚在古庙的忆辞见叶玥莹昏迷不醒,元梓又凭空失踪一时有些无措。为了不引人耳目他暗自将玥莹带回邑府,好生修养,同时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百萧。二人对此均一筹莫展,好在百萧通过浅碎感知到元梓还活着,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怎么办?”忆辞看着面目惨白的玥莹,暗暗担忧元样的情况。
百萧拨弄着窗帘悠哉道:“放心,没死。”
忆辞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莫名有些生气,他不悦皱眉:“你就这幅态度?元梓现在生死难料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麻烦,你居然还如此闲适!你是真不拿她当回事是吗?”
看着忆辞振振有词的斥责百萧也有几分不耐,他垂下手走进忆辞冷声道:“跟她绑生死链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担心个什么劲?出了事我也会跟着受累好吧,还有,她无故失踪也有你的一部分责任,你少在这里道德绑架!”
“我承认是我把事情搞成这样的,所以我现在很担心她,而你却在一边不声不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算什么?!你自己也说了跟她有生死链,你就真不怕出意外吗?!”
“出了意外我负责!!我都跟你说了浅碎与她紧密相连,她根本毫发无伤,你偏偏要在这杞人忧天还要扯上我!”百萧已耐心告竭,他厉声辩驳道,见忆辞正欲张口他怒吼一声:“大不了都别活!”说罢,摔门而去。忆辞一时气不过也走出了邑府,最终二人闹得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的元梓正饿的到处找吃的,她“翻山越岭”找遍了大半个蚀星宫,终于找着一个名为“膳食坊”的地方。见里面琳琅满目,餐桌边摆满各式各样的糕点饥肠辅辘的元样便忍不住垂涎欲滴。她迈着碎步走了进去开启狂吃模式,圆鼓鼓的题帮子神似一只小老鼠。吃着吃着便听见一大堆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吓得她赶忙扔下手中的桂花糕站在一边屏住呼吸。
“哎~那个叫什么莹的真难伺候…又是不能吃辣的,又是不能吃的过素…还要求这么多,给她做一顿饭真是要老命了~”
“别这么说,人家那是受伤了要戒口,可不是她挑。”
“长老几百年都没接触过女生,这突然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女子…你们说,长老会不会是有意于她?”
“你瞎说什么呢,我听外边的人说了,她是不慎被长老误伤才带回来治疗的,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长老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是长老只能待在蚀星宫,没见过女子吧。”这一句话引的众人哄堂大笑,元梓也不禁笑了几声。
靠近门边的厨子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这走来,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蚀梏走进厨房,对着炖汤的主厨吩咐:“给她做的排骨汤不要太淡,可以适量加一些佐料,火候也不要太过,以免刺激她伤口发炎。”
那位主厨听到后连连应声:“好好,长老。”
蚀梏稍稍点头便出去了,接着又是一片唉声叹气——“哎~真的…心累”
“伙计,加油!”另一位厨子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在她伤好之前,我起码得在这呆上三天三夜。”他端着汤勺摇头抱怨,元梓看他着实可怜,也为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便跟着蚀梏出去了。她一路跟着长老来到叶玥莹的宫廷。只见地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腿脚冻得已有些麻木。蚀梏靠近她枕边,再度碰了碰她脸颊“你好像比昨天更冷了。”
废话!人家天天躺冰上不冷才怪!元梓暗骂。蚀梏蹲下身松开了她紧握成拳的手替她把脉,面容从紧绷变成了舒展:“你体内的毒素已全部清除,起来吧。”
玥莹躺在冰晶石上一动不动,蚀梏有些不解,良久后才听到她哆嗦道:“我、我起不来…”她全身仿若一个颤抖的冰棍,再加上躺的时间过久血液都有些缓慢,确实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蚀梏见此也没多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暖床上。
玥莹被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蚀星长老。男人胸膛温暖且宽阔,双臂十分有力,她倚靠在长老怀中顿时感觉暖流充满全身,发颤的肩膀也渐渐安稳下来。
蚀梏帮她盖好被褥后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玥莹有几分腼腆,她从未被人如此照顾过:“嗯,好多了。”话音刚落,蚀梏就掀开了她的衣领,查看她的伤势,可毕竟男女有别,他这样做难免引起玥莹的羞赧,她转过头面向墙壁,面颊浮上两朵红晕。这点蚀梏丝毫没察觉到,他只顾着探查伤口,神情认真且专注。
“伤口太深,得多配些药才行”说着说着蚀梏抬头看向玥莹,发现她的脸别过去了,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一切听长老安排。”玥莹摇摇头,还是面朝墙壁。
蚀梏见她没有什么不适使不再多言,接着手中幻化出几瓶颜色各异的药,开始调制。他轻轻上手涂抹草药,在他指尖碰到肌肤的那一刻,玥莹紧张的都要原地蒸发了,她额间冒汗心跳加速,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而一边的蚀梏还在不知不觉的抹药,仿若无事发生。
终于熬到药抹完了,蚀梏合上衣领,收拾药材,玥莹这才转过脸来看向他。许是眼神太过直白,蚀梏问道:“你看我作甚?”
“没、没什么。”被抓包的玥莹再一次红了脸颊。
“你若是有什么不良反应一定要跟我说。”
“嗯。”
“行,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玥莹抓住长老长袖,意识到这样不好又赶紧松开,她看着长老那双清澈又勾人的丹凤眼,将自己这些天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段时间,多谢长老。小女子无以为报,若长老需要,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她诚挚的道谢看得蚀梏有些动容,蚀梏摆摆手随意道:“谢我做什么,你本就因我而伤,我救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玥莹摇摇头,她垂眸说道:“若是没有长老现身击杀叛贼,我们迟早都是个死,我只是运气好被长老捡了回来,这才得以活下去。”她说这话时,蚀梏总感觉她有几分悲伤。
他轻笑一声:“噗,怎么还会有人受伤了说自己运气好的?”明莹被他这话噎住,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接着道:“击杀叛贼本就是我应尽之责,不存在什么救不救的。我伤了你理应对你负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绝非什么救命之恩。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确实很难,但不代表 自己就要对着别人摇尾乞怜,很多事情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失掉尊严换来的同情,你是被我带回来的,不是捡。”
玥莹望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一字一句都刻在了心底,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与仰望。好似忽然有那么一刻,她的心扉被打开了,照进了一束光,让她明白世间自有真情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长老还是会日常照顾她的伤,而她也在与长老相处的过程中渐渐萌生了其他情愫。
这天,蚀梏例行检查她的伤口,发现已痊愈的差不多了,心底正有几分开心可突然想起族长说过的话,心情又瞬间跌落谷底。他面带忧愁的看着玥莹,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玥莹见他面色不善,以为自己伤口恶化了紧张问道。蚀梏低下头,他不想将如此残忍的事实告知她——算了,能多陪她一天是一天吧。他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你的伤快好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玥莹被他这疑神疑鬼的样子逗笑了。
“是挺好的,来吃点东西吧。”蚀梏带着玥莹来到餐桌边用膳,极力掩饰自己的难过。
二人相对而坐,静静吃饭。蚀梏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玥莹”
“嗯?长老请说。”
“我们是朋友,你不用叫我长老。”
“哈哈~好。”
“我想问问,你伤好之后打算去哪?”
玥莹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碗筷,环顾着自己这个疗养半月的地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呢,我没有家。不过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蚀梏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免有些怜悯,他知道以族长的性格是不可能留住她的了,他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候好好陪着她。蚀梏忽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玥莹看向他,停顿了几秒,心中有些话脱口而出却又不得不掩埋心底,她轻笑:“雏菊,那种小小的白维菊。”
蚀梏点点头:“原来,你还喜欢花。”
“是啊,那种花很好看,之前偶尔有看到过一两次,后面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玥莹笑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在蚀梏看不到的时候她嘴角渐渐展平,抿成一条线。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玥莹不禁黯然神伤,又不想他察觉,表面只能强颜欢笑。
元梓看着玥莹缠绵悱恻的模样,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但又不能宣之于口,只好替她感到惋惜——看来酒楼的雏菊是为你而种的呢。
蚀梏两手一挥房间遍地都开满了雏菊,玥莹有些惊叹。她被簇拥在花丛中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蚀梏看她开心的合不拢嘴,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放下心来。
“哇~好漂亮~你是怎么做到的?”玥莹朝花丛中奔去,宛若精灵在仙境翩翩起舞的美感。
蚀梏追上她:“想学吗?我教你。”他手把手的拉起玥莹,示意她跟自己同频呼吸,再动用意念操控戾气就很容易做到。玥莹学着他的模样做,竟真的成功了,自己眼前是漫山遍野的雏菊,白茫茫的一片。她又惊又喜像个三岁小孩徘徊其中,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其实,这种把戏长老本不屑一顾,但想着她能开心一些,自己便会好受一些。若是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天,希望她还会记得这漫天的雏菊。
但他不知道的是,玥莹其实没见过雏菊,谈不上喜欢。只是,白雏菊的花语是——永藏心底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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