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離城正值酷暑,天气燥热,烈日炎炎。

元梓已经徒步一天了,她累得气喘吁吁:“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啊?”

忆辞递给她水壶,轻笑:“也不算吧,我们主要的目的地是離城府。”

“離城府?去那干嘛?”元梓大口喝水,看向忆辞。

“问点事情。”百萧冷不防出声。

“那还有多久啊?这个鬼天气我是真受不了了!”元梓弯下腰看着脚底下的阴影,心中越发不耐。

忆辞知道她已有些厌倦,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很快了。”

“哎~”元梓低头叹气,她有些后悔这么早下界了,要是晚来几天说不定他们都走到了,自己也不用跟着遭罪…算了,多说无益,老实走吧。她垂头丧气晃晃悠悠走在百萧和忆辞之间,中间还时不时停顿一会,活像个刚出炉的丧尸。

只是这“丧尸”还没当多久,不远处忽然跑来一大群人,各个凶神恶煞,嘴里喊打喊杀——“有小偷啊!!抓小偷!!”

“就在前面!!兄弟们快追!!”

“大胆盗贼!!看我今天不生生擒拿!!”

元梓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只感觉莫名其妙,她朝群众追赶的方向看去竟空无一人——什么啊?没有小偷啊。

“这人轻功了得,这速度谅是我也追不上。”忆辞目视前方,啧喷称赞。百萧则在一边,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元样闻言眼都直了,她目瞪口呆的盯着忆辞:“哈?你看见了?”

忆辞觉着奇怪,他疑惑道:“看见了,但也只是看见了一道黑影。”

“真的吗?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元梓差点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她仔细回想刚刚的场景——除了一群大喊大叫的人,明明什么也没有。这不禁使她陷入自我怀疑。

百萧瞧她还在使劲看不屑道:“你灵力低微,看不见也正常,走吧。”

元梓气恼,她怒目而视,百萧直接选择性忽略,只留下元梓在后头怨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灵力高强了不起啊!!”

哎…这两人…忆辞早已习以为常,他无奈笑笑跟上元梓。

眼见喧嚣越来越远,元梓有些不解:“你说他轻功了得,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偷人家东西?”

忆辞戳戳下巴,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既然他这么厉害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偷鸡摸狗的事,真是不懂。”

“可能…他有他的苦衷吧…谁知道呢。”

两人一言一语的聊了一阵,忽的就说到離城主離锦头上来了。

“離城主他家几个人?”元梓好奇道。

“一共五个。”忆辞边回忆边说。

“五个?感觉还挺多,说说都有谁。”

“他本来娶了两个老婆,正室生了一个姑娘,妾室生了两个。但是前不久听说正室得病去世了,所以他家只有五人。”忆辞细细道来,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眼神瞟向元梓:“我知道一些他的八卦,要不要听?”

元梓登时来了兴致,满脸期待:“要听要听!”

忆辞笑笑,随即清了清嗓像个说书的讲起了離锦的前尘往事:“城主大人那时风华正茂且并无婚配,他在一次边防关战中一鸣惊人,打得外来者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撤兵逃走。也正因如此才被一同上战场的兄弟们邀请去红花楼参加庆功宴。”

“等等,红花楼?”元梓讶异-——谁庆功去那种地方呀?

忆辞挥挥手:“那时候的人都是这样,元姑娘莫要见怪。他们去红花楼单纯是饮酒享乐,没有做少儿不宜的事。”见元梓点点头,他继续道:“这红花楼有一女子,长得肤白貌美,楚楚动人,但是她卖艺不卖身,弹的一手好琵琶。因为她琴技精湛,所以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也包括離锦。她当时就是凭借一首《忘忧曲》成功俘获了離锦的芳心,在饭局接近尾声后離锦找上了那姑娘,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后来在城主大人的猛烈攻势下答应了。”

“这城主大人还挺大胆的嘛。”元梓那洋溢着幸福的脸庞都快藏不住了。

“那可不,周围人都看好这段姻缘,说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可与離城主共事多年的下属却对此颇有微词,他们觉着区区一个风尘女子根本配不上自家尊贵的城主,还要她自觉与城主断绝关系莫要影响城主未来。”

忆辞话还未说完,元梓就先愤愤不平了:“可恶!关他们什么事啊!这是城主的自由,再说了,他们两情相悦在一起不就好了,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哎!城主当时就这么想的!”忆辞竖起手指笑道:“他可谓是力排众议执意娶了那姑娘为妻,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过大部分的人还是支持的,虽然我没出席但听别人说那姑娘出嫁可是轰轰烈烈风风光光,真是羡煞旁人!”

“这样才好!!”元梓拍手称赞。

可忆辞话锋一转,气氛瞬间变得悲伤:“好景不长,離夫人刚进门的那段时间是过得挺悠闲自在的,可后来城主迫于压力不得不迎娶王相之女,自那时起,離夫人的苦日子就来了。”

“王相之女?”元梓预感——不会要上演小三手撕正宫的戏码吧?

“对,就是離城最有权势的王侯相的大女儿。那王小姐从小就娇生惯养,衣食无忧,所以性子比较泼辣,她本就以妾室的身份嫁进離府就心怀不满,你觉得她还能容忍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跟她抢风头吗?”忆辞小声道:“我不太清楚離夫人是怎么度过这几年的,但可想而知肯定在那大小姐手上吃过不少苦头,后来不是说她病死了吗?我觉得啊,多半是被逼死的。只是这離锦向来好面子,家丑不可外扬,他故意这么说给外人听。”

元梓听后顿感惋惜:“啊,怎么会这样?这姓王的也太狠了吧,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把人活活逼死啊。”

“我也想呢,只能说人各有命吧,有的人仗着家大业大我行我素也无人吭声,有的人却因出身卑贱不得不寄人篱下可最后还是死路一条,所有人都在说她嫁进豪门做了阔太太,可谁又想到会落得这个下场。”忆辞叹息一声,仿佛是在感慨。

元样闻言在心中默然——若是这姑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听完了忆辞的故事,她才发觉自己已经离百萧越来越远了,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人影元梓慌里慌张道:“这人什么时候跑那么远啦?”

忆辞拉上元梓就向前追:“跟上我,我不大知道去離城府的路,要是百城主走不见了,那我们只能苦寻了。”说罢便埋头猛冲,身后是奔跑时扬起的尘土,渐渐模糊了街道边商铺的视野。

一位带着斗笠身穿玄色大衣的男子疾步走进一家典当铺,由于穿的太过隐秘引得周围群众纷纷猜测:他是行走江湖的侠客还是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的说三道四,只是拿出一盏白瓷壶哑声道:“老板您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当铺老板隔着一扇面帘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张若隐若现的脸,虽不太看得清但至少能看出五官立体,轮廓精致——啧啧,多俊的一张脸啊,怎么好端端的要遮起来?老板心中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生意还是要做的。他接过白瓷盏细细打量起来——嗯~壶顶镜面有光泽,壶身洁白如明玉,其余地方也没有丝毫损坏或瑕疵,啧啧~这么好的盏当了真是可惜。老板不确定的又问了句:“这是个上等白瓷盏,你当真卖了?”

那男子毫不犹豫的答:“是。”

老板见他态度坚决,摸出算盘斟酌一番,最后竖起三根手指道:“三根金条,怎么样?”

“好。”

“行,成交!小二拿箱子来!”

“得嘞!这就来!”

店小二扛起木箱推到老板面前,随后掏出钥匙解了锁从里面小心拿出金条递给黑衣男子:“来,小主,您拿好。”

他看都没看,直接夺过就往外走,像是有什么急事。老板有些懵:“他这么直接?也不怕我缺斤少两。”

店小二也表示不解:“这人奇奇怪怪的,拿了钱就走像个贼似的。”

老板也没多在意,他捧起刚到手的宝贝笑嘻嘻道:“哎呦,多好的白瓷啊~真是好久都没遇到过了,来来来,放进我的收藏柜里~”小二见状也忍不住夸赞几番,两人好一顿观赏才肯离开各司其职。

黑衣男子步履匆匆的小跑进一家中药铺,刚歇脚就掏出几根金条摆在掌柜面前,声音比之前更加嘶哑:“老板,您这有没有治皮外伤的药?”“你说具体点,是哪种皮外伤?”

“就是被人用鞭子抽过留下的伤痕,还有泼了点…应该是辣椒水之类的东西,看着伤口挺深的。”

“啧啧啧,怎么这么严重?”老板听后凝神皱眉,连眼角的皱纹都黯淡了“这要不得、要不得,我给你开点萱草膏吧,你记得一定要每日三搽且在伤好之前不能碰水。”

“好,请老板尽快。”

“知道了。”

在黑衣男的再三催促下,那掌柜的终于手脚麻利的调制好了药膏,他急忙拿给黑衣男正想说点什么,那男子一个健步就冲了出去,背影瞬间消失在街口处。

“我、我还没找钱呢…”老板愣在原地,手中的金条不知该要还是不该要。不过人都走远了,他想追也追不上,只得将金条好生保管:“罢了,要是他日后想起来我再找给他也行。”老板边说边放,随后站起身慢慢收拾满地的萱草残渣。

離城府

浑身污垢的小玲已经在猪圈躺上三天三夜了,除了吃黑猫带来的残羹冷炙水都没得喝。她闻着茅厕散发出来的恶臭心里越发想吐,虽然之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但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这次怕是挺不过了。小猫今天会不会来看我呢?她正这样想着,黑猫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忽的出现在她眼前对着她喵喵叫。小玲开心笑笑,她竭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头,柔声问道:“你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黑猫听懂了她的话,把嘴里叼着的药瓶放在小玲手边,示意她拿起来看看。小玲满脸讶异的看着瓶子,上边写着萱草膏三个字,那是专门用来治外伤的——这小猫倒不是一般的聪明,居然还懂这些…如此通人性的猫,为何人们要将它视作不详?小玲看着黑猫呆了几秒,直到被一声猫叫唤醒。

黑猫顶了顶药瓶,嘴里不停叫唤着,似是在催她上药。小玲艰难坐起身,当着猫的面将衣裳一件件全脱了,赤裸着上身开始敷药。黑猫依偎在她腿边,静静的看着她,发现她全身上下竟全是被鞭打的痕迹,没一块好肉!尤其腰间手肘处的淤青更深,像是经常被人揪出来的,它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猫瞳渐渐竖成一条直线,一股暗流涌动在周围,只是专注于敷药的小玲并未察觉。

“嘶~”小玲看不到后背,只能凭感觉涂,却不小心戳到了伤口埋头咬唇。黑猫见状赶忙跑去叼走她手中药瓶,小玲不解正要夺过被黑猫制止了,它大叫一声“喵!”小玲吓得一激灵,然后便看见它绕过自己用爪子一点点蘸着药膏帮自己上药。

小玲惊喜之余不忘感激道:“谢谢你啊小猫,要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虽然不知道你从哪来的但我挺高兴遇见你的。像你这样灵性的小猫可真不多见,如今被我碰上了却不能好好喂养你,反倒还要你来照顾我”说到这她微微笑了笑,眼泪也忍不住滴落下来:“真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我太幸运了哈哈…应该是我幸运,毕竟…我这种孤苦无依的人,除了贱命一条,什么也没有了。”说着说着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惨死的母亲,她一时悲伤涌上心头,环抱住自己小声抽泣。殊不知身后的黑猫早已幻化成人形替她上好了药正小心翼翼的搂着她,为了隐藏自己它虚化了肉体,所以在触碰她时不会有任何感觉。

黑猫看着她肩膀一颤一颤的,仿佛从她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在離城这个守旧又迷信的大城,它自幼便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因为他们都在说黑猫是不详之物会给人带来祸乱,所以它的处境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后来通过不断的磨炼,它终于修炼成人,可仍是招来这样那样的争端,自那时起它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心中的偏见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既然跨不过,那就摧毁他!它听着小玲断断续续的讲述,暗暗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势要为主人报仇雪恨!那股暗流又开始渐渐升腾起来,包裹在自己与小玲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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