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双方战况愈显胶着,離锦身受重伤,其余人马也均有损耗,唯一还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忆辞一行人。黑猫由于灌输了太多灵力给主人,导致长时间的激战让他渐渐力不从心,左肩处被误伤了几刀的小玲仍在奋力阻止这场恶战,她拖着被血浸湿的臂膀一边想推开忆辞一边想保护黑猫,可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止!
就在黑猫与忆辞他们僵持之际,元梓忽的从后方闪现趁其不备对着他就是一记重掌,她是算好了力道的,这一掌怎么说也使出了她九成功力,就算不死也得半残!千钧一发之际,小玲奋不顾身冲在黑猫后背生生替他接下了这一掌,随即顿时口喷鲜血,筋脉寸断。元梓黑猫俱是一愣,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小玲如同断了翅的蝶缓缓瘫倒在地。元梓被血溅了满脸,整个人失神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百萧忆辞似是也没料到匆忙停手,只剩黑猫跪坐在地抱着小玲喃喃自语。
他紧紧将主人搂在怀中,眼神惶恐又无措,明明是自己要好好保护主人的,怎么到头来成了主人保护我而死…怎么会这样?他一遍遍责备自己,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主人…对不起…”
小玲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疼不已,她用尽全身最后一口气轻覆上黑猫的脸,指尖摩挲在泪痕之间就像他当初帮自己蹭眼泪一样。小玲气血已尽,口中的鲜血已经不流了,可他的泪还在继续,像是无止境般哗哗直流。小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安抚道:“不要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对不住…”黑猫使劲摇头,把脸埋在主人颈间不想让主人自责,小玲感受到了他滚烫的泪珠同时也知道自己寿命将尽,她呼吸变得微弱,气若游丝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小猫很好,不是什么不祥之物,你离开这里吧,去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开开心心过一辈子。”言罢,气绝。
她静静躺在黑猫怀里,是那般安详。黑猫没有嗅到主人的气息了,他双瞳惊愕,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心中一股大开杀戒的怒意渐渐升腾,但他知道主人不喜欢,所以他没那样做。他极力压下将要爆发的情绪,面无表情的抱起主人,用深恶痛绝的目光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困了主人一生的牢笼,然后带着她离开。
现在只剩一地狼藉,和几个面面相觑的人。離锦双目圆瞪,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显得彷徨无助,良久过后,他像是行尸走肉般一步一个脚印的回去了正厅。忆辞见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拉着元梓也一同回房,哪知元梓甩开他的手对着他就是一顿咆哮:“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你为什么要叫我去捉猫?!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害人!!”看着她双目猩红,声嘶裂肺的模样,忆辞茫然无措,这时天空不合时宜的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珠冲刷着元梓的脸庞,将她脸上的血迹统统冲的一干二净,就好像她从未杀过人一样。
忆辞知道元梓因为小玲陷入自责,他再度拉起元梓的手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忆辞话还未说完,元梓又一次甩开他的手怒吼:“是我杀了她!是我亲手杀了她!!我是个杀人犯!!”她带着哭腔大叫着,脸上不停滑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不知为何,一旁的百萧见此竟有些不忍,他不想再让元梓继续这样下去,直接走过去抓起她的手肘就往房间带,元梓还在奋力挣扎着但没有丝毫作用,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到了房间。
“你这样有意思吗?!”百萧反手关上房门冲着元梓大叫。
“没意思!那我能怎样?!我能怎样!!”元梓双手紧握着他的双臂,两人对视片刻,都是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元梓被雨淋的浑身湿透百萧也是如此,看着狼狈又不堪。
百萧理解她的心境,他再次开口时语气缓和了很多:“那只猫是没做错什么,但我得帮城主这个忙;小玲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她会想要保护那只猫;同样你也没做错什么,你只是误伤了小玲。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到的,我只是想捉拿黑猫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切的意外都是事发突然,你何必如此自责。”
“可是…”
“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世间万物自有因果,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这不是你们神界最信奉的话吗?你身为司命仙官,应该最能明白这个道理吧。”
在百萧的安抚下,元梓心绪渐渐有所好转,她放下紧握着的手,眼眸也随之低垂,鬓角的水珠顺着她脸颊直滑衣襟,沾湿了一小片。百萧走出房门时又补了句:“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说罢关上门窗,径直离开。
刚走没两步就见忆辞追了上来,急切道:“她人还好吧?”
“没事了。”百萧淡淡道,与忆辞擦肩而过。
忆辞站在原地看着元梓房门的风铃待了好一会才肯离去。
正厅内
離镜呆坐在高台,仿佛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在寂静无人的正厅里只有雨水滴答滴答的回响,明明刚开始还是一片晴空,可眨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他双目放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站在门口许久的王夫人牵着離雅離仪遥看着他,她们知道父亲是陷入悲伤了,所以无一人敢靠近。
“父亲大人是在自责吗?”離仪探头探脑的往前靠,看着小心翼翼极了,她没了往日的跋扈声音都微弱了些许。
“小玲死了,他现在肯定悲痛欲绝,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听话些吧。”離雅靠在门边双手扶着柱子,面色凝重道。
“我记得当初玲简阿姨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看着好安静。”離仪回想起曾经父亲因为離夫人之死在墓边待了三天三夜,回来时人都憔悴的不像样,现在看着父亲如一座雕像般坐在那纹丝不动的身影仿若回到了当初。
“小事而已,他难过个几天就好了,走吧走吧。”王夫人听着女儿们的对话心中愈发不耐,她推搡着離雅離仪快步往卧房走去。
回到卧房后,王夫人叮嘱了她俩一些祭拜时的规矩便离开了,離仪看着母亲悠然自得的模样与整个庄严肃穆的離城府显得格格不入,她悄声对離雅倾诉道:“小雅,我觉得母亲好像并没有很难过。”
“我知道,妈妈讨厌玲简阿姨也讨厌小玲,小玲死了她当然不会难过。”離雅关上了门坐在離仪身边回答。
離仪听此沉默一阵,心中五味杂陈,又开口道:“其实我没想过她会死。”
“我也没想过,她死了我半点开心不起来,虽然我们平日里百般虐待她,但我好像不是真正讨厌她,我只是觉得她好欺负不懂反抗而已。”離雅低着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两手紧扣在一起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姿态。
“我们以后还是别刁难别人了,这一点也不好。”離仪皱着眉头,一字一顿道,心中全是小玲洗衣做饭的场景,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一点凄凉,但仅仅只是一点便教会了她尊重。
離雅点点头,应声道:“嗯。”门外阴雨绵绵,冷风嗖嗖,她顿感寒颤,床边刚好有一条毛毯她随手拾起就往身上盖,可还是冷的发颤,像是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她透过玻璃看向后院,还是一如往常的样子只是多了些泥泞。
離锦不知在那坐了多久,过往种种如秋风扫落叶般一帧帧在脑中浮现,往往播放到最美好最欢乐的片段时他都不禁眼眶一红,随即又回到现实凝神望着门外的风雨。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一边回忆过去一边悼念小玲,他以为这样能好些,殊不知只是在徒增悲痛罢了。
他像是终于认命般站起身,一个人朝雨中走去,雨水冰冷又刺骨似千万根银针向他砸落,而他没有丝毫感觉,步履蹒跚的走向了心爱之人的房间。刚推开房门,他就看见了一双兔头鞋,那是小玲出生时玲简亲手做的,寓意着平安顺遂。
離锦缓步走去拿起那双自己经久未碰的鞋,仔细一瞧竟还是焕然一新的模样,仿佛这双鞋就完成于昨日。他此刻再也绷不住了,蹲下身埋头痛哭:“小玲,我对不起你…你说想让我亲手给我们的女儿穿上,可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你在时,我没能守护好你,女儿在时,我又没能陪伴好她…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哪都不称职…”
他断断续续的哭诉,雨也在淅淅沥沥的下,放眼望去,是一片非黑即白的世界,所有人都在不言不语,唯独王夫人在门栏处浇花养草。
到了明日,離锦坐上马车去到方圆几百米开外的墓园,那里世代都葬着離氏子孙以及旁系,他招呼着一批人马将小玲的墓碑安置在她母亲旁,随后遣散了下人只留自己独守空地。他端坐在小玲的墓碑旁,手轻轻触碰上面的几个大字——吾女離玲之墓。随后拿出那双兔头鞋放在了她的墓前,自己则凝神望着她的遗像,思绪如柳絮般在风中摇曳又飘向远方直达圣殿。
与此同时,跟他一样在祭拜的是一只黑猫。他带着小玲离开后,听从了主人生前的话,离开離城去到有山有水的缭雾岛,那里是鬼族最静谧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且不属于任何一座城,鲜少有人居住,可谓是世外桃源了。他将主人葬在了岛屿的最高处,从那往下看就是白云缭绕的样子,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都呈水天一色之景,甚是喜人犹如仙境。
主人会喜欢的——他这样想着,然后又变成了一只黑猫趴在梧桐树下遥望着远方,主人与他是同病相怜,但不是命运与共。在主人身上他看到了委曲求全也看到了淳朴良善,他始终不理解为何主人要如此退缩忍让,若是能勇敢一点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了。但过去已成过去,谁都无法改变,他想做的就是好好地陪着主人过完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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