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也不知自言自语了多久,困意席卷而来,白锗顾不上脱衣洗漱倒头就睡。这一睡就睡得可沉了,日上三竿都还没将醒之势,直到一阵翻箱倒柜的杂声和催促才把梦乡中的白锗拉回现实——“你怎么还在睡觉?!”夫人捣鼓着床褥,厉声喝道。见这只狐狸眼皮一跳一跳的,迟迟不睁开她直接扯着他的狐狸尾巴就是一顿生拉硬拽:“你赶紧给我起来!!你哥这个时候都听讲学去了就你还在这做梦!!”

白锗被母亲这番动静闹的被迫起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尾巴甩开了母亲的手略带倦意道:“娘,现在几点了?”

“你还好意思问?!都快赶上吃中饭了!!”

“哦。”他边打呵欠边应声,似是还未睡醒,眼睛迷成一条缝瞳孔忽大忽小。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下床穿衣洗漱!然后跑去私塾听学!”夫人站在白锗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语调严厉有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白锗清楚母亲的厉害,他点点头赶忙从床上起来,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夫人见他终于听话一回,严肃的脸庞也渐渐变得柔和,没了往日的威严倒显的有几分慈爱,她看了会便出门离开,走时不忘叮嘱道:“你若是饿了就先去膳堂拿点吃的垫垫肚子,别耽误太久啊。”

正在漱口的白锗见母亲语气放缓,面带微笑心知自己蒙混过关了,嘴角忍不住开始微微上扬,他含着一口水答应道:“我知道了…咕噜咕噜咕噜(娘,你先走吧)…”夫人替他把门掩上,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拐角处,憋了许久的白锗像是刚被释放的猛兽般“群魔乱舞”,嘴里兴奋地庆祝道:“耶!太好啦!这样一来,我只需去私塾那报个到!哈哈哈哈!”毕竟之前都是在母亲的监视下,从卧房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黑暗之地”,又在母亲审视般的目光中,煎熬的度过无聊至极的读书听学,这下母亲不在,他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干就干!白锗蹦蹦跳跳来到平日老师教学的书房中,他隔老远就听见哥哥读书的声音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停下脚步,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老师又开始他那百读不厌的道德伦理:“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白锗推开门,老师与哥哥的目光齐刷刷向他投来,整个书房中一共就三人,现在两人看着他颇有一种“众目睽睽”的既视感,他先是不慌不忙的打了个招呼:“大家,早啊。”

老师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又转回书中:“你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我们接着刚刚的内容…”

在得到了老师的应允后,他飞快的溜到哥哥身边靠着哥哥挨边而坐。白铭看了他几眼没说话,继续认真阅书,白锗则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一会东张西望一会玩弄他哥的大尾巴,看着无所事事,白铭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像是习以为常。这哥俩坐一块的时候倒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两人虽面相大差不差,都是一对上挑的狐狸眼和一张极尽媚态的脸,但一个清冷一个活泼,一个生人勿进一个古灵精怪,如此天差地别的性格是怎么共同养大的老师也疑惑万分。

就在白锗快要趴在他哥肩头睡着时,白铭动了动,白锗猛一低头瞬间惊醒,他晃了晃脑瓜四下张望了会,忽然听见白铭的低语:“你好好听学,别再走神了。”

白锗向他抛了个媚眼,贱兮兮道:“我像是那种会好好听学的人吗?”白铭皱眉,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再了解不过,瞧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十有八九没憋好屁,果然下一秒白锗忽的双手捂腹,表情痛苦不堪:“哎呀哎呀,我肚子好痛!那个,老师,我先回房休息会…等我休息好了再来吧。”他边说边往门口挪,见老师张嘴还想说点什么白锗又开始装痛:“哎呦~我昨晚肯定吃错东西了,好痛啊肚子!”走时还不忘偷偷对白铭勾唇笑笑,像是计谋得逞般开心。

白铭早已看穿了他的把戏,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道:“老师,我们接着讲吧。”或许老师也察觉到他是在找借口,对于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不想多管,又接着刚才的内容传道受业。

脱离了苦海的白锗欢欣雀跃的一路小跑到后院的一个小洞边,然后熟门熟路的变成白狐从洞口溜走,再然后就是去找南角开始新的一天!

此时的他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好母亲正端着一碗银耳羹前去查看他在私塾的情况如何。眼见伦理讲的差不多了,老师正欲宣布散课,门口忽的多出一道人影,紧接着是夫人笑意盈盈的面孔:“小锗,娘给你熬了…”话还未说完,她当场愣在原地“白锗呢?他哪去了?”

“他说肚子痛要回房休息。”白铭解释道。

这话传入夫人耳里可笑又可气,她还不清楚这只臭狐狸的德性?!估计是听到一半一溜烟跑了,想起自己昨晚还告诫过他不许贪玩,现在就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她简直肺都要气炸了,连手中的银耳羹都在抖动:“白锗!”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后院,连林子里的鸟都为之后怕,白铭见母亲这架势十有八九是要找弟弟去算账,他赶忙识趣的接过夫人手中的羹,然后目送母亲不远千里的追踪正在吃喝玩乐的白锗。

“啊切!”白锗掩面打了个喷嚏,耸耸肩,没多在意加了块肉喂嘴里细细品尝。

“你咋啦?感冒了?”坐他对面的南角,边吃花生边问道。

“没有,总感觉有人想杀我。”白锗讷讷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噗哈哈,谁想杀你啊?除了你娘会追着你打外,也没什么人会对你起杀心了。”

“别提了,说起我娘就烦。”

“看出来了,你这耳朵这么肿,被你娘教训了?”

“嗯,你不知道,她揪我耳朵可疼了!那力道好像跟我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白锗双手比划着,表情千变万化,不知是在模仿母亲的行径还是在痛诉母亲的罪责,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一个行走的表情包。

南角笑笑不说话,他单手抬高轻轻触向白锗的狐耳,随后向外传输法力,不一会那肿的跟个萝卜似的大耳朵瞬间好转,白锗明显感觉到自己耳朵没那么痛了,高兴的一把抱住南角:“谢谢我的好角角!爱你!”

南角可受不了如此肉麻的告白,他使劲推开白锗,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好了好了,别谢我,我只是看你那一大一小的耳朵碍眼才帮你的,别多想了啊。”说罢,离白锗远了些,又开始嚼着花生米。

白锗知道他是嘴硬心软,笑而不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阵,正商量着今日去哪潇洒时,白锗忽的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杀气,熟悉又陌生。他竖起耳朵,左顾右盼,时不时嗅嗅周围的气息,好似有什么不祥之兆。

南角以为有危险,也提高了警惕:“怎么了吗?”

“我娘好像在这附近。”白锗紧皱眉头,面容有些许紧张。

“在哪呢?”南角闻言瞬间伸长脖子,心怦怦跳,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只母狐狸的嚣张,之前自己与白锗玩乐被她抓了个现行,谁曾想她竟直接走上前来把自己臭骂一通,好在自己与她并无任何关系,不然凭她那张獠牙能把我狗腿给咬断!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说什么也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南角环顾四周,目光徘徊在人群之间,嘴里不住的碎碎念:“我没看着啊,到底在哪?在哪呀?你是不是弄错了,别吓我…”

“应该没错,我真的闻到了!而且离我越来越近,我娘肯定来了!”白锗一字一顿道,语调十分严肃,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可他不知,这话在南角听来就是一种无限接近死亡的预示,仿若头顶有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刀,即使这刀的攻击对象并不是本人,可还是有所擦伤。他此刻心跳到嗓子眼,生怕下一秒就会被狐狸生吞:“你娘好端端的会来这?不是,我真害怕…我特怕你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啊?我在这看半天了…”

白锗许是看出了他的无措,极力搜寻着具体方位,那种熟悉的感觉如离弦之箭般从白锗身边一闪而过,他眼前一亮:“咦!好像在我身后!”话音刚落,南角嗖的没影了,像是会隐形术一样眨眼间消失在人海里,只留下一堆没磕完的花生和一个摇摇欲坠的茶杯,白锗见此惊叹不已,这速度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在他母亲打他的时候…等等!白锗貌似明白了点什么,隐约觉得有人在身后看着自己,他机械般的回过头,果然如此!

“你个不听话的孽畜!”夫人一句河东狮吼把正欲逃走的白锗叫住了,她气势汹汹走近白锗,手已经渐渐抬高有掌掴之势,白锗实在畏惧大着胆子从母亲眼皮子底下溜走。

但终归是太年轻,跟有着经验丰富的老狐狸比起来,他还是嫩了点,夫人三两下就拎起他的衣领往回走,嘴里不忘怒骂道:“你倒是会跑!你跑得过我吗?现在不仅学会骗人了还知道反抗!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老跟他玩!!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白锗脖颈被勒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边奋力挣扎边辩解道:“才不是!你们就是对他有太多偏见了!你是如此爹爹也是如此!!你们都一样的令人讨厌!!我都说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你们偏要逼着我学!你们有听过我的话吗?!”他鲜少对母亲发脾气,许是夫人刚刚哪句话激到他了,竞厉声回怼。不过,他立马后悔了。

夫人停下脚步,转头就给了他一个脑瓜蹦,白锗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哎呦!疼啊!”

“你还知道疼?活该!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有多希望你成才!你非但不努力还理直气壮起来了!!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好歹!你如果不是我白宣银的儿子不是魁城的少主我都懒得管你!!”夫人指着白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由于情绪太过激动,连狐耳狐尾都现出原形,再加上那咬牙切齿的面容显得恐怖又狰狞。

周围已有零零散散的人聚在一块凑热闹,白锗站在一边只觉得颜面扫地,他不仅脑门通红连脸也泛起尴尬的红晕,刚刚还竖的笔直的耳朵不知何时低落下来,尾巴也夹在两腿之间,慢慢的,一些闲言碎语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爬进他耳里——“看看看,白少主又被他娘骂了。”“这不很正常吗?我之前也看到过几次。”

“你说说,他但凡乖一点都不会这样啦。”

“哎呀,他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不被他娘骂才怪呢。”

“这多丢人啊,好歹也长这么大了,还在外面教训孩子。”

“……”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迫使白锗不得不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他小声嘀咕:“娘,别骂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夫人见他示弱,态度终于有所好转,她别过头怒视那些指手画脚的吃瓜群众,露出本相,龇牙咧嘴:“都给我滚!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吃了你们!!”

众人屏息,纷纷散去,动作整齐划一,同时也在祈祷:“别吃我别吃我…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看…别吃我别吃我。”

见人群散去,夫人恢复原貌,再度揪起白锗衣领疾步原路返回。刚缓过神来的白锗,面上的尴尬荡然无存,也许是来自狐族,对这些人情世故并不敏感,所以这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需要许久的时间来治愈但他不用,只要风头一过他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