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柳树舒展开了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微的春风中轻柔地拂动。
今年杜衡少爷要参加春闱,所以近日府里很热闹,杜衡少爷的那些孤朋狗友都聚在府里,杜伽也回来了,她怀孕了,在府里养胎,你说她不好好养胎,干嘛要在府里做妖,非要让我们这些庶女去前厅伺候着。
去前厅奉茶时,我又见到了那抹紫色,虽然只是余光瞥见,但也让我心里好一阵悸动。
“景象,你是看上杜夏了吗?眼睛长在她身上了吗?”
杜伽那尖酸的声音传来,吓的我的手抖了抖,刚端上来的汤还没放稳当,又撒了,好死不死的又撒在那个紫衣男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跪在地上道歉。
“又是她,阿轩,杜伽这位妹妹肯定是看上你了。”
闹哄哄的客厅里,去年一样的声音又说了这么句害我的话。
我垂着脑袋拼命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杜如,你想死吗?小小年纪竟学的杜夏那样不要脸。”
我的后脑勺又传来杜伽那杀死人的声音,下秒,我又被她掌了嘴。
我又被罚跪在前院里,只是这次没有烈日阳光,我想我能多活会,其实,我的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期待,不知那位叫阿轩的公子还会不会给我送来茶水。
许久,没有茶水递来,而是眼前一阵黑暗。
“小姐说了,日落之前衣服没有干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桃儿那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我伸手拿下盖在脑袋上的衣服,是我最爱的紫色。
这次我放聪明了,没有立马起来,而是缓缓地起身,虽然腿有些麻,但是我没有像上次一样摔倒,站起身后我拔腿就往后院跑去,大姐,现在是春天,不是夏天,日头没有那么甚,衣服怎么可能干的那么快。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干净了衣服,看着晾着衣绳上的紫色,我心里想着要不要来个偷梁换柱,把去年那件紫色衣服拿出来就说是这件,就这样决定了,等到日落这件衣服没有干,我就把去年那件紫色外衫拿到前院去。
今日初一,我娘按照惯例去了寺庙,我就简单煮个粥喝吧,这样想着我就去菜园子摘了些青菜洗干净放到锅里一起去熬粥,当我洗完青菜起身准备朝厨房走去时,我愣在了那里,这个白衣少年,嗯,长的真好看。
“衣服”
如此简洁的话,但也让我瞬间明白了。
“我去拿。”我蹲下身来把青菜放好,又净了手,这才起身朝房间走去。
待我从衣柜拿出衣服时,他已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我把衣服递给他,他却看着我,不羁地开口道:“你想让本公子自己穿吗?”
闻言,我又愣了愣,我还没有伺候过别人穿衣服,但他的话意思很明显了,我只能撑开衣服为他穿上。
“你多大了?”他懒洋洋地开口着。
“十岁”我怯怯地回着,心想:你不是去年问过我吗?
“围棋学的怎么样了?”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默了默,吐出:“不知道。”
“去拿来,我考考你。”
如此轻松地说出这话,敢情你是饱汉不知饿汉的苦。
“我还没吃饭。”我又怯怯地吐出,生怕他一动怒不让我吃饭。我本来就廋,再饿,我该成骨头了。
为他穿好衣服后,他径直走出房间,在客厅坐下,我跟着走出去,为他倒了杯茶走去厨房煮我的粥去了。
正当我在厨房津津有味地喝着我的青菜粥时,他又出现了。
“你就吃这个?”
他该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吧,好歹我也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吃的如些简单。
“嗯。”我确定地点点头。
“你还小,吃这个怎么长身体。”
他是在关心我吗?
我的心里一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娘今日去寺庙了,她回来时会给我带肉和小吃食。”
他没有再说话,走了。
我又喝了碗粥,喝的饱饱的才去唰碗,待我把厨房收拾好后,才慢悠悠地走去客厅,他还没走,手上拿着我的女论语看着,呃.....一个大男人看女论语,这画风似乎不对。
我默默地拿出棋盘在桌上摆放好。
“公子,你要下棋吗?”我看向他怯怯地问道。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我走来,越过我坐在了我对面的位置。
“你又不是我丫鬟,不要叫我公子。”
他摆弄着棋子,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我想起我把汤撒在他身上时,他旁边的男人唤阿轩,那他的名字肯定有个轩字,于是我垂下脑袋怯怯地问道:“那我可以叫你轩哥吗?”
“你怎么知道我叫轩?”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汤撒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听你旁边的人唤阿轩。”我连忙解释道。
“你还不傻。”
这充满讽刺的语气。
“杜伽小姐说我们是庶女,不让我们叫杜衡少爷哥哥,所以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我真的太想有个姐姐和哥哥了,我也想有人能呵护我在手上。
“嗯。”
他这应该是默认了吧。
我坐下来,拿起一颗黑子下在棋盘上,他持白子与我对峙着,但显然我还太嫩,技不如人,输的也是惨,他似乎也是个有耐心的,竟然又起身走到我身旁持着我的手拿棋子落棋子,在我耳边讲着为何要这样落子。
久违的心跳声充斥着我的小心脏,怦怦的直跳,那声音,我都能听见。
时间啊,它总是过的很快,眼见又要日落了,我娘快回来了。
我又垂下脑袋,怯怯地开口道:“轩哥,我娘快回来了,你可以...可以....”
我的小手瞬间被松开了,他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
日落时,桃儿没有来找我要衣服,我想大概是轩哥知会她了,要不然以杜伽那爆脾气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吗?
等我从厨房做好饭后,我娘已回到了她房间,客厅桌上放了好些吃食,我走到她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唤道:“娘,吃饭了。”
次日,我从前厅伺候回来开始抄写女论语,昨日我娘买了宣纸回来,她让我先练练字,再练练围棋。
正当我别别扭扭地在客厅里写着字时,我的小手又被握住了,我慌忙回头抬起另只手捂住那个瞪着眼睛看着我的紫衣男人的嘴巴。
他抬手拿掉了我捂着他嘴巴的手,我连忙伸出手指在我的嘴唇比着禁声,又指了指我娘的房间,他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手指指了指我的房间,然后他就径自走到了我的房间去,我愣在那里看着他进入我房间的背影,这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我拿起纸笔默默地走到我的房间,合上房门,我的房间没有桌子,于是我就把床褥掀起来,在床上练着字,我这丑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轩哥估计更看不下去,所以他又握上了我的小手,持着我的手在宣纸上写着。
我的心啊,它又怦怦直跳着,还有他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抚过我的脸颊,我似乎发烧了。
接连几日,我去前厅端茶递水时都能瞥见那抹紫色,下午,我在客厅练字时,轩哥都会不约而来。
后来,我从前厅回来后直接回房间去练字,像是在等待着轩哥来,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进来后直接关上房门执着我的小手写字,下棋。
有次我下错了棋子,他大手一挥直接拍在我娇嫩的小手上,好傢伙,一点也不留情。按说像我这种常年洗衣做饭的手该很粗糙的,但我没有,因为我娘给我做了很多香膏让我每次沾了水之后涂,我娘这个人我着实搞不懂,不问世事,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念佛,但懂的却很多。
今日我从前厅回来后在井水边洗着衣服,正晾着衣服时轩哥就过来了,他也不看我,直接去到客厅进了我的房间,这傢伙脸皮是真厚,也忒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待我回到房间时轩哥正悠哉地躺在我的床上闭目养神,我则坐在床脚拿起我娘为我做的香膏擦着手,许是香味太浓,飘到了他的鼻子里,他冷不丁地就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擦得什么?”
这傢伙,吓死人不偿命。如果不是他及时捂住我的嘴,估计我的那声“啊”已经被对面房间里念佛的娘亲听到了。
待我的小心脏渐渐平息,他才放下手,让我的嘴巴透会气。
这傢伙,真不要脸,他竟然握起我的小爪子放到他鼻下闻了闻,又放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搞得我小心脏蹦蹦直跳,真是害死人不偿命。
今日响午他肯定喝了很多酒,那脸红的,跟关公似的,都传染给我了。
我想起身去拿棋子,奈何他制止我,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别动。”
这么正式的语气,搞得我真不敢动了,我本身就胆小,惊不起吓。
他不让我动,自己却跑了,看着他那突然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慒,待我慒回神时,他的确是已经走了,我的小房间里只剩下我了,顿时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自己拿着棋子去客厅练去了,时不时的我还抬头朝外张望着,总想看见些什么,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出现在我眼前,就这样我自己跟自己下了一下午棋。
次日,我又早早的去了前院,茶水糕点摆放好后,我就跟着姐姐们去了厨房候着,闲来无聊,她们竟聊起八卦来,我也无聊,就听着:杜夏做了景象的偏房(杜夏是我三姐,她娘也是妾室,昨天还和我们一起去前厅端茶递水,今日就做起了少奶奶),太子昨日在杜府宠幸了太守的嫡女,杜伽的小姑子景珠,把她带回了宫外的太子府。
东乌有规定,太子只能娶现任的东乌圣女为太子妃,而现任的东乌圣女相珏媚还没及笄,所以太子还未成亲,侧妃倒是纳的挺勤,不愧是我们东乌有名的风流太子啊。
原来杜衡少爷这么厉害啊,竟然能跟太子做朋友,原来我们这几日伺奉的客人中还有太子啊,我知道我们这种庶女和太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所以我只是默默地听着她们八卦,未曾开口说话,我娘嘱咐过我,到前厅来做事,只需默默做事,做完事就回到后院去,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可我不想听也不行啊,我也不能独自跑出去跟个二傻子似的站在外面,显得我多么不和群似的。
娘啊,你就原谅我吧,我只是听,绝对不开口问。
我听着她们的八卦,混到了响午,开始上菜了,我又默默地跟在姐姐们后面,心里却想着:爹啊,你什么时候再生个妹妹出来,这样我就不用走在最后面了。
今日我又瞥到了那抹紫色,只是我的余光还瞥到他身边似乎有个黄色的影子,我的心里好像抖了一下,还好今日杜伽没有说话,还好我现在上的这盘菜不是汤,总之今日这趟丫鬟之旅很是顺畅,依次上完菜后我们就去厨房吃饭去了,不时有丫鬟过来聚着瞎聊两句,无非就是:不愧是太守的女儿啊,长的标致,昨日才被太了宠幸,今日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太子身旁。
不知哪位姐姐那么关心我,忽然悠悠来句:“杜如,你可别再费心思去勾引太子了,他不可能看上你的。”
这位姐姐真是冤枉啊,我什么时候勾引太子了,我连太子是谁都不知道。
“是啊,杜如,你说你接连两次都把汤撒在太子身上,也没见他对你另眼看待,可别白费力气了,学学杜夏,勾引个公子哥,做个偏房,也能把杜伽气死。”
我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自然不知这又是哪位姐姐说的话,但她说的话听在我的耳中,让我嘴里那还没咽下去的饭差点把我噎死:把汤撒在太子身上,我把汤撒在了轩哥身上,轩哥他是......他是太子。
还好有位好心的姐姐伸手过来帮我顺背,我在她的安抚下好了许多,但这饭怎么吃都没有味道了。
那个教我下棋,执着我手写字的轩哥竟然是太子。
当我下午再回到后院时,我的小心脏还是无法平静,不知道一会该怎么面对轩哥,见着他要不要行礼请安,但想来我今日下午所想的都是白想,因为我在客厅等了一个下午都没见着那个紫色人影出现,轩哥他没有来后院找我练字下棋。
哎,好吧,他的身边大概并不需要我。
他的身边是真的不需要我,自那以后我没再见过轩哥,确切地说是自那日以后我就没再去过前厅。
由礼部主持的春闱在京城的礼部贡院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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