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华北楼饭庄
作为北平最著名的饭店，华北楼位于城市商业中心前门西河沿。作为五朝帝都，北平同时拥有前三海、中海和后三海。其中，西河沿自清末民初一直极为繁华。尤其是进入民国之后，随着金融业、旅店业等商业服务业高速发展，那里就成了著名的商业品牌，同时云集了萧山会馆、代州会馆、渭南会馆、正以银会馆等等。同时，旅馆、饭馆酒楼等服务业也非常发达，不少银行、银号、钱庄也都集中于此。
此刻，从三楼最里面的雅间里隐约传来说话声，刘宝全、韩永禄和萧枫正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
“韩老，恭喜今日喜收关门弟子。”萧枫拿着酒杯，笑着说道，“今天你们弹唱的时候，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这小彩舞虽说是女子，可也确实是难得的人物。如今她被韩老收为弟子，日后定会前途无量。来，萧某以茶代酒，敬您。”
韩永禄摆了摆手，看了一眼一旁笑而不语的刘宝全，说道：
“萧先生有所不知，这件事还是刘先生的功劳。”
“哦？”
韩永禄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刘先生派人秘密跟踪小彩舞，又设法在前门设下这打人的计策，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与她结下这师徒缘？要说起来，应该是咱们一道敬刘先生才对。”
萧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就说嘛，韩老您一代三弦大家，怎可能会无端端地被那几个小子当街打，却原来是计策，看来还是刘先生谋略高，晚辈敬你们。”
说着，三人将酒杯碰在一处。
喝了口酒，刘宝全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们也知道，咱们这京韵大鼓刚刚兴起，常言道，孤掌难鸣，若是没有人接班，就会后继乏力。可如果人选得不对，那会更麻烦。上次在天津，刘某已经听过她唱曲，确实是个好苗子，关键这人品如何，必须得好好考察一番才行。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和韩先生一道定下了计策。”
“经过今日这一番测试，二位先生觉得如何？”萧枫好奇地探问道。
“不忙。”刘宝全招了招手，神秘地一笑，“明日还有一关。”
萧枫诧异地看向韩永禄，见对方点头，又追问道：“如何测试？”
“这......”刘宝全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萧枫见对方不肯回答，便也只得暂时收起好奇，等着第二天再继续观看。
次日，冯爱章府上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从早晨第一位客人到达到此时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仍有客人带着厚礼陆续前来，意图结交这位京城里的新权贵。
后台，身着灰色长衫的刘宝全坐在紫檀木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忽然，副官匆匆进来，催促道：
“刘先生，演出快开始了，还是得早点准备。”
刘宝全抬头瞟了一眼，继续喝着茶，缓声说道：“不碍事，我心里有数。”
副官见他这般气定神闲，心知其作为大鼓名家，定是已做好万全准备，于是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招呼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刘宝全又喝了会儿茶，就见随身小厮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伏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
刘宝全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你看清楚了？”
小厮肯定地说道：“爷放心，小的不会看错，刚刚进来的就是小彩舞。”
刘宝全将茶杯放到身旁桌上，笑着起身说道：“更衣，上场。”
场上，随着琵琶声响，刘宝全一手拿着竹板，一手拿着鼓槌缓步走上台来，和先前不同，他此刻身上多了 一件黑色的夹衣外套。
“各位老少爷们儿，今天是冯大人的寿辰，刘某在此恭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刘宝全虽说只是个唱曲的，但作为京韵大鼓的创始人，却也早已名震全国。况且他性子耿直，不喜欢巴结权贵，就算是花重金邀请唱堂会，也不是次次到场。说来奇怪，尽管行为这般格格不入，身价却不降反增，已然成为了有钱人的心头好。
刘宝全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家伙儿都知道，曲不唱不鸣。今天到场来给冯大人拜寿不仅只有刘某，我还特意从天津卫邀请来了一个好朋友，金嗓歌王小彩舞，大家用掌声邀请她上场。”
那些达官贵人们虽说没见过小彩舞，却也早就通过报纸得知她的名号。因此，一听刘宝全这样说，再次鼓起掌来。
小彩舞原本只是来看热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上场，因此难免有些紧张。然而毕竟前辈相邀，她也不能扫了面子，于是便也只能战战兢兢地走上台来，站在了刘宝全的身边。
“刘大师，我......”
刘宝全见对方一副局促的模样，微微一笑：“小彩舞，我之前虽说在南京，可也早就听说过你，知道京韵大鼓唱得好。不如今天趁此机会，同台一次如何？一起唱首《大西厢》如何？”
小彩舞心中一颤，她知道，刘宝全这是在故意考验自己。《大西厢》这首曲词，不仅要唱功好，表演也要到位，缺一不可。可既然对方点名要唱，她要是拒绝，那不仅是拂了对方的面子，也会得罪在场的观众。既是如此，那即便硬着头皮也要唱下去。
“多谢刘先生，那晚辈就斗胆献丑了。”
刘宝全点了点头，小彩舞的从容镇定，当真让他欣赏。看来，还真如韩永禄所说，这女孩是块璞玉，好好雕琢一下说不定还真能出彩。
就这样，在琵琶和三弦的伴奏下，二人同台演出，共献《大西厢》。演出过程中，尽管刘宝全时不时会炫技，可当小彩舞面露难色时，他却又总是稳稳接住。珠联璧合的配合，让台下观众赞不绝口，掌声迭起，一浪高过一浪。
演出结束后，意犹未尽的刘宝全又亲自用车将小彩舞带到茶馆，边喝茶边聊天。
“刘先生 ，您有您的大观园，彩舞有自己的小茶馆。您放心，我以后只给市井百姓唱曲，绝不动了您的地界。”
聊了一会儿，小彩舞担心刘宝全有顾虑，郑重许诺道。
刘宝全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彩舞，我今天带你出来，就是要告诉你。刘某平生很少有赏识的人，你是其中的一个。虽说眼下年轻，技巧还需要精进，可人品和唱功都是没问题的。今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刘某自会多推荐你，也希望你能够继续努力，把京韵大鼓唱好。”
刘宝全的这番话使小彩舞深受鼓励，同时也让她倍感温暖。在对方的注视下，小彩舞含着眼泪站起身来，向其深深地躬身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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