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好朋友

在32号院里,有三个年龄和我相近的女孩,我和她们玩得最多。我们三、四岁就相识,至今仍是朋友,这友谊已经超过了半个世纪。

我一搬进32号院,先就被1号的茑萝花吸引住了,再就和这花的小主人粘在了一处。她就是陈莹,陈占元、郑学诗夫妇的长女。她和我都属羊,细算起来,她比我小半岁。可是这个妹妹比我识字多。院里的贺姐姐(美英)就对别的大姐姐们夸奖过陈莹,原话的大意是“她才几岁呀,就认识那么多字,真是太聪明了。”陈莹家中有不少属于她本人的书刊画册,好像都放在书柜最下面的两个抽斗里,我一上她家就喜欢坐在抽斗前翻看她的书,也跟她学认几个字。我们经常形影不离地歌舞游戏,而且一同报考了孔德小学的幼稚园。入园考试时考了一些常识,如棉花和蚕丝都是从哪里来的;也考了一点算术和汉字。我们都被录取了,分在一个班。接送我俩的是一辆人力车,就是骆驼祥子拉的那种。中午,老师为我们蒸热了饭盒,我们在自己的教室里一同把两个饭盒里的东西吃光。我们经常互尝彼此的饭菜,陈莹家是广东人,我家是湖北人,味道自然不同。

自从我家搬出32号,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逢学校放假,我们还是找到一起玩。陈莹后来成了101中的校旗手,工作以后也是个出色的人物。她对朋友的事非常热心,不辞辛劳,有求必应。有这样一个好朋友,确实很幸运。如今,她的先生和孩子也成了我家的朋友。他们的宝贝女儿孙琰才思敏捷、兴趣广泛,和我特别投缘,共同的爱好很多。

陈莹和我在32号院还有一个好朋友。她叫朱世乐,是朱光潜和奚今吾夫妇的二女儿。陈莹说朱世乐的书比她的还多。我俩经常跑到朱伯伯门前找朱世乐玩。朱世乐属马,比我俩大一岁。由于从小生病,她一直长得瘦瘦小小,体质很弱。她经常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的太阳地里,是父母让她多晒太阳以增强体魄。她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带着淡淡忧郁的眼神,引人注目,惹人怜爱。她是个早慧的孩子。不知哪位大夫下过这样的断语:“越是聪明的孩子越难养活。”是啊,她很艰难地长大了。她的健康状况一直不乐观,她的内心也一直不好受。她后来成为研究生物医学的学者,其间的付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她所受的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不懂她的专业,但我知道她一直在顽强地同命运抗争,她一直在极其努力地学习,极其认真地工作,比许多条件优越的人做得都好。我对她敬爱有加,不能不佩服。

住32号院的时候,朱世乐家6号,我家11号,去她家很近便。我家门前种过草茉莉,俗称地雷花,因为它结的籽酷似小地雷。这是一种极易养活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傍晚时分,像小喇叭样的草茉莉花一朵朵绽放了。得到大人允许后,我和陈莹便用针线把那些浅粉、鹅黄、雪白、紫红的小花穿成花环。小女孩大都喜欢做这件事,顶在头上做花冠,挂在脖子上当项链,绕在手臂上就是一个鲜花做成的镯子。那些花儿散放着淡雅的清香,比花露水好闻。送一串给朱世乐,她会笑起来。能看见她笑,我俩会很开心。

杨西孟、邓昭度夫妇的女儿叫杨景宜,大概比朱世乐又大一岁,景宜带着陈莹和我玩。我们三人在颐和园长廊里的合影,我一直保存了五十年,只可惜照片太小,照得也不太清楚。但我们还有一张很清楚的合影,三个人带着红领巾,杨景宜已上初中,陈莹和我也许刚上高小。在师大女附中,景宜依然关照我。譬如,北京市有联合大队会或多校学生的联合文艺演出,她就教给我怎样报幕。她把我推向前台,在耳边轻轻叮嘱我:“不要慌,挺起胸,眼睛向着前方看,笑一点……。”

后来,我、陈莹、杨景宜的家都离得远了。但在假期里,杨景宜和我常常到西郊北大朗润园的陈莹家住几天,或者,陈莹和我到东城花枝胡同杨景宜家住几天。杨景宜的功课好,也是学生干部,后来在北京机床厂当领导,从事计算机集成制造系统的研发。她的亲家是清华大学教授,所以有时也能在清华校园里见到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