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李清低吟此名,心海如秋叶被狂风撩拨,纷乱难定。
蓦地,诸多往事如潮涌至,激荡心湖。
自己是大晟朝玄启元年进士,才情出众,名叫林潇。新受吏部之命,将赴松阳府余阳县就任县令,而今正处赴任之途。
自幼失怙,孤苦无依,全赖叔父抚育成人,方有今日之成。然叔父亦于二载前辞世,唯侍女林珠伴其左右,两人相依为命,情逾姐妹。
思及方才那位名为林珠的少女,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之中,李清便能感受到这两主仆之间深厚的感情,那是一种超越了身份的羁绊。
林潇自幼便过着寄养的生活,于是她苦读诗书,一心想要像男子一样光宗耀祖,不愿只做一名寄人篱下的平凡女子。
然而,虽登科及第,却也因此耗尽了心力。
再加之受命后日夜兼程,体力已近极限,又遭雨淋之厄,终致感染风寒,病倒于这驿站之内。
“开什么玩笑,古代女子也能参加科举?”
李清心中满是疑虑。
看来,自己穿越到了晟朝时期,成为了一个名叫林潇的女子,而且还是一名即将为官的女子!
“小姐,我这就去寻医……”
“珠儿稍待!”
闻听此言,林珠眼中掠过一抹喜色,正欲起身寻医的她,容颜上浮现出释然的笑意:“小姐你没事了?”
“方才头有些疼痛,现已无恙了!”
李清如今也只得接受了眼下这个现实。本来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她正在外出实习,去考察一座晟朝的古墓,不想半路出了车祸,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六百年前的晟朝。
眼见林潇认出自己,林珠初时惊愕,随即笑靥如花。
她为林潇轻柔地垫再上一件被褥后,端起药碗,意欲喂药。
然而,已然清醒的李清,也就是现在的林潇。怎肯让一个比自己年幼十余岁的孩子服侍。
她微笑着说道:“我自己能行。你把药给我吧。”
说着,她伸手去接那药碗。
林珠稍作迟疑,终将药碗递至林潇手中。目睹其饮尽药液,林珠欣然言道:“小姐终复些许气力,我也就安心了。”
林潇望着少女那由衷的笑颜,心中亦涌起一股暖流。
思及自己前世也曾寄居亲戚之家,那种孤苦无依之感令她深有体会。
于是,她含笑应道:“是啊,我既已苏醒,你便无须再忧。哦,对了,今天是何日子了?”
林珠答道:“小姐已沉睡三日,今已是四月初七了。”
林潇闻言一惊,顿想起自己接到的任命乃是在四月十五前赴任。
时日紧迫,她当即决定:“看来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待我调养两日,便继续赶路。”
林珠虽欲劝她多休养几日,但亦知朝廷之命不可违,只得应道:“那也须得小姐恢复力气,方能启程。”
林潇颔首微笑,应允下来,又与林珠闲叙几句,感到疲倦再次袭来,便又躺下休憩。
林潇的脑海中萦绕着原主人的记忆,须臾间便了然,此时乃大晟朝玄启三年。
“玄启,岂非晟朝倒数第二位皇帝的年号?”
思及此,史书中的记载在林潇的脑海中浮现。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时代,于男权深重的封建社会之中,女子本不得抛头露面。然而,晟朝末年隆舞皇帝登基后,破旧立新,力倡女子读书习武。历经多年变革,风俗已日趋开放。
可惜,继位的玄启皇帝却昏庸无能,只知深宫炼丹,宠信宦官杨喜,以致天下大乱。
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犹如星火燎原,势不可挡。
塞外通古斯蛮族更是趁火打劫,屡次进犯燕北地区。内忧外患之下,大晟王朝终至末日黄昏。
尽管继任的永兴皇帝竭尽全力,最终仍难免身死国灭之厄运。
隆武皇帝的科考新政,亦随之付诸东流。
想到这一切,林潇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深切的悲哀涌上心头。
林潇心头百感交集,思绪在历史的长河中穿梭。
她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既险恶又充满机遇的时代。险恶在于即将到来的乱世纷争,机遇则在于这一切尚未发生,或许自己能以微薄之力扭转乾坤。
毕竟,她是这个时代唯一洞悉历史脉络的人。林潇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内心被希望所充盈。
然而,一个现实问题随即浮现在她心头——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既非朝中显贵,亦非手握兵权的将领,何以力挽狂澜?
且从历史记载来看,这个时代并不缺乏贤臣良将,他们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然而,即便是他们,最终也未能战胜宦官杨喜及其党羽。
除非自己能穿越成为皇帝,或许才有机会改变历史的走向。
但现实是,她现在仅仅是一名偏远小县的县令,而且是一名女子县令。以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改写历史的篇章呢?
苦笑一声后,林潇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抛诸脑后。眼下,她决定先尽心尽力治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余阳县,让当地的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
对于政务之处理,林潇并未过分挂怀。
她自忖,身为拥有现代人智慧的自己,倘若连一县之地都难以治理,岂非辜负了此生?宛如大学生下乡支援,以自己的学历,岂非游刃有余?两日后,林潇身体已恢复七八,然而对此新躯,她甚感不悦。
她凝视着镜中那副瘦弱的身影,终于领悟了古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深意。如今的自己连林珠这小姑娘都不如,手臂纤细得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裂。大病初愈的她,面无血色,苍白如纸,宛如林黛玉再生。
她心中暗忖,原来那个林潇果真是个只知埋头苦读的书呆子,连身体羸弱至此也浑然不觉。
林潇心中涌起一股迫切的决心,她要锻炼,要强健,至少要有几分官家的风范。
然而,她内心深处又难免惴惴不安,唯恐自己无法如期赴任,更不清楚这个时代对于失职的官员会施加怎样严酷的惩处,她可不想刚穿越至此便身陷囹圄。
因此,当身体微有起色时,她便毫不犹豫地决定继续前往余阳县赴任。
林珠见劝阻无果,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却也只能默默颔首应允。她轻巧地整理着两人的行李,细心地折叠衣物,并小心翼翼地将其捆扎在背上。
林潇至今仍不习惯指使他人,尤其是看到林珠那稚嫩的脸庞,内心更是不忍驱使。
她以温柔的语气说道:“林珠,还是让我来背自己的包袱吧。”
林珠立即以林潇身体尚未痊愈为由加以拒绝,但终究抵挡不住林潇的坚持,只得将较轻的包裹递给她。
一路上跋山涉水,让林潇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艰辛。
幸得林珠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林潇才得以坚持下来。
这一路上的艰辛与无奈,犹如砥砺前行的磨砺,更加坚定了她抵达余阳县后刻苦修炼的决心。
让她心生自愧的,是林珠一路上的轻盈自如,她步履轻盈,气息平稳,林潇深知即便是现代的自己也难以望其项背。
对林珠的敬仰之情,在她心中愈发沉淀。
沿途的风土人情,也一一展现在林潇眼前。
百姓生活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困苦,田间勤劳的农民在辛勤劳作,路上商旅络绎不绝,至少在这片土地上,晟朝末年的纷乱尚未触及。
四月十四日的黄昏时分,落日余晖洒满大地,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
几经辗转奔波后,林潇终于抵达了她的终点——余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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