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少年长青

第0001章 小镇少年

正月十五,恰逢大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静谧的小镇落在群山怀抱之中,又被厚厚的积雪团团围困。

厚厚的积雪又绵延至远山里,白色的雪海正在不断努力,尝试吞没烟火小镇。

元为始,宵为夜,一元复始,大地春回之日。

小镇里,大街小巷的积雪暂时被清理在一旁,男女老少都在为晚上的灯会忙碌着。

元宵的喧嚣,还未入夜就已经开始。

青壮汉子在妇人的指挥下,将一个个样式各异,但颜色喜庆的花灯,挂满了小镇的中央大街。

平日里本就拥挤喧闹的青石板路大街此刻更加拥挤喧闹,难以想象暮色降临后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贩夫走卒在卖力的争抢位置有利的摊位,口角冲突之外,甚至有大打出手,引得围观人群嘘声助威。

平日里嬉戏打闹的顽童,难得收敛顽性,蹲在墙角计划着晚上谁来做那来去如风的江湖大侠,谁来做那令小儿止啼的汪洋大盗,好上演一出江湖夜雨。

“借过一下,谢谢。”

忙碌的人群中,一个骨架高大的瘦削少年,借着矫健敏捷的身姿,在人群中辗转腾挪、快步穿行。

少年名为林长青,浓眉大眼,五官深邃,一头黑发简单的束在脑后,身着单薄的补丁麻布衣衫,肩背一个同样遍布补丁的麻布包。

北地儿郎普遍身材高大,虽说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但林长青身高与成年人无异,只不过稍许瘦削,若不是脸上稚气未脱,换谁都认不出这只是个青涩少年。

林长青有一双大手,孔武有力,而且关节上爬满了厚厚的老茧,极为惹眼。

小镇叫金升镇,是北俱芦洲最北部山区太徽王朝的一个北部边陲小镇。

寒冷的北地,早春时节更是寒风与暴雪齐至。

正所谓:料峭春寒,冻杀少年,可谓一点也不虚假。

少年林长青是镇上武馆的陪练,同时也干着跑腿的活计,帮人取送书信及货物,换点微薄报酬延续生计。

早年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弥漫了整个小镇。

虽说有朝廷的大力救济,但是无情的瘟疫还是带走了小镇半数的生命。

其中就包括林长青的父母。

从那时起,仅有八九岁的少年便开始独自求活,也独自照顾童年的日月星辰。

刚在武馆结束了早上的陪练,林长青便马不停蹄的开始跑腿派信。

北俱芦洲以北乃是野兽横行的苦寒之地,自然需要习武自保,况且北地男儿多是尚武好斗,所以,世俗之间,传授拳脚功夫的武馆那是随处可见。

武馆还会传授一些简单的呼吸吐纳心法,以至于一些佼佼者在苦练中,能够孕养出一口武道真气,跻身为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侠。

这些孕养出武道真气之人,又被称作武夫。

但是,能孕养出武道真气的只有极少数,可谓万中无一,多数人习武练拳,目的还是在于强身健体,防危自保。

作为武馆的陪练,林长青的工作就是,给人喂拳,然后挨揍。

肩头的布包里,是今天要送完的信件,由于小镇的天然闭塞,主要靠书信同外界来往。

在忙时,林长青每天要派送近二十几封信件,派送轨迹途经小镇每个街巷,有富人聚集、高楼并排的福禄巷,也有商贩汇聚、叫卖声不断的聚宝巷,更有贫苦人家蜗居、破旧不堪的土狗巷。

林长青便是土狗巷的居民,在福禄巷的富贵人家眼里,林长青在内的土狗巷居民,都是些贱命的泥腿子,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林长青身上的麻布衣衫虽然遍布大大小小的补丁,但是洗得异常的干净。

据说,曾经有个专门送信的土狗巷小泥腿子,就因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在去往福禄巷送信途中,被醉酒而归的公子哥认为脏了眼睛,光天化日之下,一脚一脚活活踹死。

土狗巷小泥腿子的哀嚎都传到了小镇的东头,可围观的人愣是没一个敢上前求情。

事后,公子哥随手丢下一袋银钱,既是小泥腿子的安葬费,又是买命钱。

无法无天?法和天可不理会贫贱之人。

虽然并未亲眼所见,不知传言真假,可对于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的林长青而言,他可不想受这无妄之灾。

因此,林长青的衣衫总是洗了又洗,虽然破旧,但是干净整洁。

只是这几年身高窜得快,裤腿已经遮不住脚脖子了。

穿过人群熙攘的中央大街,就是小镇富贵门庭聚集的福禄巷。

穿着补丁布鞋的脚踩在光滑的青石板铺成的巷道上,林长青反而有些局促不安了,生怕自己的破布鞋脏了一块块整洁又光滑的青石板。

果然,福禄巷的青石板路,走起来就是要比自家土狗巷的泥泞土路要踏实。

李府。

高大威严的府邸就坐落在距离巷口不到百步的距离,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威严肃穆。

惶恐之下,土狗巷的小泥腿子敲门的力气都不自觉的小了几分。

府邸里应了一声后,林长青便后退了两步,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等待之余,林长青仔细的打量起门口的一对仗许高的石狮子。

据说,李府的祖上是太徽王朝的开国元勋,这对威风的石狮子,就是开国皇帝赏赐的,具有镇压邪祟的作用,能保主人家福禄绵延。

林长青倒是不知道这些,每次细细打量,他都只好奇石狮子嘴里的石球是怎么放进去的。

“是长青啊!”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吃力的将朱红色大门缓缓推开一条等人宽的缝。

老者身披厚厚的纯色棉服,脸上爬满了沟壑一样深深的皱纹,虽然神态慈祥,但还是苍老得吓人。

“陈爷爷,这是府上的信。”林长青麻溜的从肩上的布包里翻出来那封写有“李府收”字样的信件,双手递给老人。

“要不要进来坐坐,喝口水再走。”老人含笑接过信件,关切的问道。

“不了,谢谢陈爷爷关心,今日琐事较多,就不耽误了。”林长青告罪一声,对着老人礼貌的鞠了一躬,随后退步离开。

老人也不强留,目送林长青背影消失在巷子另一头,这才吃力的关上那扇沉重的朱红色大门。

老人陈留,是李府的管家,自年少起就一直待在李府,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就算是对林长青这种命贱的土狗巷泥腿子,老人也一直保持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像对待自家晚辈一般慈祥和蔼。

虽为李家之仆,但是老人陈留在乡邻之间口风相当之好,说是德高望重也不为过。

昔年,李府的一位庶出少爷,为了个青楼子女,与同是福禄巷的宋家独子结怨。

宋家独子势强气盛,又得家族宠溺,行事霸道无理,多次拦路威胁李家庶子,一向强势的李家自然也不甘示弱,两大家族关系跌至冰点。

整个福禄巷子都在等着看两大姓氏怎么结梁子,幸得老人陈留出面,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一夜之间便缓和了两大家族紧张的关系。

事后,一贯霸道的宋家家主更是亲自登门李家致歉,老人陈留在乡邻之间威望无形中又高了几分。

给李府送信跑腿,对于林长青来说是最轻松的,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唯唯诺诺。

但是每次面对慈祥和蔼的陈留,林长青总是很不舒服,不仅仅是陈留苍老得可怕,更多时候,林长青感觉陈留就如同黝黑枯寂的深井一般,神秘莫测,深不见底。

或许是人之暮年的死气沉沉,林长青也很少回去思索这些问题。

战战兢兢的走完福禄巷的青石板路,双脚重新落到带有泥泞的土路上,反而心里更加踏实了。

最后的七八封信,都是送往小镇最西边的百家巷的,送完这些,林长青便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待会灯会的热闹。

二十几封信,少说也能领从那个抠搜的看门人手里领到十文铜板,一想到这些,少年林长青脚下就更有劲了,速度也更快了点。

百家巷这边,虽说在小镇最西边,可平时也是热闹非凡,因为小镇上唯一的学塾,打铁手艺最好的铁匠铺,红豆糕最好吃的点心铺子都在这个巷子。

当然,那些摆摊算命的江湖术士,言辞神秘的风水先生,以及面带慈悲的化缘僧人,也多聚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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