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藤萝缠树有情,树亦乐得苍翠遮阳,虽然不伦不类,却也别有滋味。齐高航躺在他这名唤干娘,其实只比他长四岁的花寡妇怀里,任她诸般胡闹,只当醉酒不醒梦里。
这一日,花寡妇起得早赶集去,言说要为齐高航买些鱼虾之类的补品,齐高航一个人睡到半晌,蜷起身来,红日灿灿耀眼,花寡妇却仍未归来,于是端了把椅子,提了壶清茶,就要到门首开始他的半眯半酣昏昏度日。刚至凉亭下,却突觉天旋地转,神晃目痛,于是急忙扶住柱子,好大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心下正自感叹干娘这几日不知节制,敲骨吸髓,已然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忽见一男子远远地向自己这边屋里走来。齐高航待他近来,心头猛然一紧:王兵这狗货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难不成赵佑德胡家奴派他专来斩草除根?!思到这里,眼尖手快,急忙将凉亭边的劈柴刀慌慌压在了屁股底下,以防不测。
刚坐下来,王兵已到了跟前,猛地‘噗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只见他先是大笑一阵,好似久旱雨露,久逢知己,好不畅快开心,复又哭得梨花带雨,伤悲难抑,颤抖着双手,从侧身包袱取出百余两金子,高高举到自己面前,泣不成声道:“齐公子,在下费尽千辛万苦,踏遍百余所村庄,终于找到您了!主上和胡先生为您建的庄院已经告成,富丽堂皇好似宫殿;仆从女子也已入园,个个绝色风情万种,却迟迟不见公子归来。故临行前,主上含泪一再嘱咐我,言说纵然千难万阻,跋山涉水,也一定要找到齐公子,告知他从前君子约定已然兑现!复又叹公子平日性情狂浪,不愿强勉回去,言说若无归意,便将百金送上,以表从前同舟共济胁从恩情!”王兵愈说愈悲,好似死了亲爹亲娘一般凄然。
齐高航冷冷地注视着王兵这般模样,虽一时未看出什么不好的端倪,却仍半信半疑,急叫王兵起身,将金子放在一边,问道:“吾正有疑惑,阁下到来,赶巧释怀一问!”
王兵正身,仍然故作唯唯诺诺,一副老实巴交样子,敬道:“齐公子旦有所问,在下知无不言!”
齐高航道:“吾与宋城之妻岳文娟相约之期,从来缜密,无人可知!数月以来,任我二人胡耍,始终安然无恙!忽那一日,宋城无端反常归来!刀斧齐备,若不是我齐高航有那猴精乱窜,脚底抹油本事,恐当时便被那宋城剁成了肉泥,亡魂归了地府!”
王兵早料他今日有此一问,于是故作神秘反问齐高航道:“齐公子当真不知其中缘由么?!”
齐高航满面忧郁:“你倒说说看!究竟有何由头?”
王兵面色不屑道:“公子自来情深!好心待人!却不知妇人多有伪善!常常叫骂男人花心!自家还不是一脚几船,到处留情!那岳文娟有夫之妇,能与公子相好,公子却不知她早与本村里正勾搭成双!那里正也是暴虐脾性,三两次打听到公子夺了自己所爱,怎肯罢了!招一帮人取了公子性命本是易事,他却惧怕官府查到,牵连自身。故欲借宋城之手,让你二人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好坐收渔利!”
“果有此事??!!”齐高航眼帘渐渐炸裂,却仍半信半疑,摸摸头颅,凉了半截,冷气倒吸。
“可不是么?岳文娟与那里正的丑事,早已传地乡里向外,沸沸扬扬了!还有人说是岳文娟同里正共同谋害了自己的亲夫宋城!公子稍一打听便可知晓!”
齐高航愈听心头疑云压地愈重,正自抉择艰难,花寡妇突哼着情歌赶集回来了。花寡妇猛见凉亭旁堆了百金,旁边这位男子对情郎齐高航唯唯诺诺,大约猜到了几分,复对齐高航投去柔情蜜意敬佩的眼神。
齐高航素知花寡妇平日是个街谈巷议的大说客,于是不等她进屋,便扑上来焦问道:“牛背梁村有个女的,她丈夫叫宋城,她叔叔是个道士!又和村上的里正是亲戚,你知晓吗?”
花寡妇目不转睛地瞅着金子闪闪发光,差点儿看花了眼,心中狂喜,以为来客定是求情郎保媒岳文娟之事,于是谨慎问道:“那娼妇好多事呢,你却要我怎么说?”边说边眼神扑朔迷离地往王兵身上扫,猜测着他的身份来历。
“实话实说就行!快点儿!”齐高航焦不可耐道。
花寡妇复又白了眼王兵,试探说到:“那娼妇呀!毒着呢!哪个男人若是要了她,非倒八辈子血霉不可!”
花寡妇见王兵听了自己这话,面上渐有笑意,复才大了嗓门儿,倒葫芦似得,噼里啪啦唱开来:“那娼妇仗着自己有几两好肉!真他娘一个叫卖呀!东村的张王五,西村的郑三麻,本村的里正杨祖业,但凡哪一个有钱有权的她不染指,只将那石榴裙任由人家翻看!听说最近胆子出奇地大,想又或是被他那老实巴交丈夫发现了什么荤腥端倪!客官你倒想一想,这但凡是个男人家的,怎能忍气吞声把这屎尿吃!闹来闹去,竟被外面的男人砸破了墙,用刀戳死在了家里!唉!谁叫人家是里正呢!通着天呢!客官呀!你倒提她作什哩!想要女娃娃,凭你这富贵,”花寡妇复又馋馋地瞅了眼那堆金子,眼睛笑开了花:“还怕不能找个称心的!”
齐高航大骇!几欲滴下泪来,心中虽从来告诫自己,不可对岳文娟动情一丝,可人非圣贤,孰能无情!今番闻此骇听,仍然难控心中暴怒滚雷,见花寡妇说完了,还絮絮叨叨赖着不走,突变脸大骂道:“狗日的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我兄弟不要吃饭了么?!”
花寡妇自知今日情郎已非他日可比,富贵华荣了,柔柔地笑笑,乖巧地唱声诺,扭进屋去。
齐高航一见花寡妇离开,便再也忍不住心中万千狂怒妒恨,咬牙切齿道:“我不亲手宰了这对儿狗男女!难解心头大恨!”
王兵一见齐高航上了贼船,左右警惕顾看无人,方才道:“公子在此安踏享乐,可知杨祖业此时正在千方百计寻你,时时不忘要索尔性命!只因岳文娟与他共寝时,无意唤出了公子姓名来!故他非要置公子于死地不可!”
“啊!啊!。。。”齐高航大骇一声,忽想起从前与岳文娟的柔情蜜意,山盟海誓来,不由得泣泪如雨:“文娟待我如此真心!念念不忘!我真冤枉她也!”
王兵推波助澜,低沉悲道:“或许文娟被那里正强迫也不一定!”
齐高航听了进去,怒发冲冠,猛地从身后抽出那把劈柴刀,恨如山倒,劈向椅子,椅子“咔嚓”一声立时断为两截:“姓杨的!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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