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

却说那赵开山与黄立白直二人,一路遣个马车,马车上重重铺着稻草,将宝盒掩地严严实实,颠颠簸簸行了数十里,穿过一片竹林,竟来到了白直的故乡白蟒村。

白直一见到了自家地界,天色亦将晚,心中便生出许多不耐烦来。于是使个眼色给黄立,告诉赵开山让他住马,歇息片刻,他二人要到前面林子解手。

赵开山当然知晓这白蟒村的来历,听说此处常常有巨大蛇蟒出入,附近村民亦多以捕蛇为生计。于是笑着嘱咐他二人道:“二位仁兄莫走远了,若一不小心被那传说中的大白蟒叼走了,哥哥我回去可真没办法向主子交代呀!”

黄立白直二人应付地呵呵一笑,随即往林深处走来。来到林野茂密处,二人故作猫下腰来方便,却听白直悄语道:“老爷出门时,只叮嘱让你我二人寻一机会,将那姓赵的就地解决了!虽说赏金不菲,但谁不知道这狗东西是个难缠的主儿!当日二三脚便将蛮子苟牛打成了残废,可怜他一世英武,下半辈子却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喽!”

“是啊!这狗日的一路上滴酒不沾,若然好饮,你我兄弟便可趁其醉憨,做些手脚,倒也省事!更气的是,这撇货不喜酒水倒还罢了,却连一路上的粉头花魁皆不正眼瞧上一回,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如此酒色不贪,吾等又何以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更奇的是,这货夜半不睡,眼睁整宿,白日里却还精神抖擞!真是奇哉怪哉!我琢磨着,再不想些办法,再这么陪他干耗下去,你我兄弟非让他折磨拖死不可!”黄立无奈苦道。

“小弟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于是约大哥出来商榷!”白直左右顾看一番才道:“我这白蟒村有一外姓老汉,名叫薛宝。光棍一个独居在村边几十年,甚少与乡邻来往,可他为人却十分和善好客。最重要的是他的居所距离村中的水井最远,房子附近又皆是林木。”

“你说这些倒和那姓赵的有什么关系!快说重点!”黄立听得一脸懵逼,焦问道。

“你想想,我们三人若然今晚留宿薛老汉家中,你我一屋,姓赵的一屋,待到子夜时分,你我二人悄悄出身,将那姓赵的门户从外牢牢锁死!四围再堆上干柴,泼上焦油,只需火石轻轻一击,任他姓赵的武义再过高强,亦将插翅难飞!若再趁机将那薛老汉骗出灭口,那姓赵的纵然不被烧死呛死,你我坚口一词,说他图谋薛老汉钱财,杀人越货,这份儿告状到了公堂,也必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白直愈说愈是得意自己的奇思妙想。

黄立听闻,大赞笑道:“恁这般妙计良策,就他胡家奴平日号称足智多谋,一旦涉入此泥潭陷阱,恐亦难以自拔破防!况此蛮夫一个!还不是一头扎进渔网,任你我兄弟任意宰割!”二人窃窃私语又一番缜密商议,边说边笑出了林子,大摇大摆向赵开山走来。

赵开山见二人就只是出去方便了一下,面上突变得如此喜悦,不禁笑着打趣道:“二兄弟刚才到了林间,难不成得了什么好宝贝,精神竟一下子如此焕发!”

白直一双小眼珠咕噜噜转个不停,热情道:“不瞒大哥,这白蟒村正是兄弟我长大成人的地方,我们如今到了这里,便是入了白家门户一般,本来可以自由洒落一番,可惜吾爹吾娘死的早,老宅早已慌落,要不然非请二位好兄弟到家畅饮一回不可!你看这天色将暗,星月蒙蒙昏沉,全不是赶路光景,莫说路不明,深一脚,浅一脚,极难行进,若是该我们倒霉,路上遇帮强人,七八个成十个倒还好应付,若是来了一窝蜂,七叮八咬,纵然大哥您武功非凡,有些手段,恐也需极力应付!措手不及!再加夜不观色,一不小心恐要失了宝盒也不一定。宝盒若失,吾兄弟命不保矣!”

赵开山笑道:“兄弟所言不差,是该寻个角落歇上一夜,连日来不停不歇赶路,却有些困乏,正好也为马儿添些草料。兄弟你既对此地熟络,权作安排吧!”

白直见赵开山如此这般好说话,于是顺水推舟,答道:“这平常人家也是去得,只是院落窄小,我们三人还有马匹行礼,甚是不便。沿着这条大路西行百米,有一老汉姓薛,一人独居数间房屋,他为人最是和善,待客又甚是热情,不若去往那里!”

赵开山笑道:“既有如此妙处,何不趁天还未尽黑,早点赶赴!”

白直黄立在昏暗的暮色中面上露出一丝看不清狰狞的笑,唱声诺,拍马前行引道。

薛老汉今年七十有八,虽然满面皱纹纵横,腰背佝偻,眼却不花,看着遥远天边北斗星闪闪复现,一时忽忆起了昨晚后半夜已故老妻梦中咿咿呀呀,在自己耳边的叨语感怀:‘薛宝呀!你明知我不能为你薛家留下后人,却还执意不肯纳妾续房,唯恐怕我受到一丝丝委屈,一点点不舒服,这份儿情意和对爱的忠诚,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心里乐开了花,赞叹这世上的好男人,金子一般的灿灿,竟然被我遇到了!死后也不忘歌颂你宽以待人,爱妻如命,忠贞不二的好品质!将这一切原原本本讲述给了地府阎大人听。大人边听边笑道:‘人间口蜜腹剑言行不一者甚多,衣冠楚楚者不必君子,众人面前言辞凿凿者恐也非正人,诸多的考验和诱惑下来,才能断定金银是否镀泽,光洁是否藏着拧巴,慈悲掺有伪善’。于是乎,便有了外村的尤寡妇夜半专敲你门,要与你谈天说地,你倒好!礼貌地让人家进屋,却指着堂上我的灵牌向人家诉苦道:‘尤妹子,不知怎的,你大姐在世时总喜欢喝的花茶,昨日突然变了口味,告我沏茶时多放些血食才有滋味!我百思不解想了一晚上,却还是不明白:哪有喝茶放血食的!?他的话,我从来言听计从!于是一大早便赶往张屠夫那里买了上好的猪血!你看那桌子上红灿灿的便是猪血了!可今晚到了这个点儿,她竟然还不来!你说她是没到呢,还是早到了!?’话落,只吓得人家小娘子魂飞魄散,大嚎一声,顾命逃走了。还有本村的那老来俏,我走后,他便明目张胆起来!数次向你卖弄风姿你全当瞎眼看不到!她倒是个犟牛脾气,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又搬来王婆说媒,炫耀家资,只初次礼金便送了足足五百两黄白之物。你倒好,热情地给王婆熬了一锅粥,王婆见你这般乖巧,欣喜这桩肥差十拿九稳,提成稳赚!正当她津津有味笑眯眯吃着甜粥时,你却忽然一脸沮丧告知人家,自己不小心刚才用洗脚水淘了米,问王婆米汤可有异味!王婆闻语立时心炸肺裂,火冒三丈,只骂地你狗血喷头,前朝古代先人也跟着你一块儿遭罪。王婆呕呕半路,连清水都吐了出来,只把你在乡邻面前作践成了飞禽走兽,恶怪非人!到此阎君才信吾语,搬搬账簿,却喜哉你即日便可脱离苦海,可见你真颜!故吾专来叮嘱你,莫做怕了,一切皆在定数中也!”

薛老汉思到这里,苦苦对空一笑:“老婆子,我倒是日日想着早死,与你长相厮守说说心里话呢!可每每刀放到了脖子上,却又思身体发之父母,损之不孝!绳索系在了房梁上,又惧死后成了僵尸,形容难看,惹你不快,故迟迟未决。你言说吾不日将要驾鹤西去,可你知晓不知晓,我近日胃口大开,中午食了牛肉二斤外加两壶老酒。人常言胃壮而大寿,如今我虽已年逾古稀,却仍然力壮而气血不衰,如尔言语,岂不有违常理?”

薛老汉正自痴语连连,却见三人高头大马,一晃间到了自家门前。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本来心无愧,不知有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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