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杀(一)

薛老汉看得清楚,那三人近身来却是官人模样打扮,二矮一高,其中一个矮子嬉皮笑脸上前,亲然自我介绍道:“薛叔,你老不记得我了?我是白直呀!我爹叫白春来着!”

“哦。。。”薛老汉木讷停顿了半分,脑海思绪飞转,面上突展现出喜乐闲耍的表情,忽叫到:“我记得你啦!你小时候偷过我们家梨瓜哩!那时候你爹也是个火爆脾气,一怒之下用柳条将你屁股抽了个稀巴烂!哈哈哈!小兔崽子,你屁股现在还有伤疤么?看你这身行头,如今却混出个人样儿来了!可惜你爹是个酒鬼,你娘死后就更加没边儿了,没黑没夜撒气地喝,怨命运不公,愤世道不平,没半年光景便也亡故了。他若能看见你如今这般出息,定会寻我老汉喝上一顿大酒,在我面前自吹自擂,夸耀他养了个好儿子呢!哈哈哈!”

白直闻语心头骂道:老不死的!就你知道的多!还爱在人前耍个烂舌头,一口破牙!我爹娘死的早怎么啦!要你这般大声宣扬呱噪啦!我来时本还有些犹豫,牵你无辜进来不该!如今看来,活剐了你这老东西也不为过!面上却笑道:“薛叔,晚辈如今只不过在郡守府上当当差,跑跑腿而已,讲那般混好与前程,谈什么出息与富贵。不过薛叔以后若有什么难事,可尽管来找晚辈,晚辈定当竭尽所能办好。今日到访,只因与几个同僚夜走路过咱村,困乏至极,想寻一处安息之地。您老也知吾家祖宅早已荒废,残垣断壁,草高数米,怎可安榻。思来想去,这村落里,还是您最为德高望重,宅心仁厚,故鲁鲁莽莽前来打扰一回。”

薛老汉闻语笑道:“甚好!甚好!老汉我前日上集正好买了数十斤牛肉糟酒,各位正好赶上了!只莫要嫌弃吾这茅屋简陋,饭食不周便好!”说着拉开门户,喜乐地邀请三人进屋,帮扶栓好马匹,为马儿添备草料。此正是恶鬼来敲门,却扮作善人,句句尊言善解语,步步陷君深渊海!

席间,薛老汉倾出屋中所有牛肉酒水,慷慨任这眼前三位客人酒足饭饱畅意,再闲谈些自己年少壮力时的经历,好不激扬,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青春岁月,金色年华。聊着聊着,一刹那间,突面目渐渐呆滞,似忆起了什么,心也碎,情破烂,两眼空空失落,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又唤声爱妻的娇名,却久久不见回音应答。蓦然回首突看到堂中爱妻灵位,不觉潸然泪下,嚎啕大哭!

许久好似才从悲伤中醒来回到现实,看着面前三位客人惊诧表情,自知刚刚失态,于是不好意思苦笑道:“老身年岁大了,身子多有不适,先去歇着了。白直娃娃,你替我好生招待这两位朋友吧!”话完蹒跚悲戚失落地走向了正屋外自己的那间又低又矮的小屋。

三人亦皆是明眼人,一看到那堂上灵位金玉镶边,鲜花簇拥,锦缎铺设,明明是这百姓人家,却有如此讲究细致,可见活人思亲之深。

白直一见薛老汉自回了屋,于是笑着安排道:“赵大哥,您一路劳苦看守行李,就住这间大的房子吧。我们三人中也就您武义最高,锦盒还放您这屋,保险些。因这正屋门锁一应也都结实些。我和黄立兄弟就住外面侧屋,看守好马匹车辆,一有风吹草动,即时也有个感知。”

赵开山见白直安排地妥当,思虑也甚是周全,瞅一眼烂布条包裹的宝盒,自信笑道:“宝盒至关重要,留吾身旁,定然万无一失!”

白直心道:姓赵的,你算什么东西,敢自居正屋!莫不是这正屋前后堆有大量草垛,易燃之物,取尔性命不费吹灰之力,怎任由你做大!?面上却笑道:“赵大哥多劳多劳!今晚难得寻来这一个安身好地方,您就高枕无忧放心歇息着吧!”说着与黄立拱手退身出了正屋。

来到屋外,清风扫面,看着漆黑夜色中远处村庄灯火星星点点,二人思绪一下子活络起来,黄立展腰伸臂,望空乌云已将星月遮蔽,夜色漆黑更甚,不禁笑道:“白直兄,这般风高夜黑,正是天助你我,行杀戮掠夺的好时机呀!”

白直在冷风中压低了嗓音,悄语道:“莫急莫急,你我只需熬到子时,待那正屋鼾声如雷,姓赵的死睡过去了,偷偷从外将正屋前后门户用钢丝栓死,只一星火,便叫他赵开山踏上了穷途末路!”

黄立闻语心情大好,只觉胜券在握,高额佣金即将到手,低语岔开了话题,笑道:“听说白兄弟在赌坊输了不少银子,这番大买卖后,本钱又要回来喽!”

白直在夜风中撇撇嘴,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笑道:“黄兄弟,你倒还好意思拿我来调侃,唐老汉的闺女如花似玉不假,可人家早通了礼金,下了帖,你又不是不知道,怎就生生将唐家姑娘填到了你的房。新郎官闹来闹去断了条腿,却又是谁干的?你威逼要杀人全家,迫人走图无路,人家将你告上公堂,你又送了多少好处给那官服,才将此事平息?!你当我不知?”

黄立面不改色笑道:“圣人孟子曾言:‘寡人有弊,寡人好色’既是人之大欲,小弟凡夫俗子怎能自免,白兄弟想来自喻为正人君子么?嘿嘿嘿!”

“哈哈哈!我宁做真小人,也不做伪君子!那玩意儿累得慌,做不来,做不来,嘻嘻嘻。。。”白直干笑道。

二人走进侧屋,也不点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专等正屋灯灭,子夜斗转星移。

赵开山正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门户“哐啷”一声突然大开,骤见一熟悉身影飘忽而来。

赵开山惊呼急忙起身,却见此人身上布满铁链,形容女子,再近两步,忽大叫一声:“千羽!怎么是你?你深夜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怎么来的?这铁链??”赵开山满心疑问,一见爱妻受此屈辱,立时狂怒雷愤,不及千羽作答,疯了一般暴扯千羽身上铁链,可任他臂有千斤力,勇武超不凡,能将猛虎豺狼打怕,敢与神牛一斗,可那铁链却似魔绳一般,断了又接,接了又断,反反复复,无穷弥合,终将心爱之人不能救出困束!

“没用的,山哥!快醒醒!不能睡了!千羽还等着你来救我呢!醒醒!快醒醒!”话完,千羽瞬时没了影子,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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