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样子，让你皇兄知道了，未免说你小心眼。”妫夷濯又说，“你既爱你皇兄，当像他一样行事才是。”
前一秒还垮着脸的姞禾华立马就高兴了，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你的意见，我接纳了。”姞禾华很是傲娇，“不过，我会接纳，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皇兄。”妫夷濯立马接过姞禾华的话，“我知道。”
姞禾华颇满意，很高兴地哼哼两声，翻了个身，打算睡觉。
可不知怎的，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早已睡着，这是在梦中。
她猛翻回身，看向床边的妫夷濯，可除了床帐，她什么也没看见。
突然的恐惧吓得她立马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窗边桌上釉上彩陶瓷灯罩里的蜡烛亮着，烛光随从半开的窗户吹进的轻轻晚风摇曳。
这里没有妫夷濯，也不可能有妫夷濯。
妫夷濯正马不停蹄往九征赶呢。
可，这梦怎这么真实？
姞禾华缓缓坐起身，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
她睡眠不足，但她此刻毫无倦意。
她满脑子是刚才实在真实的梦，手不自觉摸向床边，只摸到一片冰凉。
她越发觉得刚才的梦真实，心头越是烦躁。
外间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姞禾华知道风俭幸还在睡觉，不想吵醒她，于是轻轻地掀开被子，无声地下床，趿着靸鞵起身，将衣桁上的衣一件件往身上裹，然后换上青舄。
末了她站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开大一些，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看窗外并非一片漆黑，寂静的夜色中依稀亮着几盏灯，远远地宛如天上明星。
九征的夜，是怎样的呢？
姞禾华脑中突就闪过这么个念头，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坐到窗边的交椅上，拿起灯旁睡前翻了两页的书，借着烛光又慢慢看起来。
这是龙榆国丞相芊孤岑写的《临渊国地理与人文》，她瞧着挺厚几大卷，就全部带出宫来，路上打发时间用。
她手中是第一卷，开篇就是临渊各大城的历史。
姞禾华最不喜欢看史学类书籍，睡前就因看见“九征的历史”几个字，立马昏昏欲睡，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放下书上了床很快睡着。
她直接跳过对历史的叙述，翻到“千年国都九征城”一章，立马被书中描写的美食所吸引，看得入了迷。
“殿下，您起多久了？”
姞禾华被风俭幸突然的声音吓得不轻，她差点一卷书朝风俭幸砸去，好在及时看清对方的脸。
回过神来，姞禾华才注意到天蒙蒙亮了，窗外不知何时也已热闹起来。
“我看了个有趣的东西。”姞禾华合上书，抱在怀里朝外间的高镜台走去。
风俭幸抿嘴浅笑，道：“殿下昨晚可说，这么无聊的书，也就丞相能写出这么厚几卷呢。”
“诶，昨晚是昨晚。”姞禾华坐到镜台前的凳子上，“书中说，九征城有全天下最好吃的菜肴，也有天底下最无耻的混球。”
“殿下，什么混球？”风俭幸仔细为姞禾华梳发，问。
“九征城东珍馔路的掌柜，个个儿厨艺绝佳，个个儿顶尖的心黑。”姞禾华吃吃地笑起来，肩膀一抖又一抖。
风俭幸没懂姞禾华的笑点，便保持着微笑，沉默着没说话。
姞禾华笑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正色开口：“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殿下梦见什么了？”风俭幸问。
“我梦见我床边坐了一个人。”
“殿下认得的人？”
“认得。”姞禾华看着镜中的自己，视线缓缓上移，定在风俭幸脸上，缓缓道出，“妫夷濯。”
风俭幸稍加思索，道：“想来，殿下是昨日听了临渊国驻龙榆大使提到他们九皇子。”
“也许。”姞禾华简单应答，没有告诉风俭幸，昨晚的梦很真实，更没有说梦的内容。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姞禾华几乎不会与别人讲别人不知道的自己的事，哪怕是从她一出生就服侍她的风俭幸也不例外。
直觉告诉姞禾华，昨晚的梦也不能说。
在楼下吃过早饭，姞禾华揣了几根油条钻进车，坐在车内继续看《临渊国地理与人文》第一卷。偶尔感觉饿了，就拿出一根油条来啃两口，全然没有发觉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时近午时，队伍停下，燃起了炊火。
姞禾华闻到菜香，才从书中的九征城离开，蓦就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
风俭幸将饭食送到姞禾华的车厢内，向她禀报进程。
他们已经远离京畿，按计划的路线与当前的速度，最多二十天就能出龙榆国境。
姞禾华的脑袋昏昏沉沉，听得漫不经心，埋头吃饭填饱肚子，手一挥，示意风俭幸不要打扰她，和衣侧身躺下，很快入眠。
外面的谈笑声渐渐消失，不知哪飘来一股香味，姞禾华起身寻着味儿找去，一下车，却发现周围的环境与她睡前的大不一样，连她的随从都全消失了。
她没有多想，一点点靠近那香味，钻进一片灌木丛，只见林间空旷处烧着一大堆柴火，火上正烤着三只小乳猪。
姞禾华正纳闷哪来的小乳猪，突然那火堆旁就坐满了人，其中正对她的一袭玄色锦衣的少年向她招手，示意她近去，于是她向他走近。
围成一圈的人群立马为她让了个空位出来，就在那玄衣少年的右手边。
她在少年身旁坐下，偏着脑袋细细打量他俊美的侧脸，蓦地反应过来——他是妫夷濯！
“你怎么在这？”姞禾华大惊失色。
妫夷濯没回答她的问题，接过一个士兵装扮的年轻男人递来的插在弯刀上的烤乳猪肉，转手连带着烤乳猪将弯刀递给姞禾华。
“来，尝尝，刚烤好的。”妫夷濯的嗓音带着笑，似为什么而骄傲，“我亲自选的乳豕，我亲手调的佐料，保证肉鲜味美。”
姞禾华还是好奇他怎么会在这，却抵不住香喷喷的烤乳猪的诱惑。
吃完再问。
这么个念头一闪而过，姞禾华接过了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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