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崇明帝此话,陆礼只笑着说道:“你是否没有想到,我还活在这世上?”
当初崇明帝下旨要覆灭南安王府这一家人的时候,并没有顾及到陆礼年岁尚小的缘故,也没有对年幼的陆礼网开一面。
是南安王府的忠臣旧党们拼死救下了陆礼。
饶是如此,陆礼仍是险些死在了一次次清除剿灭南安王府旧党的计划之中。
陆礼能侥幸留下一条命,除了命运眷顾以外,还有忠臣旧党们的拼死相护。
这一路的荣辱与不易,只有陆礼自己明白而已。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崇明帝身前,今夜是必须要与崇明帝有个了断的。
“当初你下狠手杀了我父王母妃,我侥幸活了下来,活着的每一刻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陆礼说着,便上前挥开了桌案上摆着奏折。
崇明帝整个人都陷在震烁之中,因陆礼的这一番话而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方才已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侍卫们正在追寻着刺客。
只是崇明帝并非蠢人,不会将自己的生死放在一堆饭桶般的带刀侍卫之上。
除此以外,崇明帝还在金銮殿外安插了不少死士们保护他的安危。
这就是崇明帝第一时间没有露出半点惧意的原因。
可没想到陆礼怀着横亘近十年的的恨意。
这汹涌的恨意总算是让崇明帝心生惧意。
就在他即将要出声呼唤死士们来保护自己安危的时候,陆礼却眼疾手快地从袖袋里拿出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
他狠厉地将匕首横在了崇明帝的脖颈处,只道:“别喊,你一出声我就会杀了你。”
陆礼虽是笑着说出了此话,可心里却没有任何要与崇明帝玩笑的心思。
相反,他痛恨着崇明帝的存在,让他多活着一刻都是对自己亡父亡母的亵渎。
陆礼只是享受着崇明帝毗邻死亡时害怕不已的模样。
“我父王根本就没有要与你争抢皇位的心思,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根本就不会挡你的路。”
提到自己惨死的父王,陆礼根本掩不住自己话语里的恶意。
崇明帝却在瑟瑟发抖,他已然意识到陆礼是真的想对自己下死手。
崇明帝若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是要先稳住陆礼,而后在他松懈的时候将死士们召进金銮殿才是。
“朕也是听从了旁人的谗言,其实朕心里是很相信你父王的,南安王府覆灭之后朕也有些后悔。”崇明帝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想到陆礼听了这话却嗤笑一声道:“你撒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早就看不惯父王的名声比你好,也痛恨着父王在朝野之中拥有那么多的忠臣与拥趸,所以哪怕父王无心于权利,你也要费劲手段铲除了他。”
陆礼越说话,心内的恨意就愈发涌现了上来。
天知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第一时间持着匕首刺向崇明帝,这嗜骨的恨意盘旋在他的心内,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啃噬个干净。
“你别冲动。”崇明帝察觉到陆礼浑身上下弥漫着的肃杀之意,立时出言恳求道。
面对如此胆小如鼠、生怕自己动手杀了他的崇明帝,陆礼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仿佛得到了些许慰藉。
“你这样昏聩的帝王,本就不配坐在大雍朝帝王一位之上,父王无论是学识还是眼界,甚至于为人处事的本义,都远胜你许多。”陆礼放肆地纾解着心中的郁闷。
崇明帝不是第一回听到这些话了,当初他还只是个王爷的时候,文武百官就经常拿南安王与他做比较。
所有人都说崇明帝比不上南安王。
连先帝也更加属意让南安王做太子,若不是崇明帝在暗中收买了御前总管,让御前总管在先帝跟前说了自己的好话,只怕这帝王一位根本不会落到崇明帝身上。
可自卑之人哪怕爬上了帝王之位,也难以消除骨子里的涩然。
崇明帝就是如此,在他成为帝王的第二个月,他便因为文武百官们夸赞南安王有仁心仁德而醋意大发。
帝王枕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崇明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尽快铲除了南安王府,为此,他甚至使了手段给南安王添上了叛敌的罪名,甚至连年幼的陆礼都没有放过。
如此斩草除根,就是不想让南安王府再有什么可乘之机。
可偏偏还是让陆礼逃过了一死,也不知晓他用了什么手段才躲过了这些年自己的追捕,最后竟成长成了这样的参天大树,在暗处蛰伏了许久,只等着要娶崇明帝的性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崇明帝为了保下自己的性命,甚至答应了要为南安王府平反一事。
“乖侄儿,朕当真后悔了,你若是不信,朕即刻就草书一封去礼部,让他们给你们南安王府昭雪。”
崇明帝几乎是声声凄厉地恳求着陆礼饶他一条性命。
可陆礼早已做好了要与崇明帝玉石俱焚的打算,他知晓若今夜自己杀死了崇明帝,再一举夺来这帝王,将来史官们便会将他描述成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
那又如何?哪怕遗臭史书万年,陆礼也要为父王母妃复仇。
“你猜错了,今日我来金銮殿寻你,不是为了给南安王府昭雪的。”陆礼嘲弄着笑道。
他不是黄毛小儿,父王母妃已在地底下等候他多年,他根本就不在乎南安王府的名声。
陆礼想要的只是崇明帝的性命而已。
或许是这一刻的陆礼太过盛气凌人,满身上下都是即将要将崇明帝拆吞入腹的肃杀之意。
崇明帝无法用言语来稳住陆礼,干脆便将龙椅椅背上的把手给卸了下来,立时往陆礼身上一丢。
那力道将陆礼吓了一跳,险些让他震在了原地。
而崇明帝便靠着这短暂的几息空暇,高声呼唤着盘踞在屋顶上的死士们。
几息间,死士们便破窗而入,各个持着佩剑要与陆礼决一死战。
陆礼不慌不乱地收好了袖袋里的匕首,朝着门外吹了一记口哨,私兵们立时破门而入,与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们厮打在了一处。
因陆礼带来的私兵人数众多,哪怕死士们武艺高强,也渐渐地落了下风。
陆礼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不远处正在仓皇逃窜地崇明帝,仿佛是猎人正在打量着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别躲了,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苦心筹谋了这么久,今夜一定要与你有个了断。”
说完这话,陆礼便捡起了地上的佩剑,合力刺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死士。
在场之人,没有比陆礼武艺更高强之人。
趁着死士们分神与私兵们扭打在一起时,陆礼已持着剑逼近了崇明帝。
“这下,你该躲到哪里去?”
崇明帝自然无处可逃,他做皇帝做了近三十年,从没有被人逼迫到如此绝境之中过。
可陆礼刀刀剑剑都冲着他的命门而来,仿佛是恨不得即刻就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如此狠厉的死亡气息逼近在他鼻息之下,霎时让他脑海一片空白。
他该怎么办才好?怎么样才能劝着陆礼放他一命?
崇明帝只恨不得即刻跪倒在陆礼跟前,朝着他磕几个响头,以此来祈求他饶恕自己。
可陆礼的父王母妃都死在了自己的刀下,甚至于连他自己也险些死去,既如此,他怎么可能饶恕自己?
崇明帝不想失去自己帝王的自尊自傲,更不想失去性命。
权衡之下,他便将自己袖袋里的玉玺递给了陆礼,只道:“只要你肯放过朕,朕就写诏书将帝王之位传给你,这样你就不会被文武百官议论,也不会遗臭万年。”
崇明帝是将权势视作一切的人,自然想不到陆礼心里根本不在意什么皇权帝王。
他要的只是一个公道而已。
父王母妃惨死在崇明帝手里,陆礼活着的每一刻都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这痛苦如凌迟一般折磨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不想让崇明帝苟活于世,只恨不得即刻便刺死了他。
可到底该怎么宰杀崇明帝,才能让他饱受凌迟般的痛苦呢?
就在陆礼犹豫的这一瞬间,崇明帝仿佛寻到了活下去的机会,立时高声朝着陆礼祈求道:“朕当真会把皇位传给你的,你放心,朕不会食言。”
他以为陆礼被自己的皇位传位一说给蛊惑到了,正在庆幸着自己能侥幸活下来的同时,却见眼前的陆礼拿起了手里的佩剑。
他凝着眸注视着眼前的崇明帝,将匕首上下摆弄了一番,瞧着是想持刀一刀砍断了崇明帝脖颈的模样。
这时,崇明帝又拿不住陆礼的意思了。
“你若是就这么杀了朕,再称帝,非但百年之后会被无数后人唾骂是乱臣贼子,连地底下的南安王和南安王妃也会被人嗤笑咒骂。”慌乱之下,崇明帝便提起了南安王与南安王妃。
可此举却没有让陆礼心生忌惮,反而还在他心间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般的怒潮。
“你怎么有胆子提起我的父王母妃?”
陆礼漆眸里被恨意充斥着,这一刻他再也压不下胸膛里嗜骨的恨意,只持着刀剑刺向了崇明帝的胸膛。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他的父王母妃还应该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世上才是,若不是崇明帝,他也不会如丧家之犬般活在这世上,历经人世间的苦楚与冷眼。
这一切都是拜崇明帝所赐。
思及此,陆礼便将手里的匕首往里刺进去一寸,崇明帝本就在忍受着剧烈的痛意,如此一来,便挣扎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陆礼的刀剑下失去了生机。
他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帝王之业,拥有的权势与地位,都因为陆礼这一剑而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崇明帝能去怪谁呢?当初是他自己因为妒忌而对南安王府痛下杀手,又是他刚愎自用,放过了陆礼一条性命。
若早知今日,他就该将南安王打发得远远的,饶了他一条性命,又不让他到京城来叨扰自己的大业才是。
这样,他的帝王宝座就不会这般荒唐地被人夺走。
临死前,崇明帝反复地回忆着自己的这一辈子,想到了自己登上帝王之位的不易,转眼又梦到了金阳公主惨死一事。
最后,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了陆礼的刀剑之下。
可笑……当真可笑。
眼瞧着崇明帝咽了气,陆礼还持着手里的银剑久久不曾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怒意驱使着解决了崇明帝。
明明他打算让崇明帝饱受凌迟之苦,才肯让他死去的。
如此痛快地赴死,倒是便宜了崇明帝。
报仇雪恨后的陆礼立时如泄了力便倒在了青石地砖之上,他满身的血痕与疲惫,整个人微微发着颤,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意笼罩着。
金銮殿外一片慌乱,魏铮将侍卫们引开后,因担心金銮殿内的状况,这便赶回来瞧了一眼陆礼。
这一瞧,便见陆礼失魂落魄地坐在崇明帝的尸首旁。
魏铮一惊,随后检查了一番崇明帝的尸首,而后道:“人已经死了,咱们也该离开皇城了,否则你身上就真的要担着乱臣贼子的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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