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就望见家门前围着一群人,只听人群中一顽童大声喊道:“快看啊!吕布!”人们都回头张望,议论纷纷。陈明先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吕布见陈先生满脸泪痕,狐疑地道:“恩师,发生了什么事?”陈先生把小吕布揽在怀中,哽咽地道:“还在就好!还在就好!”小吕布感觉事情不妙,忙拨开众人朝家里跑去,眼前的景象使他惊呆了,手中的麻雀和灰兔都失落在地上。只见木栅栏歪倒,一家人赖以栖身的土屋塌陷。
陈先生出资,乡亲们出力,帮小吕布把父母下了葬,又帮他搭建了一个茅草屋,供他安身。
几日来,小吕布感到这一切都好像在梦中。父亲母亲怎会抛下自己呢。离别时的叮嘱还犹在耳边飘荡,可是以后,再也看不到父母慈祥的面容,听不到油灯下一家人欢快的笑声,再也没有人时刻为他担心,时刻为他牵挂,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失群的孤雁,一头迷路的羔羊,一片飞落的枯叶、一条飘零的小舟。小吕布越想越伤心,越思越悲痛,他哭啊哭啊,也不知哭了多久,哭着,哭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中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石屋内,石墙上挂着巨大的宝雕弓和红漆凤尾箭。
“这是哪里啊?”他惊惶地喊道,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孩子,快来吧!这是你的家。”他问道:“我怎样才能找到这里?”那声音道:“一直朝北走,就会到这里。”随后,他便醒了过来,但梦中的情景却历历在目。于是,他决定去北方寻找梦中的那个家。
他把一个床单从中间撕开,包裹了几件衣服,搓了两根草绳,捆绑了一个棉被,又蒸了一锅野菜团子作干粮。
天亮后,他辞别了邻居,然后又来到父母坟前,他跪在地上添了几捧土哭道:“爹、娘,儿要远离家乡,不能每年来给您二老添坟扫墓了,请二老莫怪罪。如果有一天,孩儿能够功成名就,定会回来给您二老修墓立碑。”哭诉一番后,他毅然擦干眼泪,又磕了几个响头,遂一步一回首地离去。
他顺着村前的小河来到学堂,学堂里传来阵阵朗朗的读书声。他推开栅栏门走进去、来到书屋门前,见陈先生正端坐在讲桌前书写,便"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陈先生听见响动,转过身看见小吕布背着行李跪在门前,忙过来扶起道:“奉先欲去何处?”小吕布道:“恩师,我要到北方去,是来给您拜别的。”陈先生道:“为何要去北方?”小吕布道:“恩师,我昨夜梦见一间石屋,石墙上挂着宝雕弓和凤尾箭。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那是我的家。我要到那里去。”陈先生道:“那是什么地方?”小吕布道:“不知道,只是说一直朝北走就能找到。”陈先生道:“奉先啊!俗话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这种漫无目地寻找,不知会遭多少罪!”小吕布道:“恩师,当我看到那宝雕弓和凤尾箭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好像那就是我的东西,挂在了那里。所以再苦再难,我也一定要去寻找。”
这时,同桌李肃走了过来,拉着吕布的手,流着泪道:“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吕布道:“雄鹰总要博击长空,若我们拥有凌云志,总有相见的一天。”陈先生赞道:“好样的,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遂对李肃低声吩咐了一声。李肃点头,快步走出屋去。
陈先生又对吕布嘱附道:“奉先啊,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此去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人,碰到什么事,事事都要小心谨慎,逢人只说三分话,莫将实言俱告完,以防别有用心之人,设计哄骗。”吕布道:“恩师您放心,这些话我都牢记心里了。”
正当两个人,一个用心讲,一个会神听时,一位李仆随李肃走进屋。他把一个小布包双手捧与陈先生,陈先生接过来后,转身把布包塞到小吕布手中道:“这是二两碎银,以备路上急用。”小吕布推回,并跪下道:“恩师,您的心意我领了,这些年多亏您的接济,吕布才有今天,我现在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再说您也不宽裕,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陈先生道:“老话说,穷家富路,在家好凑和,快收下吧孩子!莫让为师担心。”小吕布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含泪道:“恩师的深情,吕布永世不会忘记。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定会报答恩师的。”陈先生闻言,幽幽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为师快七十岁了,又体弱多病,能再有几年光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为国家社稷着想,使将士免于杀戮,使百姓安居乐业。”小吕布道:“恩师的教诲,吕布一定牢记心间。”随后,小吕布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方才与陈先生和同学们洒泪分别。李肃一直把小吕布送出村口,两人方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小吕布离开村庄后,便大步朝北走去。他白天走累了,便坐在路旁休息会儿,饿了吃个野菜团子,渴了喝口沟水。晚上,便找个草垛,蒙上被子睡上一觉。这样走了几天后,村庄越来越稀,田地越来越少,多了些草地和湖泊。
一日,他拐到了一条官道上,只见那条宽宽的大路上,推车的,挑担的,骑马的,络驿不绝。小吕布顺着人流朝前走时,不时会看到卧倒在路边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也没有人上前去询问。小吕布谨记恩师的话,也不敢上前,只是勒紧腰带,朝前赶路。
一天晌午,当身背行李的小吕布,正徒步走在空寂的山道上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急忙闪到路边。不多时,一匹黑马驮着一个怀抱小女孩的汉子来到身边,马上之人急勒住僵绳,黑马前蹄刨起,嘶鸣数声,方才停了下来。只听那汉子道:“请照顾一下小女。”没等小吕布答话,便把怀中的小女孩放到了地上。随后,便夹马疾驰而去。正当小吕布发愣时,又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小吕布忙拉着小女孩躲进路边的權木丛。不多时,只见多名官兵风驰电掣而过。
待山中回归寂静时,小吕布才拉着小女孩出来,两人在草地上坐下,吕布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人是谁?”小女孩眨着大眼道:“那是我父亲。我叫阿莲,今年五岁啦,我姐姐叫阿荷。你叫什么名字?”吕布道:“我叫阿宝。”阿莲道:“阿宝哥,你太帅啦!”吕布道:“你的眼睛真美,像天上亮闪闪的星星。”阿莲得意地笑了。随后,又朝着天空笑了起来。吕布不解道:“你怎么对着天空笑?”阿莲道:“我父亲说,我母亲在天上看着我,我开心了,她就会开心。”吕布闻言,不由自主地望着天空。他也希望母亲能在天上看着自己。
过了片刻。小吕布道:“我们赶路吧,不然天黑下来,就要在这荒山野地过夜了。”阿莲道:“你要拉着我。”身背行李的小吕布便牵着阿莲的手顺着山路向前走,走不多时,阿莲叫道:“阿宝哥,我饿啦。”小吕布停下脚步,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菜团子,阿莲接过来咬了一口,遂后,便吐在地上,并把菜团子扔在地上道:“真难吃,我要吃肉包子。”小吕布默默地把菜团子捡起来,擦掉沾上的尘土,放入怀里。小吕布见阿莲坐在地上哭闹不停,便说道:“你母亲正望你呢!”阿莲闻言,嘎然止住哭声,擦干眼泪后,仰头对天空笑了笑,小吕布道:“我们快点赶路吧。出了大山就有包子吃了。”小吕布牵着阿莲继续朝前走,走不多远阿莲的步子越来越慢,小吕布道:“别磨蹭,走快点。”阿莲噘着嘴道:“我饿,走不动了。”小吕布便把行李束在胸前,背上阿莲赶路。阿莲伏在小吕布背上,开心道:“阿宝哥哥真好!”
当他们路过一条小河时,吕布道:“我们歇会儿吧!”他把阿莲放在行李上坐好后,便用碗舀来水给阿莲喝。遂后,小吕布又高挽裤腿,下到水中,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吕布忍着河水的刺骨,静静地立在水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捉到一条大草鱼。吕布捡来树枝架火烘烤。鱼的清香诱得阿莲围着烤架团团转。待鱼取下后,小吕布仔细地为阿莲剔除鱼刺。阿莲甜甜地道:“阿宝哥,你像我母亲。”吕布道:“有母亲真好!”阿莲道:“我父亲说,只要我听他的话,母亲就会回来的,我要好好听话。”小吕布一阵心酸,同时对面前这个小女孩更加关爱。
太阳西沉时,山中忽然间暗了下来。小吕布便在半山腰找了个山洞往下来。他捡了些干柴,点燃取暖。阿莲望着雄雄燃烧的火堆道:“我阿娘喜欢在火堆旁跳舞,都夸她跳的好。”随后,她便有模有样地扭动起来。小吕布望着眼前这个充满灵性的小女孩,心里更加喜欢。跳累的阿莲便依偎在小吕布怀中甜甜地睡着了。
当她一觉醒来时。发现天己大亮,而洞中只有余火,却不见了吕布,吓的大哭起来。这时,吕布手提一只斑雀进来,阿莲扑到吕布怀中道:“别丢下我!”吕布道:“怎会扔下你呢!”阿莲方破啼为笑。吕布把鸟儿放在火架上烤熟,阿莲吃着香喷喷的烤肉道:“阿宝哥哥做的饭真好吃,我要嫁给阿宝哥。”小吕布笑道:“等你长大了吧!”饭后,阿莲又拉着吕布的手上路了。
阳春三月,杨柳已经吐出了新芽,崖边还不时呈现出几枝娇艳的桃花,小吕布折来桃枝,编了个花环戴在阿莲头上,阿莲乐得手舞足蹈,晌午时,他们来到一座宽宽的石拱桥旁,只见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小吕布便来到河边,对着河水整理衣帽。阿莲拍着手笑道:“阿宝哥又臭美啦!”俩人又朝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城门前,城门上方有三个斑驳的石刻大字“风凰镇”,进了城门,青石板街道两旁是一排排的店铺,街面上还零星地散落着一些小商贩,那些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人谗水欲滴。阿莲拍手道:“有包子吃啦!”小吕布正领着阿莲寻找包子铺,忽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喊声。他急忙顺着声音找过去,拐过一个街角,便望见一个肩搭白手巾的黑脸汉,正在用树枝抽打地上的一个小孩。那小孩赤脚蓬头,在地上翻滚着。街上的路人,也只是摇摇头,叹着气走过去。
小吕布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架住那黑脸汉的手,那人正在气头上,见手被一个小后生握住,便拼命要挣脱,无论他怎样的扭晃,小吕布却似两腿生根,纹丝不动。小吕布怒道:“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那黑脸汉急道:“你真是多管闲事,也不把事情搞清楚,他是一个贼,偷包子的贼。”小吕布闻言,放开了那黑脸汉,走上前扶起地上的小孩。那小孩紧拉着吕布的衣服道:“大哥,求你救救我吧!”小吕布道:“你怎能偷东西呢!”小孩哽咽道:“我母亲病了,又几天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小吕布闻言,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不希望这个孩子也成为孤儿。
他把那孩子扶到桌前和阿莲坐在一起,然且对黑脸汉道:“拿四个包子来。”那黑脸汉便端过来包子放到桌上,包子刚落桌面,阿莲和那个小孩便一手抓一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蓬头垢面的小孩,"哗啦"一声,便把桌子团团围住,不眨眼地望着那个小孩。那小孩怔了一下,便把剩下的包子放在了桌上,那群小孩都伸出黑乎乎的手去抢。小吕布道:“他们是谁?”那小孩道:“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小吕布便让老板再给每个孩子拿来两个包子。
看着眼前这些开心、兴奋的小孩,小吕布一阵心酸,他又让老板打包几个包子带走,结完帐后,他问那个小孩:“你们住在哪里?”小孩们抢着道:“城外的城隍庙。”于是,小吕布和阿莲便在他们的簇拥下朝城外走去。小吕布问那个小孩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小孩道:“我八岁了,叫狗剩。”小吕布道:“你怎会在这里?”狗剩道:“我父亲被抓去当兵了。母亲带我逃荒到这里。”小吕布又指着那些小孩道:“他们呢?”狗剩道:“他们都没有了爹娘,流落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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