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见下雨了,连忙脱下半袖当雨伞为叶凝雪撑起,看叶凝雪不是太生气时,才轻声说道:“我们去那边避避雨吧。”
叶凝雪轻轻点了点头,便跟他同行至不远处的一个凉亭下。
亭子很小,大约可容纳八九人的样子,旁边有一颗桂花树,树下开满了蓝色的牵牛花。
凉亭中还有一位老者,五十多岁模样,身披蓑衣,手持竹篙,正盯着不远处的一艘小船观望。
他也是来这里避雨的,看到叶云二人后,便笑着道:“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啊!让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啊。”
叶云一边拧着半袖上的雨水,一边回应道。等拧干了后,又问叶凝雪:“你冷不冷啊?”
叶凝雪摇了摇头,道:“不冷,你快穿上吧,当心着凉。”
叶云点了点头,便将半袖穿了起来,同叶凝雪一并坐在了凉亭下的木凳上。
这时,那老者也转过了身,在他们对面坐下,开始感慨道:“哎!我们这些船夫,最怕遇到的就是下雨天了。这雨一下,生意就没了,可天有不测风云,也是无可奈何啊!”
叶云笑了笑,道:“是啊!这世间无可奈何之事确实太多,还是自然而然的好。”
老者笑道:“你这话倒不差,可这世间,真正能做到自然而然的人,又有几许!且不说人情冷暖、生离死别,就是一念相生,一念相灭,都叫人难以自持,更别说那执念入心时,再放下,哪个不得经历一场脱骨抽筋的折磨?”
“噗…”
叶凝雪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笑出了声,笑道:“你这老头,学问倒挺多的。”
老者笑了笑,道:“哪有什么学问啊,都是闲来无事,胡思乱想罢了。就像那渡湖的乘客一样,上船前总是担忧,船结实不结实、会不会遇到风浪、能不能安全到岸等等的,往往却忽略了船荡漾的湖中央时的那种宁静和自在。”
说到这里时,忽然苦笑一声,又接着感慨道:“这人啊,总是放不下过去,又担忧着未来。往往不知,那过去的都是些梦幻泡影而已。未来呢,又不可思量,就像这天气一样,说变就变。所以,与其追寻那些虚有实无的东西,倒不如好好感受一下身边所拥有的一切呢。让所有的事物都变得自然而然,多好啊!”
“看,天晴了,自然而然。”
叶凝雪和叶云同时看向天空,果见太阳已出来了,几乎又同时说道:“对啊,自然而然。”
说罢,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老者站起身来,拿起竹篙,看着他俩笑了笑,道:“两位小友再坐一会儿吧,老朽要去渡人了。”说着便走向了小船。
叶凝雪慢慢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桂花香气,闭着眼睛沉浸了许久之后,忽然说道:“小石头,我也要走了。”
“嗯。”
叶云应了一声,也站起身来,与叶凝雪并肩而立,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凝雪转眼看了看他,不由得一笑,然后便伸手从腰间取下了那块玉佩,拉起他的手塞了过去,道:“我们是因为这块玉佩才相识的,它也算是我们的缘分吧。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以后要是还有缘的话,你再像初见时那样还给我,好吗?”
叶云拿着玉佩,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我会的。”然后又问:“你去哪啊?我送你吧?”
叶凝雪笑道:“傻瓜,你怎么送我啊,快回去吧。”说完就独自走下凉亭,朝着老者那方向,乘船去了。
看着渐渐划入水中央的小船,叶云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好后,便回了酒楼。
饭点一过,酒楼也没人了。由于叶凝雪的突然出现,他也没来得及问说书先生,那十六字的意思,只好赶着马车去往了裁缝店,拿上衣裳,又回了农场。
马车停在吴青峰家门口,吴青峰还是一如即往的不让他进家门,他也还是没有见到吴清雅。只好将衣裳递给了吴青峰,然后回了家里,开始下地、睡觉、玩木人。
叶云听了叶根生的交代,这两日也都没有去南坡山上锻炼。
第二天,他照常去吴青峰那里拉货,还是没有见到吴清雅。
去了酒楼后,说书先生竟也不见了。
而叶凝雪,也同样没有遇见。
第三天,他还是没有见到吴清雅,也没有见到说书先生,更没有见到叶凝雪。
第四天,如此。
第五天,依然如此。
第六天,西陵学宫开始招生了。
叶云终于见到了吴清雅。
但此时的吴清雅却跟彼时的吴清雅完全判若两人。
她穿上了那件华丽的衣裳,又涂了胭脂花粉,已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佃农,倒更像是位大家闺秀。
吴青峰也把马车改装了一下,将后面拉菜的货架换成了带帘的车厢,自己则当起了车夫。
吴清雅坐在车厢里,掀着帘子看了看老家,又看了看叶云,什么话都没说。
马车呼啸而去,荡起阵阵尘土。
叶云站在尘土中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由得苦笑一声,然后便背上行囊徒步进城。
当他路过一片玉米地时,一名少年突然从地里跳了出来,挡在他面前,大声喝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叶云看着那人,一下便笑了。
这少年正是李拴猪的儿子,小马。
小马比他大一岁,人长的很是精神,个子也很高,消瘦的脸庞上,两条眉毛向上横飞,显得英气十足。
叶云是从小跟他一起玩大的,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感情却比亲兄弟还深。
小马在此时突然出现,还真让叶云有点错愕,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啊?”
小马笑着走了过来,道:“陪你去学宫啊,要不然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
叶云笑道:“少来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你肯定有什么事,快说吧。”
小马这才说明了来意。原来他也一直想要进学宫,但李拴猪却不怎么同意。李拴猪认为,那学宫里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混开的,而且这世道动不动就打仗的,万一被拉去了战场,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家就小马这一个独苗,自然不想让他以身犯险。况且,家境也说的过去,足以娶个媳妇安稳的度过余生了。
可小马却不以为然,铁了心的要去,于是便偷跑了出来。
叶云一听,不由吓了一跳,只道:“你就这样跑了,干爹岂不是要急死啊?”
小马一脸不在乎仰起脑袋,吹着口哨就往前走,边走边说道:“等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这样想了。快走吧,小石头,天要黑了。”
叶云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到城里后,没有做任何逗留,雇了一辆马车就直奔西陵学宫。
从西陵郡到学宫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一路上,小马都在不停的问叶云,学宫是如何招人的。又问叶云现在是不是还对吴清雅有想法等等。两人说着笑着,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学宫脚下的礼仪镇。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今天的招人时间已然过了,他俩只能在镇上休息一夜,等明天再去。
礼仪镇共有两千多户人家,主要以砖窑业为生。通常这个时候,客栈的生意就会变得特别好,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外地来的,所以免不了要在这里住上一晚。
叶云之前来的时候,都是没有钱住客栈的只能在大街上将就一晚。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还清楚的记得,那被蚊子叮的满身是包的场景,想想就觉得好笑。
如今身上有钱了,心里想着,怎么也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住客栈的感觉。于是便走进了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问道:“店家,还有房吗?”
掌柜的抬头撇了他俩一眼,叫他俩一身农民装扮,就又低头说道:“没了。”
两人一听没房了,只好灰溜溜地准备离开,再寻他家,却见一个华服少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往柜台上摔了二两银子,道:“给我开间上房。”
掌柜的一看那少年,竟突然又说:“好嘞,小爷这边请。”
见此场景后,小马一下就不开心了,张口就骂:“你这不是狗眼……”
叶云连忙堵住他的嘴,道:“算了,没必要,去别家也一样的。”
小马气的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才往外走去。正当两人走到门口时,却又好巧不巧的,迎面撞上了吴青峰父女。
两人正要打招呼,可吴青峰却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俩一样,绕过他俩就走到了柜台前,问:“还有房吗?”
掌柜的一看二人,便又道:“没有了。”
吴青峰不知其中隐情,便也只好离开。走到叶云二人身边时,小马忍不住说道:“吴伯,其实他家还有房的,只是不想给咱们而已。”
吴青峰却还是像没有听见一样,看都不看他俩一眼,径直就往外走。
小马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道:“认错人了?”
叶云笑道:“没有。吴伯这个人很奇怪的,我们跟过去吧。”
说着两人便在后面跟着,又走进了一间名为大同的客栈。刚进去,就听到吴青峰大喊:“什么?二两银子?”
店家不屑的说道:“都是这价,爱住不住。”
吴青峰一阵无奈,怕再过一会儿真没房了,只好掏出了二两银子,道:“行吧,给我开一间。”
掌柜的见只有二两银子,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两个人就开一间房啊?”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才道:“哎…算了,一间就一间吧,小二…带客。”
叶云看着吴青峰父女上去后,这回也学聪明了。走到了柜台前,没有多余的询问,直接就将二两银子摔了上去,道:“开间上房。”
掌柜的抬头一看,不禁嘟囔道:“不是吧!这什么行情啊,种地的都这么有钱了?”
感叹着摇了摇头,方才有气无力的喊道:“小二,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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