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就成为梦

温润的玉石握在手中带来了丝丝凉意,鲜红的颜色却让人想起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利刃刺入身体时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边,血液滴落蜿蜒成河的大片红色也在眼前不断放大,如果,那都不是梦……

自己屈辱的死在阵前,晏时被围剿杀于山谷,兄长被人陷害含冤而死,祝歌孤立无援力竭身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现在,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

十四岁,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兄长疼爱有加,与晏时的婚约未定,与祝歌的仇怨未结,此后的种种,在这时,都还未开始。

“殿下,二殿下来了”

回过神,已到了中午。脑海中的画面一幅幅闪过,虽然知道了结局,可自己到死,都浑浑噩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时,兄长,甚至祝歌,每一个,都应该享有无上的尊崇和地位,却都横死在最该意气风发的时候。回想起梦中的惨状似乎一切都是从自己死于阵前开始的,那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呢?可自己又能做什么,既不能像兄长一般保家卫国,也不能像宴时一样测算吉凶,就连祝歌上阵杀敌血染沙场,自己都做不到,如今梦醒,又能做什么?

听到桃若的声音,云意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走了出去。

“兄长”

一出屋,就看见云清指挥着侍从一个接一个的往自己宫里搬东西。

“这是什么?”

“之前闲逛时,看到的好看的布匹和首饰。”

“之前?那为何现在搬来?”

“这不是今晨见你换了风格,才敢叫人送来”

“兄长送的,我都喜欢”

“呦,我家阿舒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兄长”

坐的老神在在的云清乍一听见妹妹低哑的声音,有些诧异,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茶。

“我想母后了”

原本想抱抱兄长,可又怕说的突然,让兄长担心,只好换了个说法。

嬉笑着的云清一下凝住了嘴角的笑意,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起身将云意抱在了怀里。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母后了”

幼小的身子刚一入怀,就紧紧搂住了云清的腰,有了兄长遮挡,云意不再克制,哭的声嘶力竭。

“怎么了阿舒,怎么哭成这样”

怀里的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顾不上回话,云清只好轻轻哄着,开始思索早上自己离开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屋里的侍从跪了一地,桃若看着快哭断了气的小殿下,又是无措又是心疼。

从早上醒来,小殿下就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上午,无声无息的,出来见到二殿下又哭成这样……

“殿下可是被夜里的噩梦惊着了?”

见到兄长时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酸疼让云意哭的难以控制,此时终于收住了哭劲却不知该如何收场,桃若的话正好给了台阶,连忙哭着在云清怀里点头。

“梦到母后了?”

感觉妹妹平静下来了,云清觉得自己猜对了,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等怀里的人哭完。

“都多大了,还哭”

顺势用手里拽着的衣服擦干眼泪,云意从兄长温暖的怀抱里退出半步,抬起头,异常认真的盯着兄长。

“兄长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云清只当她是想起母后悲从中来又怕失去自己,没有多想。

“兄长当然会平平安安的,不然谁来哄我们小哭包开心呀”

知道兄长没当回事,云意也不再强调,到底该怎样,才能护住这样好的兄长。

“换身轻便的衣服,带你出宫”

“这就去!”

云清给还在跪着的桃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给云意准备衣服。

“再哭下去,你宫里这几个人可免不了一顿罚了”

闻言,少女挥手遣散了侍从,去换衣服。

“殿下”

桃若的声音欲言又止,对镜梳妆的云意回头正看见侍女手中一堆粉粉紫紫的衣服,才想起来自己鲜少出宫,仅有的几身劲装还是随父王狩猎时做的,也都是从前粉紫色的。

今日突然换了别的颜色,桃若有些拿不准了。

“去兄长送来的衣服里,拿件黑色的吧”

“是”

怕下面的侍女拿捏不好殿下的喜好,桃若利落的退下亲自去挑衣服,又叫了个临近的侍女。

“去请尚衣丞,再做些新衣。”

“是”

“梳个简单方便的就行了”

得到命令的侍女马上换了手中要挽的发式。

每月十五,都是云属国免宵禁的日子,这一天的夜晚,南北互市,人声鼎沸。

每天的宵禁让花灯在云属国只有这一天能琳琅满目的出现在夜市上,放眼望去,灯满帝京。

因此,每月一次的夜市也被叫做灯会,一开始是做花灯的小贩争奇斗艳指着这一天挣回一个月的糊口钱,后来越发热闹,各种商贩聚集,成了云属国独特的一处闲游之地。

梦中,就是在这一次的灯会上,兄长和祝歌一起救了太尉家的独女,由此相识,渐生爱意,而自己因为祝歌向兄长要走了那块送给自己做生辰礼的青霞石,记恨上了祝歌,开始处处针对。太尉之女少涟也是因这次搭救对兄长一见倾心,开始与祝歌为敌,成了云意的盟友。

醒来后,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云意一直恍惚那一幅幅画面都是一场梦,可兄长送来的生辰礼却与梦中一模一样,虽然心下已有答案,却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今夜这一场出游,就可以确定,终究是梦还是自己的一次重生。若是重生,是不是可以,做出改变,让那所有,都只是一场梦。

“这可是父王今天刚赏的好马,拿来给你拉车,够不够气派呀我的小公主”

看向马车的兄长眼里满是骄傲,作为妹妹的云意很是清楚自己的兄长到底有多崇拜父王,这样一个对于父王赏赐都如此高兴的人,又为何会在大殿上与父王公然对峙,闹得满朝哗然。

“我听王兄说,父王要给兄长选封地了”

“大哥他怎么跟你说了?不过也多亏了大哥,我才能在帝京多待了这么多年。不过估计得明年吧”

“应该是临州,父王之前有几次问过我临州的政务”

“说起来,我们小阿舒也快要有封地了啊,不知道会封到哪里啊,离兄长近一点就好了”

“一眨眼,阿舒都这么大了,当年那么小一个……”

母后生自己时难产而亡,恰逢当时北旱南涝,父王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王兄被派往灾地赈灾,偌大的王宫里,只有兄长每日照看,磕磕绊绊的,把自己这个妹妹养大。

“云属十三州,只要你们都在,哪一州,都是阿舒的家”

尽管已经要选封地,但云清一直养在宫内,父王母后恩爱,膝下也只有他们三个孩子,大哥云安从生下来就当作继承人培养,虽严肃寡言了一些,算不上亲近,但也从未有过兄弟之争,在云属王的护佑下,前朝纷乱也从未传入宫中,是以此刻的云清,心性率直,并未细想云意话中的深意,只当妹妹在安慰自己即将分封离开。

闲话间,马车已出了宫门,驶向了热闹的街市。车外逐渐热闹了起来,云清撩起了一点车帘,耐心的向妹妹一一介绍新奇的玩意儿。

马车上的少女,随着介绍不时附和几句,心绪却早已飞出窗外。

如果把梦告诉兄长,以兄长的才智,一定可以做到更多。

可如果,重来这一世,可以改变,那又何必再让兄长也知晓那些惨不忍睹的结局呢。

若不能改变,要让兄长和自己一起,眼睁睁的看着故事走向凄惨壮烈的结局而无能为力吗?有了希望又带来更大的失望,要让兄长也像自己此刻一般,时时煎熬痛苦,惶惶不可终日吗。

“殿下,到了”

率先下车的云清一如往常伸了手扶云意,走出来的云意却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个在马上英姿勃发的女子,扶着兄长的手下了车。

“兄长,我听他们说,二殿下文武卓绝,文能提笔绘江山,武能上马安天下,可有此话?”

“怎么,今日才发现我的厉害?不是我跟你吹,你兄长我旁的不说,武功这一块,打遍帝京无敌手。那是不知有多少女子迷倒在兄长的英姿之下啊。”

“整个帝京?帝京里敢跟你动真功夫的也就王兄了吧,王兄如今忙的我都见不到,又哪里有时间跟你切磋。兄长,你这一番说辞,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好你个小阿舒,刚把你带出宫,就学会拆我的台了”

“我又没见过兄长打架,哪里知道你到底有几分能耐”

“等回了宫,兄长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世人眼中沉稳有度的二殿下,此刻像一个普通少年郎一样,张牙舞爪的辩驳着真假。

“百越之地的铃铛,驱虫辟邪的,带着也好看,再挑两个,回头挂你床上,省的夏天被蚊虫咬了又变成个小哭包”

“湖州的竹笛,听说南方有一族能以此笛声御蛇,小巧精致,音色清越,拿一个拿一个”

“这个金丝红纹的好看,阿舒带这个,这面具左侧还有个颤动的蝴蝶,不错,好看,带走。”

不一会,身后跟着的黑衣侍卫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货品,云清还兴致勃勃的冲在前头,大有一副全都买回宫的架势。

“兄长,我们去船上坐一会吧”

一条通幽渠将云属帝京隔成了南北两市,每月十五的灯会与通幽渠十字相交,热闹的气氛也渲染了幽静的渠水,满载着期许的花灯顺着水流汇成星星点点的倒影,上游的小船上大多卖一些果盘茶水,闹中取静,随着水波轻揺,在远处看着熙熙攘攘的灯会,另有一番滋味。

“阿舒走累了?兄长带你去吃浮云糕”

走到河边,一位等在船边的白须老者带着两人上了船。

“入口即化,绵密香甜!好吃!”

“这浮云糕可是李老的独门手艺,一月卖这一回,一回卖这一份,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今天这个名额的”

“哦?这老头这么大架子?连我们堂堂二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咳,低调,低调些。我总不好顶着王室的名头在外不务正业”

“哦~兄长还知道自己不务正业呀”

又游了一会,云意看了看船外的月亮,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起身下船,逛另一半夜市。

错开了与少涟相遇的时间,应该就不会再与祝歌相遇卷入那一堆麻烦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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