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屋

说起盖屋,这又是一部不能不提的血泪辛酸史。妈说,自打嫁进来,就光忙活这个了,盖了一辈子屋,打了一辈子仗。也确实,自打我记事以来,父母就一直在盖屋,用我妈的话就是带着爸盖了一辈子屋。

妈说,嫁进这个家里就分了六双筷子俩碗,啥都没有。可能这也是我妈跟爸、跟这个家打仗的原因。我想,那个年代也确实没有,也确实穷,吃饭都是问题,拿什么盖屋。爸说他们六队当时是最富的,队里还有头牛,人也多,工具也全。

其实也不只是六双筷子俩碗,还有爷爷家那两间屋还带着一点小院子,院子里还有间小棚子,是分给了我们家的。我记得妈还抱着我姐在那个屋门前有张照片。那小棚子也确实太小了,现在我去看还没有我的个头高,棚子旁边还有养兔子的砌的一个窝。妈嫁过来后就跟爷爷家分了家。

那点小屋肯定是住不开的,想要盖屋要村大队里批地。

我妈在姥姥家的时候,她经常去大队里开会,去他们镇上练习打靶挣工分,他们那时的照片我是看过的,英气十足。大队里批地这些事她是很明白的。妈说当时爷爷家没有一个人去办这些事,全都挤在那个小院子里。

妈去跟大队书记申请了地,还不是大湾北边的这块地,具体是哪块地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大爷家那块地。我爷爷私下里把那块地给了大爷,说是老大还没屋,先给他。我妈自然是不同意,去找了大队里。大队书记说是爷爷已经安排大爷来定好了,妈骂大队书记说,他们不就给了你两条烟,在大队书记家骂了好几天,大队书记哑口无言,也确实拿人手短。自打那以后全村里知道出了我妈这一厉害人物。

在爷爷家肯定是跟这一家人打翻了。妈说爸当时啥也不说,他骨子里是懦弱的,说他真不行。爸就是老实,是实在人,他脑子反应慢,没有妈这火辣性格,也没有妈这办事手段。

大湾北边这块地是妈硬硬抢过来的。那时有别的人家要跟大队里换地,把这块地拿出来了,大队里还没把这块地往下分。我妈知道了,带着我爸拉了两拖拉机石头,直接把这块地堆满了。当时妈没嫁过来在姥姥家,天天出去干买卖,她手里是存了点钱的。她也不管大队里,她也不害怕他们来找。

结果大队里就是没来找,只是让妇女主任来说了说。妈把这些缘由跟主任说了说,妇女主任肯定是不敢惹妈。这块地也就是我们家的宅基地了。

爷爷说老三还没有地,三婶子也娶进来了,让妈看着把我们宅基地给三叔家一点。这个宅基地也确实够大,是两家的地,我小时候记得在这个园子里玩,真是好大。具体后来怎么说的我不得而知。最后还是给了三叔家一半。这样直到现在三叔家还是在我们家后边。妈说娶三婶的时候,爷爷让妈去看看那户人家怎么样。我妈力排众议,说咱家有啥,人家人挺好。

在我几岁的时候我一直记得我们家是三间屋,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五六棵白杨树。大门是爸用木条做的,木方做横撑,木条做门板,木条中间有七八公分的缝。门垛子都是用红砖砌起来的。那时候忘带钥匙,没少爬那个大门。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父母就开始扩建屋子了。他们人也年轻,也有力气,基础都是他们自己拿铁锨一点一点挖出来的。挖到地下可能将近一米多深,宽度有个半米,就是个壕沟。里边用石头砌满,还要砌出地面一米多高,支撑上边的砖墙。我记得我是跟邻居家的伙伴玩跳坑,在坑两边来回跳,还把腿摔骨折了。我妈说我当时摔了的时候哭着说,一下子跳下来了,走不了路了。疼的哇哇哭,我现在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当时妈还凶了姐一顿,没把我看好,我姐现在还说,大孩子都跳过去了,他还也跟着跳。说是找了当地的老人,捏了捏,不知道多久好了。

地基挖好,砂石备好,就找人砌筑了。那时没钱,但是人心是真齐,七大姑八大姨,舅家、近份都来帮忙,那场景也好生热闹。妈炒菜,伺候他们,爸给他们帮忙,找工具,找材料,妈有时凶爸,啥都不行,看不到活。

干活的时候也免不了有别的村民来闹,说是排水沟留的少了,下大雨排水不通了。我妈是不会让着他们的,说你家的出墙半米,把胡同占没了,跟他们对骂了三天,硬是把村东头别人不敢惹的那人,气的脸红脖子粗。那人还写了大字报放在了路中间,搞那些一套。妈直接拉上了一车土,把我们东边的一条路堵住了,直接不让他走了。多少年过去了那人最后眼睛瞎了,说是从窗棂上找了绳子吊死了。

基础做好在院子里放了可能将近十年,基础里边我记得填满了土,都种上了菜,我还种上了一棵桃树,长得也很粗了。

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父母又开始了盖屋,盖基础以上。可能就是给我结婚做准备。

当时盖屋的时候三叔家也来找过,说不让盖高,不能超过他们家屋脊。那时候我爸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人情是非也都懂了,义正言辞的跟三叔理论,说别人不让你盖高,你去找他们,我想盖多高盖多高。三叔是胆小的,对外人是不敢的。

盖屋的时候我记得爸妈都窝在南棚子里,空间很小,头上还有做房梁用的木头,坐着只能勉强把头直起来,爸妈是在里边睡了好几个月的,我在外地,回去的少。

经过了三十多年,我家终于由原来的三间瓦房变为了现在的前后出厦五间屋,加东西耳屋南屋。院子也几乎没有了,只有一个三米宽,七米长的院子。

妈说,一辈子盖屋,姐出嫁也没给她嫁妆,出嫁那天就是给她放了两百块钱。盖屋的时候姐、姐夫时不时的往回拿钱。说起来妈感觉还是愧对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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